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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药王鹤发童颜,性情随意,笑道:“听闻你家谢小郎患了离魂之症?老道几乎从未见过这种病症,便特地过来瞧一瞧。若非觉得实在罕见,老道可不会轻易来到长安城。”他不仅仅是传闻中的神医,更是一位隐居道人,不问世事多年。若是有人发现他来了长安城,达官贵人们争相邀请,单单是问诊看病且不提,生死之事一向无常,或许便会平白生出是非来。
李遐玉自是明白他的想法,了然一笑,又拉着染娘一起给他行了稽首大礼,郑重地道:“妾感念药王对外子的救命之恩,多谢药王在幽州时救回三郎的性命。不然,妾母女二人便可能再也寻不见他了。至于离魂之症,这些时日稍有好转,但仍时不时会犯头疾。”
“听闻青光观观主几乎每日与他施针?那或许是针灸的功劳。不过,谢小郎病情到底如何,还须老道望闻问切,与他仔细诊断一番。怎么?他今日不在?每天只顾着公务,难怪要犯头疾。这孩子,真是比幽州的那时候无趣多了。”老药王嘀嘀咕咕,又回头看了一眼面不改色的崔简,“啧啧,一家人都这般正经,好端端的,竟将老道的小徒儿也教成了一板一眼。”
崔简忍不住替自家父母抱屈:“阿茗生就那般脾性,您老还不知晓么?您都教了他这么些年,从不曾令他移了性情,阿爷与母亲还能使什么法子?”
药王哼了两声,又轻轻地抚了抚染娘的小脑袋:“这孩子也生得好。可惜老道已经收了关门弟子……”
“承蒙药王看得起她,妾也曾想过,让她随着观主学两年医药养生呢。”李遐玉笑道。
“此举甚为明智,身体发肤才是根本,故而不可不学养生。”
眼见着时候尚早,李暇玉便亲自引着药王与崔简往内院而去。忽然,她足下脚步微微一顿,略作犹豫之后,毅然回首道:“药王,妾有个不情之请——皇后殿下病重,已经昏迷数日。不知药王可否拨冗,前往太极宫看一看?”她知道自己此举并不合时宜,但既已经答应了秦尚宫,她便必须履行诺言。更何况,杜皇后崩逝,后宫前朝必然动荡不安。便是不想这些,只想着这些时日她对她的爱护之意,也该尽力试一试才是。
药王闻言,略作沉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生死有命,老道不过是一介凡人。”
李遐玉立即垂首致歉:“妾不过是不忍心见小贵主伤心难过罢了。”
药王略作思索,又叹道:“去岁老道出门云游,回转的时候听闻太子为了陛下与文德皇后的病情,亲自来南山寻访了几回。也罢,老道与先帝有缘,也欠了当今圣人一次会面,便权当作还因果就是。只不过——仅此一回,断没有下次了。”
“妾省得。”李遐玉喜出望外,便索性请崔简带着染娘在家中顽耍,顺带等候归家的谢琰,而她奉了老药王登车,一同入宫。
☆、第二百二十三章 天命难违
甫至安仁殿,药王入宫的消息便早已传开了。二三十年前,这位堪称传奇的神医蒙先帝召见,曾入宫与帝后诊治,一度妙手挽救了病重的文德皇后,从此名扬天下。但他却并未接受先帝的封赏,亦不愿留在太医署任职,而是飘然归隐终南山,行踪成迷。而后,无论什么达官贵人前往终南山寻医问药,都不曾访得他的下落。
若不是偶过几年便有见到老神仙的传闻,又时不时有药王的弟子出现,与太医署以及诸多名医论症辨症,流出不少老神仙亲自修复的古方与验证的新方,众人恐怕早已觉得这位年逾古稀的老神仙已然仙逝了。
如今,老神仙竟然再度入宫,据说要为杜皇后诊治——无论是正在议政的圣人,或是后宫中心思各异的嫔妃们,都立即放下了手头的事,匆匆忙忙赶往安仁殿。
圣人当然希望杜皇后能够痊愈。他们夫妇相和,很是有一段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的情浓日子,杜皇后又将宫中打理得井井有条,前朝后宫都赞誉非常。故而,于公于私,他都希望自己的妻子能够陪伴他白头偕老。
至于其他嫔妃,武贵妃且不提,这些时日又是侍疾又是打理宫务,人都清瘦了好些。杨贤妃则险些撕碎了手中的缭绫帕子,暗暗咬牙,忙让人牵来大皇子,带着往安仁殿去了。一路上,她不住地叮嘱大皇子莫要露出笑容,应当表现得更哀戚一些。然而大皇子不过是懵懂小儿,口中虽答应了,左顾右盼之间却依旧欢喜自在。
此时此刻,安仁殿中,秦尚宫闻讯之后,又惊又喜出来相迎。她毕恭毕敬地引着药王入殿,禁不住感激万分地望了李暇玉一眼。
李暇玉朝着她微微颔首,心中却很清楚,杜皇后之病已非人力所能及。药王到底并非真正的老神仙,只能治病救人,却不能违背天命。众多道医佛医皆毫无办法,便是他医术再高明,也断不可能救下生机断绝之人。
这些天来,每日都有佛医道医或太医在安仁殿当值。今天正好是青光观观主轮值,她起身与药王行了道家之礼,便退出数步,静静地看药王诊治。两人时不时对答几句,讨论杜皇后的症状以及用药针灸的情况。
李暇玉与秦尚宫静静地听着,一个垂目而思,一个则难掩焦躁。
不多时,御驾便赶了过来,圣人匆匆入得殿内,亦是满脸担忧与期盼。武贵妃与杨贤妃紧随其后,又有刘才人带着二皇子惶惶然地疾行而来,其余嫔妃亦不落其后。圣人回过首,就见外头已是挤挤攘攘,如同闹市一般。虽然众人皆未出言,看上去仿佛都正在替皇后担忧,人人几乎都红着眼圈,但真真假假却不难辨别,令他心里越发腻味。
不经意间,圣人又望见大皇子与二皇子蹲在角落中欢笑顽耍,心中更是不愉,低声斥道:“不孝的混账东西!母亲重病,你们居然还能笑得出来?!”可怜的令娘,小小年纪便懂得替阿娘担忧,都已经病倒了!她也不过比大郎年长一岁罢了!!
杨贤妃与刘才人大惊失色,忙不迭地上前跪下来请罪,又唤宫人将两位吓得啼哭起来的皇子抱了出去。她们此时皆是后悔莫及,本想让孩子在圣人跟前露一露脸,又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露出哀色来,论起孝道也不至于落在义阳公主后头。哪里知道孩子的年纪太小,彼此又经常来往顽耍,一时半会居然便克制不住了。他们丝毫不知此事到底有多严重,竟触怒了龙颜!
一旦得了“不孝”的名声,这两个孩子日后还能有什么大前程?!无论如何,她们都必须求圣人将这两个字收回去!否则两个孩儿便生生毁在今日了,而她们往后恐怕再也抬不起头来!
圣人斥骂过后,见皇子们啼哭不已,便已经生出些许悔意。纵是这两个孩子都未教好,亦是他的血脉。他们年纪尚小,眼下便给他们安上这样的评价,确实有些不公道。
原本一直静静立在旁边的武贵妃瞥了泪流满面的杨贤妃一眼,眸中掠过几分讥讽之意,轻声道:“圣人息怒,不过是两个孩子罢了,什么都不懂呢。不如让贤妃与刘才人且带着他们回宫罢,如今安仁殿也不适合留下这么些人。”
圣人顺阶而下,颔首道:“都散了罢,贵妃留下来即可。”
待众嫔妃散尽之后,仍然留守宫中的诸多名医都过来了。一群医者神色郑重地辨症议论,偶尔能听见零零星星的字句。秦尚宫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越发惶然不安。以她平素的为人处事,若非事关杜皇后,绝不会如此失态。李暇玉心中长叹,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宽慰地拍了拍,她这才稍微定了定心。
许久之后,众位医者讨论结束,皆转身朝着圣人行礼。身着破旧麻衣道袍的药王神情微沉,摇了摇首:“陛下,这些时日以来,诸位同道齐心协力,用的方剂针灸都十分妥帖,能令皇后殿下坚持到如今已是十分不易。不过,殿下的身体损耗过甚,早已伤了根基,已经是油尽灯枯,恕老道无能为力。”
圣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满腔希冀尽数落空。他似乎仍有些反应不及,紧紧地盯着眼前这群大唐最顶尖的名医:“当真……毫无办法?”
“陛下,医者之力,仅止于人力,天命难违。”药王长叹道,“吾等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若是继续用药针灸,皇后殿下将会持续昏睡一些时日。我们也只能尽力,令她无病无痛地在睡梦中离开……”
“朕,朕想与梓童再说一说话,药王可有办法?”圣人含着泪又问,“她尚未来得及叮嘱什么,应当有许多话想与朕和令娘说。”
药王见状,叹息一声:“老道尽力一试。”
诸位医者又商讨了许久之后,药王便陆陆续续开了药方,观主取出针囊接着施针。因着李暇玉几乎日日都入宫,也能瞧出来这一回施针的穴道与顺序完全不同。她注视着毫无知觉的杜皇后,有些不忍心地移开了视线,却正好见秦尚宫抹去泪水。
“原以为……原以为……”秦尚宫抬袖拭泪,却依旧是泪如雨下。
李暇玉低声劝道:“药王来了,到底能让皇后殿下不必再受病痛折磨。”
秦尚宫勉强点点头,又道:“可否烦劳郡君去偏殿,将贵主抱过来?无论如何,殿下应当也想……想见贵主最后一面。”
李暇玉微微颔首,快步走出去。经过武贵妃身边的时候,她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武贵妃似有所觉,敏锐地扫视过来,而后很是从容地向着她轻轻点头。这位贵妃殿下确实比杨贤妃聪敏许多,喜怒不形于色,便是有满腔算计不甘,也尽数锁在胸臆之间,不露出分毫破绽。自从为杜皇后侍疾之后,宫务也打理得很妥当,成日忙碌,不得安闲,如今谁不赞她一声好?便是此前对她多有提防的秦尚宫,态度也软化了不少。
唯有李暇玉,既不愿信她,也不敢信她。
分明已经是四月初夏了,偏殿内却依旧生着火盆。几位宫婢静悄悄地侍立在箱型床前,义阳小公主却并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