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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令转开头,他虽然恨卢庸,但他却能理解他那时的选择。
“即便你要供出我,也该让我将容姜藏好。”
卢庸颓然道:“对不起,来不及了。”
崔令慢慢吐出一口气,对着叶青微道:“接下来便是我带着容姜归隐,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还是找到了我们的住处,一日我去镇上买用品,回去时见容姜中毒而亡,她被绑着手脚,地上还有破碎的药碗,她是被人强灌进毒药的。”
崔令手掌颤抖着捂住脸:“那是我一生中见过的最恐怖的情景了。”
卢庸道:“于是你就给皇后去了信是吗?”
崔令冷声道:“陛下害了我的妻,我为何不能让他尝尝同样的滋味?我便以容姜去世,我心灰意懒为由头,与她鸿雁传书说是排解苦闷,实际上是送给她一些要命的干花。”
“什么干花?”
崔令神情温柔,眼中是深不见底的恐怖:“自然是可以泡茶喝的干花,那可是我精心培育出来的美人粟,汁液、干花都有令人疯狂至死的功效。”
卢庸猛地闭上眼睛。
叶青微作出一切都在掌握中的神情,却默默在桌子下面握紧了手。
她还记得李珪曾与她说过,崔皇后就因为一时发狂将他推倒,才使得他眼角留下三道伤口。看来崔皇后时不时狂躁,大概就是因为这个美人粟了。当真是冤冤相报,只有痛苦和仇恨在不断传递下去。
“你这个蠢货,你都做了什么。”卢庸捏紧拳头,整个人瑟瑟发抖:“崔观音将你的不开心全都归结到了我的头上,她认为是我让你如此痛苦的,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吗?她也毒杀了我的夫人,用的是牵机,还让找人按着我,让我睁着眼睛活生生地看着我夫人痛苦至死,阿蘅她何其无辜遭到了这么多罪?她全身抽搐在一处,我为她收殓的时候,甚至无法将她的尸身放平。”
泪水从他的面具下流出,聚在他的下颌,掉落在他的衣衫上。
“阿庸。”崔令启唇。
卢庸猛地抬头,他的眼睛里还含着泪水,他缓慢的,一字一顿道:“我恨,崔观音、李爽,还有你,我都恨!我要让这个国家不得安宁,要让流着这两个人血脉之人都要承受我所受的痛苦。”
他碰了碰下颌上的泪水,放进嘴里轻轻抿了抿,勾起唇角:“他们都要承受,这是他们应得的。”
叶青微看向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像是会吸光,浓稠的黑,没有一丝光明。
“如果有人是无辜的呢?”
卢庸用磁性的声音温柔道:“我阿蘅难道就不是无辜的吗?”
叶青微突然想到当上帝王后就性格大变的李珪、李珉、李昭,以及被他们爱着的她,如果卢庸真的要让流淌着李爽血脉的人痛苦,那为什么不对她下手?
叶青微捂着额头,却突然想到了一句不知道是谁说的话——“你是没有心的。”
一生爱着一个至死也不爱他的女人,会不会比看着挚爱死在自己面前更痛苦?
——“大周的帝位就好像有了诅咒,每一个得到它的人都别想得到他的所爱。”
崔令捂着额头,颓然坐下:“你……太疯了。”
“你难道不是也一样?”卢庸轻声道:“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阿软是吧?”卢庸仿佛卸下了一切重担,他侧着身子坐,一腿架在另一条腿上,单手支着脸颊,脸上挂着恶的笑:“我承认是我买通宫人让崔观音传染上痨病,也是我让谢伶替我拉拢人,更是我指使步知道给你美人粟的药粉,甚至这深宫中还有我的人同样在给李爽下药,可是,你该不会认为你的这位崔叔就是好人吧?”
“你以为我是怎么知道这种花的药性?又是怎么弄到这种花的?”卢庸笑容脱俗,“自然是他特地跟我说的,他要借我的手继续给皇后下毒,也许还包括陛下。”
原来真相是这样的,崔令与卢庸都有所报复,只不过卢庸更狠,所做的也更多,甚至他的打击对象还包括了李珪等人。
叶青微轻声道:“你到底对元小风许诺了什么,他才这么为你卖命?”
卢庸笑道:“像这样杂草一般的人只要给点阳光他就会肝脑涂地来报答,阿况在给我的信中偶然提起一句,我便知道这人有用。”
所以上辈子即便她跟元小风相处了数年,却还是不及卢庸的一句吩咐,将她推下城墙,死在李萌的面前。
啊,李萌也属于李爽血脉的延续,所以他的打击对象也包含他,她的死不过是一场演给李萌看的大戏。
李萌眼睁睁地看着她从城墙上掉落下来,死在他的面前,他却无计可施,就像昔日的卢庸无力地看着王蘅痛苦又悲惨地死在他的面前。
有时候命运真是一个完整的圆。
叶青微双手放在小腹前,平静至极道:“那王子夏呢?”
卢庸眼中滑过一道狐疑:“他没死吗?那小子倒是聪明的很,根本捉不住,我本想在重要的时候将他变成弃子,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让他溜掉了。”
王子夏后来再次出现不是出自卢庸的指使?那他为什么要来找她,上演这么一出戏?
卢庸自嘲道:“看来我身边全是一群靠不住的人,唯一能靠得住的步知道也不能再用了……是元小风告诉你的?”
叶青微轻轻一笑:“他只告诉我最不可能之人,谁能想到整个天下最置身事外、中庸冲淡的卢庸会是最险恶之人呢?”
叶青微双手交叉垫在下巴处:“你明明有机会再次将这些罪状推给别人,这次为什么不做了呢?”
卢庸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他摇了摇头:“正因为我知道失去挚爱的痛苦,我不想我与阿蘅的孩子也同样经历这一遭。”
卢庸垂着眼:“无论是太子还是魏王都极为喜爱你,我想要对付你也是因为要让他们痛苦,可是后来我发现你跟阿明很像,此生唯一没有对不起我的便只有阿明了,我不忍下手,更重要的是,阿况实在太舍不得你了。”
叶青微:“卢况也有参与这件事?”
卢庸摇头:“没有。”
“我一直以为他头脑平庸,没有继承到我和他母亲的聪明才智,没成想他小小年纪居然隐藏这么深,将明哲保身与中庸刻进了骨头里,他隐隐猜到了我要对你不利,这才对你一再示警。”
卢庸吃味道:“这么多年,他连对自己父亲都守口如瓶的才能,居然就因为你而泄露,阿软……你真不愧是阿明的女儿。”
“我想既然阿况这么爱你,那我就成全他,将罪名推给别人,对你收手。”
“抱歉了。”叶青微笑盈盈道:“有些真相不是你收手就能隐藏住的。”
卢庸脊背笔直,云淡风轻地拂开衣摆朝叶青微跪了下去:“冤有头,债有主,来吧,从我下定决心复仇的那一刻起,我便知道有今日。”
叶青微盯着他,目光如利刃片过他的肌肤,她突然仰头大笑起来。
崔令冷淡道:“明人眼前不说暗话,这勤思殿周围根本就没有侍卫,你不是早就明白她不会动你,你才如此惺惺作态?”
“不——”叶青微拉长声音慢慢道:“我不安排侍卫是因为,我一人足矣。”
叶青微从桌下摸出一把宝剑,“嘭”的一声按在了桌面上。
“往昔仇恨的一页翻过去,不如让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她的笑容凉薄又美丽,像是血液浇成的粉莲。
政治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卢庸抬起头,神色平静,明明他跪着,她坐着,他却有一种纡尊降贵感:“什么交易?”
叶青微柔软纤细的手指拂过宝剑的剑身,轻声道:“暗里使一些手段哪里有亲自动手复仇痛快?你……不想吗?”
他已然身处地狱,地狱中的妖女却将他往更深层拖去。
卢庸:“你的意思是……”
“我可以让你们去亲手杀死罪魁祸首的陛下,不过,我要你们停止继续复仇,还有你们的势力归于我,还要在我需要支持的时候绝对支持我。”
叶青微笑着诱哄:“不想感受一下仇敌的鲜血迸溅到自己手上的温热感觉吗?”
“你们还可以好好对他说一说,你们是怎么弄死他心爱的女人的。”
“怎么样?答应吗?”
崔令:“好。”
卢庸:“这实在再好不过了。”
“不过,刚刚你们说的一切真相已经写好了供词,需要你们画押,你们若是乖乖的,便不会有什么事情,否则,你们所爱之人也会与你们一同被戳脊梁骨,即便是死了也不能安息。”
虽然说是交易,但所有主动权都掌握在叶青微的手中,她这样已然是最大的仁慈了。
两人同意后,李昭竟然从屏风后走出,将写好的供词分别交给两人。
叶青微收回供词,随手一抛将手中的宝剑扔向卢庸。
卢庸一把接过。
叶青微含笑道:“去吧,外面有人引你们前去。”
卢庸点头,当先转身。
崔令似乎苍老了几分,他轻声道:“阿软你果然越来越厉害,崔叔没想到自己还有被你压着的一天。”
叶青微柔声道:“该说卢叔和崔叔都让了我一步才是。”
卢庸在门口回头,光擦过他银面具的边缘,撒发出星辰似的碎光。
“一切孽债都在我的身上,如果可以的话,请你给阿况一个机会。”
叶青微未置可否。
卢庸叹息离开,崔令也出了门。
李昭沉默地站在她的身后,张开双臂,从背后抱住了她,他像一件大衣温暖地包裹住了她。
叶青微抓住飘到她眼前来的他的一缕银丝,轻声道:“我如今才知道什么叫不执着之人执念成魔,无情之人情深似海。”
看似不执著如崔令,如卢庸,却因为仇恨而执念成魔,伤人伤己;看似无情之人,如李昭,却以自己的性命换取她的光阴,情深似海。
李昭将手指插进她的指缝,紧紧扣住她的双手,低头吻上她的唇角,哑声道:“我理解你所作所为,只要你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