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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名受害者现在身处何处?各自情况如何?”
冲着赵以成点了点头,苏墨轩并不曾出言寒暄,甚至都不提要前往兰崖城府衙的事情,而是直截了当的,询问起了受害者的情况。
就如同从前经手的凶杀案要率先出手验尸一般,既然这起案件中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死者,那么身为仵作的顾白羽,自然是要去查看受害者的情况。
“回苏侍郎,案件中的五名受害者有三名在自己的家中,另外两名因为家中路途与城内相距甚远,为了方便询问调查,先前严侍郎来的时候,就将他们安置在了城中的一处小宅子里。”
回答的话语一丝不苟,赵以成那严肃的脸庞上,始终不曾变幻过表情,抬头看着站在面前没有出声的苏墨轩,他顿了顿,继续出声,道:“常太守想请您三位先去府衙中歇歇脚,所以差属下来给您三位带路。”
环顾四周的目光顿时收了回来,顾白羽再度打量着面前这个身着蓝色捕快服的赵捕头。
明明这种话应该在他们刚刚踏入城门的时候便说,可他却是等到苏墨轩出声询问案情,才一本正经的从口中说出,虽然能够看得出,身为一城之捕头的赵以成,是心系案件想要早点侦破,然而这种小聪明耍的,着实有些拙劣且没有必要。
苏墨轩冷口冷面的名声在整个大兴王朝传扬甚广,不单单是因为他始终淡漠冰冷着容颜而不见分毫的笑容,更是因为,他在接手断案的过程中,根本就懒得应付什么人情往来。
如非必要,甚至根本就不会出现在当地的衙门之中,更不用说在案件紧急的情况下,还要去府衙先歇歇脚这种事。
多此一举。
“案子没破,歇什么脚?若是歇脚的时候再出现一个受害者,这责任,究竟是本侍郎承担,还是你们常太守承担?”
果不其然,没有片刻的犹豫,苏墨轩拒绝的话语便已经说出了口,只不过同样看出了赵以成那点小心思的他,并不曾有所责怪便是,毕竟是情有可原。
“苏侍郎说的是,那属下便随时听候调遣。苏侍郎是想先去探查受害者的情况,还是想先去受害者失踪和被发现的地方勘查现场?”
嗓音沉稳,赵以成丝毫不管自己的小把戏是否已经被拆穿,横竖他想要的,便只有苏墨轩这句话而已,至于他是否在心里对自己生出了什么样的意见,赵以成觉得,只要案子能尽快侦破,一切也都没那么重要。
“先去看看受害者的情况。”
转眸向着站在身边的顾白羽看去,苏墨轩恰好迎上她望过来的目光,相视点头,他对着赵以成出声说道,毕竟,受害者的情况实在是太过奇怪,率先从他们身上入手,或许会有更多的突破。
伤痕累累。
惨不忍睹。
初初踏入第一个受害者的房门,一眼便瞧见那躺在床榻之上悄无声息的受害者,岚风的心中,便只涌上了这两个可以描绘眼前所见景象的词汇。
那躺在床榻之上的受害者,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双目紧闭,嘴唇干裂,极尽苍白憔悴的脸庞上,尽是累累的伤痕,就连那头顶的发丝,也被削去好多块,斑斑驳驳的,仿佛块块难看而刺眼的疤痕。
放轻了脚步,顾白羽走到了受害者的身边,清秀的脸庞上没有分毫的情绪,她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受害者,眼眸之中,满是认真和专注。
“对不起,”站在受害者的身旁将他整体观察片刻,始终沉默着不曾开口的顾白羽,对着受害者轻声说道,引得跟在近旁的赵以成禁不住面带疑惑的抬头看向她。
对不起?
她为什么好端端的要对受害者说对不起?明明受害者变成现在这副痛苦的模样,与她没有分毫的干系。
看向顾白羽的眼眸中尽是不明所以的情绪,然而赵以成却不敢开口询问,生怕打断了顾白羽的思路。
“除了苏侍郎和一个陪同的家人之外,其他人都先出去吧。”眼见着那躺在床榻之上的受害者勉强地点了点头,顾白羽嗓音淡漠的出声吩咐。
从前世第一天踏入“法医”这个行业开始,顾白羽便知道,虽然身在重案组的她,大部分时候,所要面对的都是已经不幸身亡而口不能言的死者,然而却也总有那么一些时候,她要面对受尽折磨但还尚且活在人世、能够感知周围一切的受害者,一如今天她所面对的这种情况。
而对于此时此刻躺在床榻之上的受害者而言,每一次的重新检验,就是一次再度经历那痛苦可怕经历的时刻来临,检验的次数越多,那痛苦的感觉越深。
就仿佛那不断被人撕开又包扎的伤口,不但永远不会有愈合的时候,反而会越烂越大,直到无药可治的溃烂全身而亡。
尤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那每一道目光望过来,或者同情心疼,或者诧异惊讶,甚至于好奇探究,都仿佛一道道锐利的箭矢,将那本就伤痕累累的心里,切割得千疮百孔。
心里的伤,往往比身体上的伤痕更难治愈。
是以从第一天成为法医开始,顾白羽便知道,自己要学会的,不仅仅是一手高超的验尸技术,更重要的,是尊重那些饱受摧残的受害者,无论是死亡还是活着。
尤其,是活着。
尽管心中的疑惑之情更甚,然而赵以成还是没有提出分毫的询问反抗,便随着岚风一起,退出了受害者的房间。
低眸仔细地看着受害者身上裹缠着的纱布,顾白羽并没有急于拆卸开来,而是按着脑海中留存着的验尸报告所标注的痕迹和位置,对照着检查了一遍,然后,方才选择了几处验尸记录上标注的较为独特的伤口,缓缓的动手拆开纱布。
——在帮助受害者张口鸣冤的同时,尽量减少对他的再次伤害,始终是顾白羽在替幸存受害者检验伤痕时,所遵循的基本原则。
血肉模糊。
撕开包裹在受害者右肩处的纱布,顾白羽觉察到,那始终纹丝不动的受害者那克制不住的浑身战栗,轻轻地握了握他尚且完好的手腕,顾白羽没有说话,却是表示了自己的安慰之意。
颇为耐心地等着受害者激动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顾白羽方才再度抬眸看向受害者右肩处的伤痕,抬手拿棉花清理着那依旧有些渗血的伤口,仔细检视着那伤口的形状和深浅,顾白羽那微微蹙起的眉头,倏忽之间便皱得更紧。
竟然能够在受害者的身上留下这样的伤口……
他们此番要找寻的凶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420。第420章 凶手的狠绝(一)
显然是觉察到了顾白羽眉色之间的不对劲儿,站在近旁的苏墨轩,微微凑过身子,去查看顾白羽拆开纱布的伤口。
浓墨似的剑眉随即蹙起,不用顾白羽出声指明,苏墨轩便将那受害者右肩处伤口的异样看得分明。
右肩处留下的狭长伤口,明显地便是刀锋切入的痕迹,却是极其精准的,落在肩膀关节处的位置,没有丝毫的偏移,也没有丝毫的犹豫,仿佛轻车熟路一般的,将肩窝处的关节刨花似的斩开。
然而却又并没有彻底的将关节斩断,凶手的利刃切入受害者身上之时,却是在右肩关节最边缘的地方,极其克制的,留下了几丝关联的骨肉,恰到好处的,让右肩的关节仍旧连在一起而不至于脱落。
至于刀锋切入右肩关节的手法,更是干脆利落的没有丝毫的犹豫和偏移。
将那血肉模糊的伤口状况尽数收入眼底,苏墨轩和顾白羽,几乎是下意识的,便抬起头来望向对方,那四目交汇之时,两个人便同时从对方锐利的眸色中,读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
落刀手法如此的干脆利落,
落刀位置如此的精准无误,
落刀伤害如此的克制自持,
他们此番要追踪寻找的凶手,并非是往昔面对的连环杀人犯那么简单,这般给受害者的身上造成伤口的手法,足以证明,他们要找寻的凶手,不仅仅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杀人犯,更是一个冷血而无情,却充满克制力的冷漠之人。
又或者说,是一个冷酷无情的杀人机器。
抬手将受害者的伤口小心的包扎好,顾白羽挪开的眼眸,再度落在那包裹在受害者左胯间的纱布之上,丝丝缕缕的血迹犹自从层层叠叠包裹着的纱布中渗出,顺着血水渗出的痕迹看去,顾白羽知道,这一处的伤口,定然是既深且长。
小心翼翼地抬手将那纱布缓缓的拆开,躺在床榻上原本双目微阖的受害者,不由得皱紧眉头呼痛出声,额头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水,想要握紧双拳,却是有心无力。
痛苦,在心中弥散开来,不仅仅因为身体伤口的疼痛,更是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
微阖的眼眸闭得更紧,那受害者咬紧牙关,恨不得自己从未被人从死亡的边缘中拉回。
果不其然。
将纱布层层拆卸下来,一道长长的刀痕出现在屋内众人的面前,那蜿蜒着的伤口犹自向外渗着血迹,从前到后,几乎划过了受害者的整个腰身。
止不住地啜泣出声,守在一旁的人,是第一个受害者的女儿,眼睁睁地看着那道恐怖的伤口横亘在自己父亲的腰间,泪眼朦胧的她,双腿发软的几乎要站立不住,却说不出来,自己究竟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心疼,抑或,兼而有之。
沉默不言。
顾白羽那锐利淡漠的双眸,分毫不错位置的盯着那长长的伤口看去,伤口的特征一如那右肩膀关节处的伤口,贯穿了整个左胯关节的位置,却还是恰到好处的,让那关节骨断筋连。
干脆,精准,自持,冷血。
黛色的远山眉紧紧的蹙在一起,顾白羽那锐利的双眸分明看得清楚,即便是受害者伤口所在位置再是如何的贴近大动脉,却全都是被凶手下刀前巧妙的避开,甚至于,堪堪贴着大动脉的位置将皮肉划开,那样近的距离,可以算得上是惊心动魄。
检验完受害者左胯关节处的伤口,顾白羽并没有再度出手检视其他部位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