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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着余光瞟了一眼那笑模笑样的老掌柜,顾白羽不由得在心中暗道一声“老狐狸”。
方才这二层楼上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却一直没有人出现,定是他两边都不想得罪而隐匿在一旁静观其变。眼下瞧着自己略胜一筹,出了事情也赖不到他和“锦衣如华”身上时,便才又笑眯眯的出来卖好。
这贾家,果然一个两个都是人才。
“小姐……”跟在顾白羽身后的茶心忽然低声开了口,眼睛的余光不停的瞟着那匹桃花粉银丝绸绢的布料,俊俏的小脸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和迟疑,“小姐,奴婢,奴婢很喜欢那匹料子,既然掌柜方才说那不算什么太好的料子,那么,能不能赏给奴婢做身儿衣裳?”
说罢,茶心还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淡然的脸上浮起一丝转瞬而逝的笑意,心知茶心是故意要再给顾白婉伤口上撒把盐的顾白羽故意蹙起了含黛双眉,上下打量那匹布料一番,方才略带为难的说道:“你这个丫头还真是的,那样一匹料子也能看得上,罢了,老掌柜,就劳烦您的伙计将那匹料子也送到马车上吧,结账时银两记得算上。”
“顾大夫瞧您说的,不过是一匹不值钱的料子而已,难为您看得上眼,‘锦衣如华’送给您就是了,怎么会跟您算钱呢?”心里一向明镜似的老掌柜自然明白这眼前的主仆俩到底唱的是哪一出,既然自家老爷下了命令视顾白羽为最上宾,那他自然是要帮着腔势的。至于顾白羽和顾白婉之间的恩怨会不会再度加深,那是顾家的家事,自然与他无干。
“那就多谢掌柜的。”眼风里扫过在店伙计的搀扶下站起身来的顾白婉,顾白羽的心中满是轻蔑。
眼见着窗外日头渐渐西沉,光线也逐渐黯淡下来,顾白羽便带着茶心乘着贾家的马车往东郊田庄上赶去,生怕回去晚了又挨柳妈一顿数落。
一路风平浪静,连再度经过顾家大宅时,马车也依旧平稳如常,没有被顾白婉报复性的拦截。揉揉有些酸疼的肩膀,顾白羽瞧着那渐渐四合的暮色,稍稍缓了口气,正想略略放松精神,却只听到马车的正前方忽然之间人声吵杂、锣鼓喧天,一声接一声的“走水啦”“救人啊”带着慌乱四下里充满整个街道。
前进的道路被慌乱的人群堵塞,眼见着那处着火的宅院染红了半边天空,贾方敏不得不停下马车,转过头来看向坐在车轿内的顾白羽,略略迟疑一下便问道:“顾大夫,在下瞧着这火势一时半晌的扑灭不了,咱们还是掉头回去然后从小巷里面绕吧?”
未等顾白羽开口,马车前方的火场中便传来一阵急切而高亢的呼喊:“我们救出一个人来!大夫!这里谁是大夫?!我们救出一个人来,需要大夫!大夫!这里谁是大夫?!”
☆、10。第10章 初次验尸
“我是大夫,伤者在哪里?”身为医者的本能让顾白羽在听到人群中传来的呼喊声时,想都没想的便大声回应,继而不等茶心前来搀扶,她便干脆利落的跳下马车,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快步跑去。
“在这里,在这里,受伤的人是个姑娘。”方才那呼喊的声音再度响起,人群中一个身着灰蓝色镶红纹捕快服的中年男子高高举起了手臂,对顾白羽摇晃着示意他们所在的位置。
“把她放展在地上,让他们都散开,一丈之内不许闲人进入。”急急地走到伤者身边,顾白羽一面伸手去探那女子的颈部大动脉,一面对那捕快模样的中年男子吩咐道。
一般现场警戒线的范围是三米到五米,眼下场面十分混乱与拥挤,顾白羽也只得划定一个大致的范围,好尽量减少外界的干扰。
凝神细探,顾白羽却感觉不到任何脉搏跳动的迹象,而指尖接触身体时所感受到的异常冰冷而僵硬的触感,更是令她心生疑惑。依着这身体的冰冷与僵硬程度,莫说顾白羽曾经是个经验丰富的职业法医,便是有一些法医学知识的人也能看得出,这个女子怕是早已死了多时。
可她的尸身又为何会突然出现在火场中?
抬眼看着那一处几近烧光的院落,顾白羽觉得,这燃烧的火势也太过猛烈了一些,完全不像她前世所遇到过的那几起正常燃烧的房屋会出现的燃烧状况。
“大夫,她怎么样?”眼看着顾白羽渐渐停下手中的动作而抬头看向火场,继而又重新低下头神色狐疑地上下打量着那双目紧闭的姑娘,先前那捕快模样的中年男子忍不住地问道。
“你是捕快?”并未回答中年男子的问题,顾白羽只是带着几分似有所悟的神情,伸手掀开女死者的衣领,仔细查看之后又将目光移向那女死者的腹部,头也不抬的问道。
“是,在下正是清州城新上任的捕头展承淮,敢问大夫这位受伤的姑娘的情况究竟如何?”丝毫不以顾白羽的行为作怠慢而有所恼怒,展承淮反而被顾白羽那严肃认真的神情与专业熟练的手法所吸引。再加上他将顾白羽看在眼里,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面对如此混乱而危险的场面却能有这般从容淡定的气魄和胆量,就足以令他心中隐隐生出几分敬佩。
“她不是伤者,是死者。”移手在死者的腹部仔细测量按压之后,顾白羽站起身来,如水的桃花目中带着几分淡漠,直直地看着展承淮说道:“而且她已经死了至少三个时辰,也就是说,今日的火场只是凶手为了毁尸灭迹而做出的假象而已。”
“早就已经死了?大夫你确定吗?”浓重的粗眉紧紧拧在一起,展承淮低头看向那被浓烟熏得满面灰黑的女子向顾白羽确认到。
近十年的捕快生涯让他养成了事事务求精准的习惯,更何况若是顾白羽所言非虚,那么,这件事便非意外死亡这么简单,而是会扯出更多的凶手、更多的秘密。
“我确定。”丝毫不以展承淮的询问为忤,从事法医工作多年的顾白羽,最欣赏的便是认真负责、不肯放过一分一毫的线索与可能性的人。于是重新蹲下身子掀开死者的衣领,顾白羽指着死者脖颈上一道红紫色的淤痕对展承淮说道:“看到这条勒痕了吗?死者应该是先被人勒死之后才放入火场的。”
“脖子上有勒痕不假,但你怎么能确定那不是大家将她救出火场时无意中伤到的?”没等展承淮开口,一个不满而冷淡的声音便横插了进来,随即,一个靛青色的身影便蹲在死者尸身旁,抬起略生皱纹的手去探死者的鼻息、翻查死者的眼眸。
“大夫,这位是清州城的老仵作,张仲源张仵作。”见到那身影强行插在顾白羽同死者之间,展承淮便立刻出声介绍到。
“虽然,你一个十几岁的丫头敢面对尸体可以算得上是勇气可嘉,但检验尸体不是你们这些小姑娘白日做梦时的好玩儿幻想,连基本的状况都不询问就来判断死因,小姑娘,你没有基本的知识就不要添乱了。”语气虽然比方才平缓一些,然而张仲源话语中的轻视与不屑显而易见。
“那依您高见,这道勒痕是怎么回事?”神色平静的看了一眼对自己心怀不满而拦在尸体前的张仲源,顾白羽索性站起了身子不再与他争抢。反正该检查的地方她方才已经检查完毕,留在尸体旁边也无甚用处。
“刚刚我来的时候已经问过了,救火的人说,这个姑娘是用绳索被人从火中救出的,因此身体上有勒痕也是正常的事情。”抬手指着跟在自己身后的两个青年男子,张仲源对展承淮说道,目光却瞥向站在身旁的顾白羽,略带苍老的脸颊上满是难以抑制的得意。
“张先生所言也并非完全是虚妄。”丝毫没有理会张仲源的挑衅,顾白羽低头瞧着那神色痛苦的尸身说道。
“什么叫并非完全虚妄?你这是哪里来的野丫头,竟敢质疑我的判断?我做了二十多年的仵作了,难道还会骗你不成?!”瞬间被顾白羽的话所激怒,张仲源再也顾不上方才刻意维持的老前辈的形象,“蹭”地一声站起身来,他对顾白羽怒目而视。
“张先生您先别着急,先听这位大夫将话说完。”虽然心中多少认为顾白羽的话只是被方才张仲源的态度气出的狂言,但展承淮还是出声阻拦了张仲源。
不知为何,虽然理智告诉他,眼前的这个自称大夫的姑娘太过年轻,所说的话泰半没有根据。然而,多年做捕快的看人直觉,却又让他莫名地对顾白羽产生了信任,似乎她真的是经验丰富的验尸老手一般。
淡淡的瞥了一眼白胡子乱颤的张仲源张仵作,顾白羽神色微冷的继续说道:“就是因为你是经验丰富的老仵作,才更应该看出来受害者早已死去多时。我之所以说你所言并非完全虚妄,是因为如果你观察的足够仔细,就能看到死者脖颈上有两道勒痕,一道颜色青白,一道颜色红紫发肿。伤痕颜色不同说明造成伤害的时间不同,死前造成的伤痕呈红紫色,死后造成的呈青白色。”
“你这丫头还真能瞎编,两道勒痕?我怎么没看出来?若是我待会儿再找到什么证据,你是不是又要说什么三道伤痕,或者再多道刀伤?”语气里满是嘲讽与愤怒,张仵作瞧着顾白羽那自信从容的模样便心头来气。
原本想着年轻的小姑娘脸皮薄,自己方才几句言语便能将她激走,却没想到她压根不理会自己的挑衅,反而一脸平淡的提出新的证据。尤其是他总是隐隐的觉得,顾白羽那看似平淡的神情中深藏着对他的质疑与不屑。
“我是不是胡编乱造,相信展捕头可以亲自验证。”将张仵作那气急败坏的模样尽数收在眼底,顾白羽却丝毫没有让步的打算。
法医是死者最后的依靠,竭尽所能的替死者开口,找出真凶,伸张正义,是顾白羽在决定选择法医这一职业时听到的第一句话,也是她一直以来的最高行为准则。不管前方有多少阻力,也不管那些阻力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伤害,都无法阻挡顾白羽查找真相的脚步。即便是在前世因此而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