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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他托息后带话,想见阿玄一面以辞,被息后婉拒,说既定下了婚事,便不宜再见面了,这几个月间,自己会好生照看王姬,叫他放心便是。
此次求亲,他费尽心机,虽得偿所愿,却也知自己已将阿玄得罪狠了,她心中必恨自己。便是息后不加反对,想必她也不会点头。虽觉怅惘,但一想到很快便能将她娶了,叫她从此彻底成了自己的人,心里又觉畅快无比。
无论如何,先将她尽快娶到手,这才至关重要。至于别的……
日后再说。
庚敖留宰夫买在洛邑,协鲁侯和周室预备王姬下嫁之事,这日绝早,便预备上路。
周王知他今日离开,派了礼官相送,一番应酬之后,被送至西城门外,庚敖请礼官止步,自己上了赤翼之背,临行,最后回头望了一眼。
此时,东方晨曦方微微显白,田野深处霜冻未解,雾气缥缈,他身后不远之处,王城那堵灰色的城墙,亦笼罩在半明半暗的曦光之中,虚无缥缈。
他收回目光,正要掉头驱马扬蹄,城门口的方向,忽然来了一辆马车。
马车越行越近,渐渐看的清楚,上有王宫之帜。
庚敖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心跳慢慢加快,待那马车行到近前,正要迎上,却见停了下来,舆帘打起,一个少年从里探身而出。
王子跃来了。
庚敖眼中飞快掠过了一丝浅浅的失望之色,但很快便恢复如常,见他朝自己走来,便也翻身下马,面带微笑,迎了上去。
王子跃停在了庚敖的面前,望着他,一双黑眸泛出琉璃光泽的冷色。
他说道:“你来,我有话要和你说。”
他说完,转身大步往田野方向而去,地上枯萎草根间的斑驳露水,很快打湿他的衣角履面,他步履生风,一直朝前而去。
庚敖望着他的背影。
“君上……”
随扈觉察到了什么,注视着王子跃的背影,似想开口劝阻。
庚敖迈步跟了上去。
……
跃穿过野地,一直前行,直到前路被挡,他站在了洛水之畔,转身,看着庚敖停在自己面前,慢慢拔出长剑,剑尖指着庚敖。
四野空旷无人,洛水静静流淌,远处的地平线上,第一道朝阳喷薄而出。
跃盯着庚敖,双瞳如他手中的剑刃,泛着一层薄薄的金属色泽的没有温度的光芒。
“是你,向我母后告的司巫之事?”
他一字一字地问。
“告你母后之人,乃司巫身边一卜师。”
“不过……”他微微扬了扬眉,“卜师得了些好处,便听守臣之言。故你所言亦是没错,是守臣所告。”
跃咬牙:“你分明知我王姊,她厌你至极,不愿嫁你,你何以还要如此相逼?”
庚敖注视着王子跃,唇边的笑意渐渐消失。
“是她叫你来的?”
跃不语。
庚敖慢慢点了点头:“不是她,那便是你自己的事了。你既问,守臣便答你,我与她之事,各自心中清楚便是,无须你过问。王子若无别事,守臣还须上路,这就告辞。”
他向王子跃行了一礼,转身便走。
跃从后疾步追上,执剑挡住了他的去路:“庚敖!你从前欺我王姊便算,今日竟还如此逼迫!你要她下嫁于你,先问问我手中青锋,应是不应!”
剑尖紧紧地抵在了庚敖胸膛之上,锋利的剑刃,转眼便刺破了衣裳。
“穆人!拔汝之剑!叫我见识你西北穆人到底有何资格,能娶走我的王姊!”
庚敖双肩若山,纹丝不动。
他的神色渐渐变的阴沉,目光如同两道利刃,直直地盯着王子跃,片刻后,忽抬步,慢慢朝前走去。
剑尖便刺入了庚敖的胸膛,一团殷红的血色,慢慢地浸染了他的衣襟,他却仿佛浑然未觉,双目盯着王子跃,继续朝他走去。
剑尖又入肉一寸,衣襟上的血痕迅速扩大。
跃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脸色渐渐地泛白,怒道:“庚敖,莫非你以为我不敢伤你?”
“王子,你尚未成年,行事未免冲动,也因你是我心爱女子的阿弟,故守臣不与你一般见识。”
庚敖停住,忽道,抬手执住了那道刺入自己胸膛的剑刃。
跃呼吸急促,提剑的手,微微地抖动。
庚敖依旧凝视着他,一动不动,半晌,唇边现出一丝淡淡冷笑:“王子,你既不杀守臣,守臣这就去了。等他日,若你真有能力如你所想,能留住你的王姊,到时你再来寻守臣吧!”
他五指蓦然发力,清越的“叮”的一声,剑刃便应声折断。
那截剑尖沾他血迹的断刃,掉落在了地上。
庚敖撇下了神色黯淡的王子跃,转身大步而去。
跃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举着那柄断剑,双目圆睁,眼睁睁地望着前方穆人的身影消失在野地尽头,那只握剑的手,颤抖的越来越厉害,忽“当”的一声,断剑坠地。
第55章原版
今日代周王为庚敖送行的礼官是息后的兄长成甘。
成甘本是息国世子; 奈何还没当过一天国君,国就被楚给灭了,成甘流亡至洛邑后; 因长袖善舞; 又处处投周王所好,虽是个亡国公子,但这些年混的却很是不错; 还被周王封为小宗伯; 掌神鬼之礼。
今早他送庚敖至此; 不期王子跃突然追至; 见王子跃神色似是不善,便也没说什么; 只目送庚敖和王子跃的身影渐渐远去,立在道旁等候; 等了半晌; 终于看见庚敖回来了; 身后却不见王子跃; 压下心中狐疑,笑容满面地迎上去; 正要开口相询; 视线落到了庚敖胸前,见衣襟染了一片血迹,吃了一惊,忙问缘由。
庚敖不答; 只命随扈上来止血。成甘只好在一旁等着,不住东张西望,等庚敖包扎过后,劝道:“穆侯既受了伤,不如回往舍馆,休养两日再上路不迟。”
庚敖谈笑自若:“皮肉浅伤而已,无妨。”
“穆侯既回,怎不见王子?”成甘试探。
庚敖一笑:“王子尚在洛水之畔。有劳宗伯相送,我上路了。”
成甘唯唯诺诺,目送庚敖一行人渐渐离去,身影消失在了西去的驰道之上。
方才二人一道走,回来却只庚敖一人,他还受了点伤,庚敖虽只字不提过程到底出了何事,但成甘隐也能猜想的到,王子跃和庚敖必是起了冲突,等庚敖一走,吩咐随行在道旁等候,自己立刻提起衣摆,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方才他二人去的野地深处走去,远远地,终于看见一个身影立在洛水之畔,一动不动,背影宛如一尊雕像,认出是王子跃,急忙加快脚步奔到近前,看见地上掉着两截断了的剑刃,其中一头沾了血迹,哎呀一声,整个人跳了起来:“王子可安好?那西北野人可有对王子不利?”
跃双目投在脚下那道东流而去的洛水水面之上,目光浅滞,仿佛没有听到。
成甘便捉住了他的两边臂膀,上下摸着,被跃撇开了手。
成甘也不恼,只松了口气似的:“无事就好!无事就好!方才他回来,舅舅见他胸前有伤,应是王子所刺吧?”他靠了些过去,面带谄色:“舅舅知王子剑术一向精妙,果然出手便中!不过一鄙地之国,凭运打了两战,竟就妄攀王室!王子!舅舅知你不欲将王姬嫁那庚敖,舅舅亦听闻,王姬似也不愿下嫁于他,如此张狂之人,合该王子出手教训……”
跃眼角微微跳动,转头撇下成甘,大步而去。
成甘知王子跃和自己一向不亲,方才虽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倒也不以为意,望着王子跃的身影渐渐消失,沉吟了片刻,匆匆追了上去,等王子跃登上马车离开之后,自己也上了马车去往舍馆,到了舍馆之外,着人通报,没片刻,妫颐便从舍馆里迎了出来,将他接入。
妫颐对他甚是恭敬,请他上座,成甘便将方才之事,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
“看来传言是真!王姬确实不欲下嫁庚敖,王子不忿,这才过来寻庚敖的不是!方才世子你没见到,王子将庚敖刺伤,胸前鲜血淋淋,若无大恨,怎下手如此之重?”
他叹了一口气,面露惋惜:“我本看好世子,在王上和王后面前也多有为世子美言,奈何结果不尽如人意,实是为世子惋惜!王姬之美貌,天下共知,当世也就世子你勘能匹配,可惜啊……”
妫颐沉吟。
成甘瞥他一眼:“世子许我复国之事,当不会变吧?虽未能如愿求的王姬,然世子于晋国有今日之地位,齐翚助力良多。”
妫颐道:“自然。”
成甘眼珠一转,压低声道:“王姬无意于庚敖,乃被迫下嫁,如今芳心必一片苦楚,我见世子这几日亦长吁短叹,甚是惆怅,本佳偶天成,奈何庚敖从中作梗!我实在瞧不过眼。世子若是有意,我愿为世子代为传书,便是安排见面,以诉衷肠,也并非绝无可能……”
周王那日宣布择穆许以王姬后,妫颐这几日便一直留于舍馆之中,寸步未出,原本前两日便要动身回往晋国,奈何心中实在有所不甘。
他的眼前,反复浮现着王宫飨礼那夜时的情景。
他看得分明,王姬当时坐于王后之侧,视线扫来,与自己四目相对,他向她颔首为礼之时,她也回他微笑,笑容之动人,令他无法不为她怦然心动。
他的心里,极是爱慕这个名为玄的女子。纵然从认识她直到此刻,他和她说过的话也不过寥寥数句,然他割舍不下,这种感觉前所未有。
哪怕是到了如今,时间过去如此之久,每每忆及那个黄昏他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情景,他也依然还是心有悸动。
成甘的话,令他心底此刻微微地触动。
求亲已是无望,他本应该踏上了回国之路,此刻却依旧滞留在此,或许,为的就是心中的那点不甘。
他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