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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常年照顾患病双亲的缘故,李逸的眉间总是微微地皱着。他脸型清瘦,这倒使得他本不出众的五官立体了起来,鲜明深刻。每当他看林蔓时,林蔓都会留意他的眼睛。他眼中黑色的眸子好像一汪深潭,让林蔓一眼望不见底。
下一杯酒,林蔓没有劝李逸,李逸自觉地喝完了。
紧跟着李逸喝完,林蔓放下了酒杯:“反正我现在都不是你的领导了,你用不着对我说那些虚的话。”
李逸不语,有点像酒上了头,又有些像他真实的性子,谨慎的少言寡语。
林蔓吃了几口菜。李逸不说话,她也不急着开口。就这么的,两人沉默了一阵。客厅里静的出奇,林蔓每次伸筷子进菜碟,都会不自觉地发出一声木头触到瓷碟的脆响。墙上挂了一口慢了时的挂钟。挂钟的秒针滴滴答答地响着,总是比实际时间晚15秒才能回到终点“12”。
“其实我早就看明白了,”沉默了半晌,李逸终于开口了,“在厂里,要是不上去,那就只有任人摆弄的份。”
李逸顿了一顿,若有所思,似是想到了什么人,又像是记起了什么事。
李逸手边的酒杯空了,林蔓默默地倒满。
“我要是没在供应科,”李逸冷哼了一下,“而是在其他的什么科室,也难保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蓦地,李逸抬眼看向林蔓:“所以我很理解你做的一切事情。”
林蔓道:“你理解我什么?”
李逸道:“我理解你不择手段往上去,无非也是不想受人摆弄罢了。”
林蔓道:“那么你呢?”
林蔓的意思不言而喻,无非是反问李逸想不想往上去。
李逸看了一眼里屋的门,转回头道:“我没那么大野心。”
“你认命?”林蔓发现李逸之前说话时,眼中闪着熠熠的光,她不相信这样的人会是一个全无野心、低头认命的人。
李逸无奈地笑:“我不是认命,我是接受现实。”
回忆李逸的目光所向,林蔓依稀猜出了李逸之所以会这样说的原因。
或许,他是要专心照顾母亲的病吧!
李逸厨艺不错。
简简单单的四碟小菜,很快就被林蔓和李逸一扫而空。
之后,林蔓又灌了李逸数瓶酒,两瓶之后又开两瓶……
从李逸皱着眉头喝第一口酒起,林蔓就知道他酒量不好。她以为最多不过两瓶,李逸就该有醉态了。
可是谁成想,一早喝的眼神涣散的李逸,偏偏死撑着坐在林蔓对面。从头到尾,坐得一直笔挺。对于林蔓问的每一个问题,他都回答的清清楚楚,条理分明。这简直让林蔓对他大大的刮目相看。
该是意志力多强大的人,才能硬挺到这种程度?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后,林蔓再不刁难李逸,起身向他告别。
林蔓走到了门前,单手拉开了门:“我听说,厂里的职位都紧缺得厉害,所以我向人事科科长建议,让他调你去别的省市的办事处。”
拖着绵软无力的步子,李逸强撑着送林蔓到门口。
听到林蔓的话,李逸突然停下了脚步。
在五钢厂,每个人都知道整个厂里,最苦的地方要属办事处。而办事处里,除了江城外光明公社的办事处以外,其他都是在边境城市的偏远地区,无不事苦的不能再苦的地方。林蔓让人事科调李逸去那种地方的办事处,无异于就是想让他去吃苦头。
李逸脸色微沉:“要是这样,可不可以让我先安置好我的母亲再去。我不能让她跟我去那种地方受罪。”
林蔓笑道:“你可以先带她去上海看病,等她病情稳定了,你再去办事处。”
“什么?”李逸不可置信道。
去上海看病?李逸虽然也曾想过这一可能,但后来托人打听办法之后,才知道那需要不少复杂的手续,以及一级又一级的人脉关系。于他而言,那根本是不可能做到的事。于是,他不得不就此放弃了。
林蔓道:“我会安排手续,让你可以陪你的母亲一起去上海看病。”
“真的?你不是在说……”李逸激动不已,酒气猛地上头后,迫得他连话都说不清了。
林蔓轻笑:“你醉了,但我可没醉。放心吧!我说的绝不是醉话。”
李逸道:“那去办事处的事怎么办?”
林蔓道:“你可以先办停职,等你母亲病情稳定后,再回厂里报道,到那时再去办事处也不迟。”
交代完毕后,林蔓随即转身走出了李逸家的门槛。
楼道里冷得出奇,寒风飕飕地穿堂而过。
林蔓裹了裹大衣的领子,迈步下楼。她知道李逸仍在开着门看她,看着她的背影隐没在楼下的黑暗里。她没有回头,任李逸胡思乱想去。
怀着半信半疑的心,李逸关上了房门。
当门被关上的一刻,李逸又一次难以相信地喃喃道:“难道她是说真的?”
走出筒子楼后,林蔓迎着风雪快步回家。
在路上,她隐隐觉得有人跟在身后。她惊地回头,恍然看见一队保安巡逻的人走向她。
她长舒了一口气,又继续赶路。
林蔓回到家时,秦峰仍没有到家。
打开桌上的灯,林蔓一边脱下落满细雪的大衣,一边翻出一张信纸。
在信的抬头处,她写下三个字:朱明辉……
两个月后,在朱明辉的安排下,李逸得以有机会带母亲去上海看病。上海医院的床位紧张,林蔓又拍了一份电报给刘丽华,托她想法腾出了一张床位给李逸的母亲。
之后,李逸便再无音讯。
偶尔有人提及他,最多只会漫不经心一句:“应该还陪他妈在上海看病吧!”
1965年年底,一个同样下着大雪的夜晚。
这时候,林蔓已经升为供应科的科长,搬进了厂区新建的干部楼的大三房里。
这天夜里,林蔓正独自在家整理东西。
静悄悄的楼道里忽的传来几下敲门声……
林蔓打开门,满身风雪李逸站在门口冲她笑道:“林科长!”
林蔓引李逸进门:“伯母的病怎么样了?”
李逸轻叹:“她已经去世了。”
林蔓无奈地摇了下头:“没想到去了……”
李逸轻笑地打断了林蔓的话:“幸亏她去了上海,才不至于在最后的日子里太幸苦。”
林蔓点了下头,又道:“那你今天来?”
李逸道:“明天我就要去办事处了,特意来向你道别。”
林蔓道:“你不怪我让你去办事处?”
李逸笑道:“你总有你的原因。单凭你帮我母亲安排看病的事,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林蔓勾唇轻笑:“也算是我没看错人了。”
李逸不解:“什么意思?”
林蔓笑道:“你先去办事处待段时间,之后厂里会有人调你回来。到时候,你会直接进厂委。”
李逸更不明白了,讶异道:“进厂委?”
林蔓道:“我需要你为我做一根钉子。”
林蔓嘴角笑意渐浓:“你要牢牢记住,除非我主动去找你,否则你就一直待在那里。无论我发生任何事,你都不要管。”
李逸道:“任何事?“
林蔓道:“没错,哪怕因为什么事,我被踢出了五钢厂,又或是进了监狱,甚至就是我死了。你都必须要装作无动于衷。“
第273章 福利分配问题(上)三更
1964年的最后一天一过就是元旦。元旦再一过去; 五钢厂立即进入了放假的倒计时。
这一年; 厂里提前五天大扫除,卫生科说这是为了应付市里下来的检查团。
在打扫卫生一事上; 五钢厂上下一众人等; 一时都没了分别。无论是车间主任还是车间工人,哪怕是普通科员又或是科级干部,科长也好,副科长也好; 乃至连厂委的三巨头都不例外,各个有自己要打扫的一片区域。
于是; 难得的稀奇风景出现了。
副厂长弯腰扫地; 工会主席吴忠拿起了墩布; 刘中华和办公室主任徐大姐各爬上自己负责的窗户,仔细地用干抹布与湿抹布轮流地擦; 务必擦到一尘不染; 连一道小小的印子都不许有。
供应科里,林蔓、王倩倩和其他女科员们负责擦窗,其他的男科员们负责扫地拖地。因为要接受市里的卫生检查; 所以大家都清扫地格外用心。
办公桌被摞在一起,一把椅子又叠在了上面。
几个男科员用心地扶着桌椅,一个胆大的年轻男科员站上桌子、又爬上椅子。他小心翼翼地踮起了脚; 手持着一把刚刚拧干了水的墩布,一次又一次地将墩布举过头顶,够天花板上的吊扇。
“左边; 左边,再右边……”
下面的人一个劲儿地为他指引,当他偏离方向太远时,他们会齐齐发出轻叹。
“嗨,又远了,远了……”
林蔓和王倩倩擦一扇玻璃。两人在玻璃上细心地擦擦弄弄。遇到顽固的污渍,王倩倩会往上哈一口气,再用抹布的一角抹,而林蔓则是径直擦湿淋淋的布上去,再就着滑下来的水珠一起用干抹布抹干。大开大合之间,林蔓手下的玻璃一时淋的全是水,一时又很快地擦净了。
透过明净的玻璃,明媚的阳光照在林蔓娇俏清丽的脸颊上,又耀过王倩倩媚光四溢的眼。
活快干完了,林蔓抻了下僵硬肩背,随口问王倩倩道:“唉,今年的福利到底怎么回事?怎么都这时候了,连清单都没下来。”
“我听说那批福利的东西早到了,就是清单一直定不下来,所以拖到现在。”王倩倩仍有一个角落没擦完,回答林蔓的话时,她的视线一直停在上面的一小块印子上。为了不在擦玻璃时,让手带更多的印子上去,她小心地卷抹布在手指上,只用指上抹布地一角触碰玻璃。在她小心地擦拭下,玻璃上的印子终于没了,原来污渍的一块终于同周边的干净玻璃融在了一起。
“你就不觉得反常,一点也不着急?”林蔓感到奇怪,怎么王倩倩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她问她话,她半点反应也没有,还在那里磨磨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