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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傅将军现在担任着预备役总指挥,那也不是一副轻担子,不一定能拖得开身啊。”康先生却自己给自己否定了,“除开他,还有谁呢……嘶,肯定还有……”
康先生都想不出来,黎嘉骏更抓瞎了,两人就这么在小道儿上走着,没一会儿就看到很远的两山之间有灯光,深蓝色的夜幕中还有黑色的烟飘起,竟然是炊烟的样子。
那就是火车站了,走了大半夜才走到,看起来好温暖……也好危险。
黎嘉骏忽然停了下来,她的动作太突然,康先生也停了,他疑惑的看黎嘉骏:“怎么了?”
“怎么会这样,没人管吗?”黎嘉骏忧虑道,“这简直是在向日军飞机喊着快来炸我快来炸我呀……”
康先生闻言也紧皱着眉,他看看前方,赞同道:“听你这么说,好像真是如此,嘉骏,亏你想得到。”
黎嘉骏一脸无奈和焦急:“我已经和日本人对上好多次了,多少人因为埋锅造饭被日机炸死,这种夜里,就是点根烟都要命,他们竟然还……”
“也对,这些人打惯了内战,与日本人对上尚属第一次,并无此经验……走,我们去找他们的长官!”康先生说着,扯了下缰绳往前走去。
“等……”黎嘉骏并不想上前,一旦意识到这个危险,她一步都不想往前走,如果这时候飞机来了,她怎么逃得过!?可看着黎先生往前走,她又不好拦着,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
可就这么一会儿工夫,熟悉的嗡嗡声忽然响了起来,仿佛就在山的对面,而且越来越响,转眼,就有几个黑影在月光中快速靠近!
轰炸机!
此时黎嘉骏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她拍着小毛驴屁股就要往前跑,一边大喊:“隐蔽!隐蔽!日军飞机!”
她喊的声音在前面火车站的喧哗中太弱小了,倒是周围还在往前走的散兵早就发现了,纷纷找地方躲了起来,而火车站里突然出现一阵骚动,显然里面的人也注意到了飞机的动静,一阵疯狂的喧哗后,她看到远处光线跳跃着,仿佛无数人在灯光和火光中来回奔跑扭动。
飞机转瞬就到了眼前,小毛驴被惊动了,冲着旁边的树林子一阵慌不择路的乱跑,黎嘉骏抱着毛驴脖子被颠得七荤八素,耳边是远处轰隆隆的声音,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和求救。
她终于制住了小毛驴,跳下来软着腿躲在一棵树后面,望着远处轰炸机来回扔了两轮炸弹,扬长而去,留下一片火光和浓烟。
周围一片寂静。
过了一会儿,此起彼伏的哀嚎声从火车站响了起来,再一次撕裂了黑夜的宁静,一堵围墙仿佛是被放上了最后一根稻草,轰然倒下,烟尘混合在浓烟中,转瞬就消弭了。
其他躲起来的散兵这才瑟瑟发抖的走出去,或是着急或是犹疑的向火车站处奔去,黎嘉骏牵着毛驴一脸空白的走到通往火车站的小路上,看到了在人流中找她的康先生。
看到她,康先生连忙逆着人流挤过来,他的驴子不见了,可他并不在意,只是上下扫视着她,松了口气:“幸好你无事,否则先生我真一死以谢你父母了。”
他说罢,喘着粗气往火车站的方向看去,叹了声:“国之不幸,人间惨剧……嘉……”他转头,到口的话戛然而止。
他身后,黎嘉骏表情空洞,呼吸颤抖,她死死盯着远处,大睁的双眼中倒映着熊熊的火焰,她忽然哭了出来,抬手狠狠的扇了自己一掌!
康先生大惊,一把抓住黎嘉骏的手,连声问道:“你做什么呢?!干嘛打自己?”
黎嘉骏空出的手又打了自己一巴掌,不等康先生再阻止,自己瘫坐在了地上,咬着牙哽咽:“先生……你说我怎么这么贱呐……没事瞎哔哔啥……”
她抱头痛哭:“我瞎哔哔啥呀……”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道防线双方都打得很惨,有一个高地,日军占了,我们去抢,打呀打,打到那个高地上日军只剩一个军官一个士兵。
他们知道守不住,在我军攻占前,一个自毙,一个剖腹。
对面就是这样一群狗日的强敌……
☆、第108章 接盘将军
黎嘉骏根本没什么自哀自怨的时间,可以说周围根本没什么悲伤的人,他们全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就算是最胆小的逃兵也见过世上最恐怖的局面,仇恨已经成了习惯,以至于看到这一幕,等确认敌机走了,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冲过去救人。
这一乱就是大半夜,等到大家齐心协力把场面维持平稳,火车站已经成了后方医院,伤员伤得更重,装成伤兵的逃兵则真成了伤员,满地都是哀嚎着的人,原本下一趟列车的人选都已经预定好,这个时候却又难以抉择了,听闻火车快来了,断腿的都开始往站台爬,唯恐到时候不带上自己。
这时候完全不存在什么有爱谦让牺牲小我,大家曾经都是吃不饱饭的穷人,面朝黄土背朝天,为了一口饱饭才当得兵,怎么会愿意平白送死。
火车缓缓的进站了,所有人都很激动,黎嘉骏本就不欲和伤员抢位,与康先生一道站在了后面,这样的场面,连伤员们的长官都处理不好甚至参与其中,他们更无能为力了。
火车停了,门还没开,一群人蜂拥而上,那劲道,就连火车都抖了一抖,等到门开时,那更是群情激涌,人头像海啸一样了过去,黎嘉骏甚至眯了眯眼,总觉得火车要倒了……
“砰!”枪响。
场面一静,往枪响处看去,是火车前列的一扇门,一只手握着守枪探出来,等大家看过去的时候,又朝天鸣了一枪,随后一个洪亮的声音厉声道:“还有谁挤!混上车的都扔下去!执法队!”
“到!”车里另一个声音答道。
“带队检查伤员!真重伤的送上车,装病的都他妈就地枪毙!不服的站出来,告诉老子谁给你们下的撤退的命令!”说话间,车门开了,一个身材中等的中年将军走出来,他没戴帽子,头发剃得极短,长得很像隔壁抽旱烟的大叔,偏一身军装套在身上,衬得身材壮实,威武逼人,他眼冒杀气,嘴唇紧抿,黝黑的脸上写满了不高兴,他走下车,门前的人群转瞬就被他一个人逼出个真空地带来。
他下了车,身高丝毫不占优势了,可气势依然逼人。他环视周围的人,招了招手,他身后立刻走下一群手臂上扎着臂章的执法队士兵,态度蛮横的挤进士兵中。
这个将军也不管前面的骚乱,他背着手踱了几步,没一会儿就有两个执法队的人扭送着一个军官过来,扔到他面前:“将军!这个排长想混上火车!他没受伤!”
“我受伤了!我受伤了!”那个排长也已经中年,他跪在将军的面前,举着双手探出头,“我跟鬼子打的时候,脖子扭着了!我,我转不了头!”
将军没说话,这排长身后那个执法兵掏出把守枪顶住他的后脑勺,大声道:“看看你头上什么东西!”
在枪口对准那一刻,那个排长几乎下意识的扭头看了一下,转而又转回去,朝将军膝行两步哭道:“长官!长官我没……我……”
“你手下呢?”将军平静的问。
那排长一脸迷茫:“我,我受伤了,我就下来了。”
将军听罢抬起脚踹翻他,大怒:“你居然扔下你的兵逃下阵地!”他说罢,看了一眼执法兵,转过身去。
执法兵二话不说,抬手一枪。
“砰!”一声,万籁俱寂,尸体倒地的声音都能听到。别说其他人都惊呆了,黎嘉骏直接一把抓住康先生的手臂,压着声音惊讶道:“先生,他,他他是谁啊?”这么凶真的大丈夫?!
“这是陈长捷。”康先生担心黎嘉骏不知道,补充道,“也刚从平型关下来的,是个猛将。”
陈长捷!黎嘉骏当然知道他,平型关那一场埋伏战创造了极好的战局,奈何高桂滋已经撑不住撤了,是陈长捷随后顶上,趁板垣征四郎后续无力的时候打出了一连串的胜仗,差点就收复了平型关,要不是自己队友也不给力,恐怕现在中日还在平型关撕逼。
没想到,平型关那儿,高桂滋撤了,他来顶。这儿郝梦龄死了,还是他来顶,到底是山西无人,还是他确实太强,亦或者是……他的职业不是将军,而是接盘侠?
不过这么一想,既然傅作义脱不开身,要拿出一个能继郝梦龄之后镇住这支队伍的人,也只有陈长捷这员热气腾腾的猛将了。
想到这里,黎嘉骏竟然有些期待了起来,以前阎锡山不给力,手握陈长捷都发挥不出力量;可现在阎锡山已经拜卫立煌为军师,自然不会瞻前顾后,那么现在的陈长捷配合着指挥预备役的傅作义,忻口战役的局势似乎又明亮起来了。
再加上陈长捷这铁血的治军手段……
这么一会儿工夫,其他的执法兵又在人群中拖出了七个人,跪在陈长捷面前。
所有人战战兢兢的,黎嘉骏站得高,甚至能看到有几个人非常慌张和小心的在朝外挪动,周围不管认不认识的,都有意无意的给掩护一下。
这些士兵是对陈长捷生了同仇敌忾之心了。
她不信陈长捷不懂这一点,可是饶是如此,在士兵畏惧和抗拒的目光下,他还是下令枪毙了这些冒充伤员的逃兵,随后着人将真的伤员集合起来,装车送走,伤员实在太多,还要分批,陈长捷当然不会留下来亲自指挥这些,他等自己的卫兵从火车上拉来了马,上去就带队离开了。
黎嘉骏看向康先生:“先生,我们在这等吗?”
康先生的回答是四面找:“我的驴呢,还没找着?”
“……”
两人最终决定最后去一趟红沟,趁着陈长捷还没上最前线采访掉他,拿到第一手资料后就撤,彼时回来应该能赶上之后比较空的火车了。
红沟,顾名思义,在山西特有的红褐色的丘陵之间,有一条又深又长的沟堑,在靠太原方向的比较高的丘陵的后面,就是前敌指挥部所在,也是忻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