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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想着,莫娘子的训话不禁更加严厉了三分。
正这时,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阿愁一边三心二意地听着莫娘子的训话,那眼珠儿早不自觉地溜向了紧闭着的房门。
见她这模样,莫娘子不由就给气笑了,伸手就是一指头戳在她的额上,骂道:“我怎么收了你这么个爱八卦的徒弟!”
阿愁吐了吐舌,赶紧拿出当年哄她奶奶的招数,才好不容易哄得莫娘子暂时放了她一马。
见莫娘子转身进了那纸屏风后面的内室里,阿愁到底没能忍住好奇心,便蹑着手脚溜出莫娘子的屋子,伏到那栏杆上往楼下看去。
那楼下的天井里,这会儿正站着一个华衣丽服的女子。因阿愁是居高临下,一时看不到那人的眉眼,单只看到那人插了一头的珠宝翠玉,简直跟波斯人开的首饰铺子里那专用来展示珠宝的假髻一样。
那打扮得如首饰铺子般的女子,正尖着嗓门儿指挥着一个老娘和一个小丫鬟,“仔细别磕着碰着了,不然回去扒了你们的皮!”
明明天井里只多了那“首饰铺子”主仆三人,那喧哗之声竟跟多了一笼子鸡鸭一般。
阿愁正听着楼下那人声音有些耳熟,偏一时又想不起来那人是谁,忽然就只见对面南屋里的韩大娘出来,冲着楼下惊喜叫道:“大妞,是你吗?”
楼下那“首饰铺子”一抬头,于是,阿愁这才认出来,那竟是韩家大姑娘,去给某个贵人府上做生养妾的韩枝儿。
许是这声土气的“大妞”令韩枝儿很是不满,她冲着那韩大娘皱了皱眉,然后才笑道:“是呢,阿娘,枝儿回来省亲了呢。”话毕,便骂骂咧咧地指挥着那个老娘和小丫鬟,提着一堆大大小小的礼包上了楼梯。
等她转过身来,看到阿愁正凭栏往下看时,她那画得如蝉翼一般轻薄的眉头顿时高高一挑,下巴一扬,待扭开脸去,偏又看到她身后那小丫鬟也好奇抬头看向阿愁,她顿时没好气地伸手拧住那小丫鬟的耳朵,骂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穷人怎的?!”
却是推得那小丫鬟踉跄了一下,她这才冷哼一声,高抬着下巴步上楼梯。
四丫冲着那韩枝儿的背影抛过去一个大白眼儿,回头恰看到夹着书袋刚放学的二木头站在天井里往楼梯上张望,她立时便也学着韩枝儿刚才的模样,伸手一拧孙林二的耳朵,同样学着韩枝儿的腔调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穷人暴富怎的?!”
阿愁一个没忍住,便“噗”地笑了起来。
此时恰正好那韩枝儿上到楼梯的最上一层。虽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四丫的讥讽,可显然,这会儿那韩枝儿所有的恶意都集中在她的眼里,狠狠向阿愁瞪了过来。
阿愁便收了笑,只一脸无辜状看向韩枝儿。
那韩枝儿自进了豪门后,因受贵人的宠,颇有些张扬起来。她以为她这番回来探亲,这楼上下的邻居们便是不会众星捧月般的奉承她,肯定也再不敢像之前那样不当她是一回事了。偏先是四丫那牙尖嘴利的嘲讽,后又有这人前一向不声不响的阿愁竟也敢跟着耻笑于她!
那韩枝儿自是知道,四丫是王家的异数,自来就爱撒泼,她不敢惹了四丫,想着阿愁不过一个慈幼院里出来的,便挑着那软柿子,对阿愁假假一笑,道:“原来阿愁今儿也在家呢。我听说,楼下三姑娘因为你给梳了个好头才找着个婆家,可是真的?正好我这会儿得空,你来给我梳个头吧,我且看看你手艺如何。若真个儿好,回头我发个善心,把你引荐给我们夫人,好歹也是条财路。”
这话却是一箭双雕了。楼下的盼弟脸色一变,立时转身回了屋,四丫则跳脚喝骂了一句“放屁”。
阿愁却是一弯她那细眯眼儿,扭头对韩枝儿笑道:“这是街上那些长舌妇乱嚼舌头呢,姐姐竟也跟着乱说起来。姐姐又不是不知道,如今我可还没满师呢。给姐姐梳头,便是姐姐肯,我还不肯丢那个人呢。”
“你!”
韩枝儿的脸色顿时就是一变。
她正待要说什么,莫娘子忽地从屋里出来,将一个包裹得好好的妆盒子塞到阿愁怀里,冷冷道:“都这时辰了,你还不走?”
阿愁看看太阳,辨得这会儿还早,可莫娘子都这么说了,她只好应了,抱着那妆盒,又斜了恨不能咬她一口的韩枝儿一眼,下楼去了。
身后,莫娘子一本正经地对韩枝儿道:“你阿娘总念叨着你,只当这一辈子再难见面了。如今难得你承了你们夫人的恩典,肯放你回来探亲,还是赶紧地回吧,你阿娘等着呢。”
自进了这院门后,那韩枝儿便口口声声说她是回来“省亲”的,如今莫娘子却故意重重咬着那“探亲”二字。这点微妙的差异,阿愁这“西贝货”可能没听出来,那做贼心虚的韩枝儿又岂有听不出来的,脸色顿时一变。
——那出嫁的女儿回娘家才能叫作“省亲”,韩枝儿如今只是个妾,便是回家,也只能说是“承了夫人的恩典”回来“探亲”。
莫娘子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韩枝儿,又极具派头地向她一颔首,回身轻轻合了门。
楼梯下,四丫看看莫娘子关起的房门,冲着楼梯上的阿愁竖了竖拇指。
*·*·*
如今已经入了伏,一路走来,因有沿河的廊道遮阳,还有河风吹着,阿愁倒并没有觉得怎么热得难受,可等她一进到教坊戏楼下那间密不透风的化妆间里,便立时感觉到如进了蒸笼一般。还没打开妆盒,整个人就被闷出了一身的汗。
一旁,甜姐儿不禁一阵抱怨道:“别的都还罢了,我就只怕又像昨儿那样,妆容才刚做出来,就被汗水给浸花了。”
余小仙也扭头问着阿愁:“能不能找个什么法子,便是流汗也不容易花了妆?”
阿愁想了想,有些无奈地摇头道:“只怕不容易。”
她倒是想到了后世的京剧脸谱,可除了知道那脸谱用的是“油彩”这么个名称之外,她全无半点概念。
“慢慢来吧。”
她说着话时,忽然感觉到身后似有人在看着她。待她扭过头去,就只见化妆间外面那昏暗的过道里,隐隐约约似站着个人。
因这会儿当值的龙套们还没有过来,阿愁只心不在焉地往那边看了一眼,便又扭回头来。
她回过头,正将妆盒里的化妆刷往外拿,忽然就听得身后一个清亮的声音叫着她的名字:“阿愁!”
阿愁再次扭头,便只见一个人影从那昏暗的过道里进了灯光明亮的化妆间。
那是一个生得白白胖胖的男孩,年纪约在十四五岁左右,偏脑袋顶上如四五岁的男童一般,用红绒绳扎了个滑稽的冲天辫。
那张脸看着虽全然陌生,却隐约中又透着种奇怪的熟悉感。
阿愁看着那人疑惑眨眼的时候,那人已经一下子窜到了她的面前,那神情先是一阵激动,待看清阿愁的眉眼后,那孩子却忽然又犹豫了起来,伸着脖子问着她:“你……真是阿愁?!是慈……”那孩子顿了顿,一双极灵活的眼往左右一瞟,似把个什么敏感的词儿给咽了回去,又道:“你可认得果儿?”
阿愁顿时就是一怔。
白胖少年见她如此神色,便一下子确认了,这正是他要找的人。于是,少年再顾不得周围正有许多双眼睛看着他,扑上来就冲着阿愁一阵挤眉弄眼,一边激动地嚷嚷道:“我是瘦猴呀,你不认得我了?!”
第九十六章·果儿
初见阿愁时, 瘦猴还颇有些不敢认了眼前的女孩。如今见她对“果儿”的名字有反应, 且虽然阿愁的变化挺大, 那一双极具特色的小眼睛却是一点儿没变。瘦猴顿时便确认了, 自己没有认错人。
于是他哈哈一笑, 也顾不得一边还有旁人在看着, 伸手抓住阿愁的胳膊一阵上下乱摇,一边连珠炮般笑道:“我就说看着有些像, 偏又不怎么像, 有心想认又怕认错了。真是女大十八变, 变得我都不敢认了。不过我也不敢认自己了呢, 哈哈……”
阿愁呆了半晌, 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 却是忽地一抬手,手里那化妆刷便这么险险戳上那白胖男孩的鼻尖。
“你……你是瘦猴?!”
也难怪她会不信。在阿愁的印象里, 瘦猴是个瘦得堪比猴儿般的男孩, 加上他最是擅长油嘴滑舌,说话时还总爱挤眉弄眼,当年给人的感觉只“猥琐”二字。可眼前的白胖少年,竟是连眉眼都找不着一丝一毫当年那个小瘦猴的痕迹, 只除了那依旧滔滔不绝的说话方式,以及这习惯性挤弄着的眉眼……
“是我是我, ”瘦猴快活地连声叫着,“你也认不出我来了吧?其实连我自个儿也快认不出我自个儿来了呢。哈哈,我原还不信你这个阿愁就是我认得的那个阿愁, 就想着先来看一眼,结果果然是你。你也变了呢,要不是你这小眼睛,我也不敢认了你呢……”
却又是一串语速极快的唠叨。
他那里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时,门外又进来一个约五旬左右的胖大汉子。
那胖大汉子抬手就在瘦猴脑袋上那滑稽的冲天小辫儿上掸了一记,哈哈笑道:“这是找着人了?”
瘦猴立时回头,冲着那胖大汉子也哈哈笑道:“找着了找着了,”又拉过阿愁,给阿愁介绍道:“这是我师傅,大张牛。”
阿愁一听就惊异了。这大张牛,是广陵城里有名的说书艺人,便是从来没有出入过茶楼酒肆的阿愁都曾听说过这位大家的名号。如今看来,瘦猴竟有幸拜在了这位大家的名下,且这师徒二人的关系看起来就极亲密的模样。
之前阿愁就知道,戏楼里有“大场”和“小场”之分。那所谓“大场”,以后世作比,差不多相当于一出出有着完整剧情的大戏,或者是某个名角大家的个人专场演出;“小场”则有些类似于后世的文艺晚会,其中有或个人或团体的歌舞器乐表演,有截选自那些大场剧目的串场曲艺,也有被称作“百戏”的说书、杂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