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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浪子-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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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我刚从学校毕业,正赶上‘黄金世纪’的起飞阶段。在那时,电脑已经非常进步,袋中型的多媒体最拉风。我有个搞立体动画的朋友,说要到中国西南部少数民族那里去找灵感,拍一些实景,写一些剧本。    
  “我对立体动画也很感兴趣,对程式控制也有点经验,而那位朋友只是个艺术家,对电脑一窍不通,于是他便邀我同往。    
  “第一次到苗疆,事事都令我感到新鲜,最令我入迷的,是苗族同胞的服装,那么原始自然,而且色彩鲜艳,式样繁多。”    
  左非右看了衣红一眼,她下意识地看看自己的衣服,说:“其实,我们现在很少穿传统的服装了,主要是太麻烦。”    
  “失去了传统的文化特色,你们和其他民族,还有什么分别呢?”左非右神色黯然地说:“我看上了一位傣族姑娘丁宁,仅仅她那一袭修长及地的连身裙,就把我的心给掳获了。我们相处了一段时间,我认识了她的心,知道我们应该彼此相属。”    
  左非右一直望着面前的寒潭,讲到这里,他两眼慢慢往上游移,最后停留在那条变幻莫测的飞瀑上,他的灵魂彷佛穿透了垂帘,飘向那不可知的远方。大家都感到一股凉意,随着不定的清风,偶而碰上的一股青草气息,五个人都钻进了回忆中。    
  停了一回,左非右低沉的声音继续传来:“我太年轻了,为什么人要年轻呢?那时,我不知道天有多大,只知道自己长得很帅!”是痛苦的呻吟,也是悲伤的呜咽,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虽然我爱她,但是我在立体动画中,看了太多美丽动人的女孩,我认为未来的世界是我的,我有我的天地!至少,我要尽量享受人生!    
  “那时还有一位傣族姑娘,长得出奇地美,她是我们新戏中的模特儿。我很喜欢她,不过那全然是肉体的贪恋,在我们那种工作环境下,性交其实是最普通的人际关系。除了她,我还有其他的交游对象。但是,我心里爱的,却只有一个人。    
  “我错在太狂妄了,有了这么多艳遇还不知足。刚好当时各种壮阳药物泛滥,有一天下午,我到那位傣族姑娘家去,因为刚服了壮阳药,全身炙热难当,不料她家里只有一个十二岁的小妹妹。”    
  左非右又长叹了一声:“我能说什么呢?当然是我的错,但是,这种药物却是罪魁祸首,我强暴了她!而且竟然食髓知味,一再利用她发泄兽欲!最不应该的,我还欺骗她,说一定会娶她!”    
  风不惧听到这里,情不自禁地说了声:“糟了!”    
  左非右接着说:“不仅糟,糟得很,当她发现我只是骗她的时候,她告诉我,说已在我身上放了蛊,而且是一种最新型的病毒,除非我跟她结婚,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我半信半疑地到医院检查,医生证实我得了肝癌,而且是末期,已经扩散了,没救了。我知道自己错了,这事怪不得别人,既然死定了,总应该对丁宁实话实说。丁宁当然很难过,但是她说,蛊毒不是不能救,她劝我遵守承诺,结婚算了。我坚决不肯,那种关系只是肉体一时的欢愉,我再无耻,还相信婚姻是神圣的。    
  “不得已,丁宁向族里的长老求救。那位长老倒很开通,说只要我能用三年的薪金,赔偿那位小妹妹,同时,在三年后与丁宁结婚,这蛊毒就可化解。    
  “我同意了,就在第二年,因为动画已经杀青,新片要在新疆开拍,我便去了新强。在那里,听说贵州有位医生发明了蛊毒的解剂,但是很难找到受蛊的病人。我一时失算,自愿前往注射试剂,结果,肝病变是好了,却又得了脑水肿。”    
  左非右陷入了沉思,半晌没有说话。    
  裤白等得不耐烦,便问道:“那丁宁姑娘呢?你们结婚了吗?”    
  左非右的声音,彷佛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低微得几乎听不见:“我参加临牀实验的事曝了光,她觉得对不起族人,自杀了。”    
  沉重的气压,在那深碧的寒潭上,凝聚了化不开的云气,是白沙瀑的黄昏时候了。天色宛如稠密的胶浆,把那纠缠不清的山峦,包裹得紧紧的。呆滞的人影前,只有一条灰白的虚线,还在缓缓地摇晃着。    
  不知过了多久,裤白几近哀求地说:“左哥,能不能点支蜡烛?”    
  大家一看,暮色逼人,咫尺莫辨,群峰森森地围绕着,瀑布早褪成浅浅的灰色,这时月亮还没有升起,云层也特别浓厚,清风开始低啸,料峭夜寒,让人忍不住颤抖起来。    
  左非右移来了几盏古檠油灯,琉璃镀金的底座,上面托着兽面纹身的水晶浅池。朵朵灯花泛着亮丽的七彩,映着橙红的灯油,亭内立时生趣盎然起来了。    
  文祥想冲淡哀伤,便问道:“你是怎么看开的呢?”    
  左非右振作了一下,先问大家:“谁要来杯茅台?”此话一出,人人响应,连裤白也大声叫道:“我也要!”    
  衣红瞪了他一眼说:“你能喝吗?”    
  裤白说:“大不了一醉!只可惜我的生命太平凡了,连做梦都没有趣味!”    
  左非右叫了酒,又点了些下酒菜,高举着酒杯说:“白小弟不必抱怨,人生总是得失参半,你或许觉得我的遭遇刺激有趣,而我却怀想能有你这样平安的岁月!我们做立体动画,目的就是要让人轻松自在地,坐在家里就可以经历到人生的各种悲欢离合。”    
  风不惧仰头干了一小杯茅台,说:“你应该把你的经历做成动画才是!”    
  左非右说:“唉!来不及了!那个医生,延误了我十三年宝贵的光阴!”    
  衣红跳了起来:“什么?他害你病了十三年?”    
  左非右也干了一杯:“不是病,而是供他实验了十三年!”    
  四个人听了,都义愤填膺,衣红更是大抱不平,抢着问那庸医的姓名。左非右忙站起来,安抚众人,好不容易大家才安静下来。    
  左非右说:“我不怪他,他是有私心,我却因此而得救了。”    
  衣红说:“那是左哥你心肠太好,要是我,哼!绝不干休!”    
  左非右感慨地说:“那时正值一股追求光荣的风潮,因为在过去,落后国家的媒体,不论是什么,都以报导政治人物为职志。他们明知媒体负有公正客观的社会责任,但是受传统影响太深,总以为政治是大众的事,往往摆在第一。社会上便养成一种政治高于一切的歪风,人人以从政为荣。    
  “矛盾的是,中产阶级、知识份子一边高唱民主至上,心里却又认定做官第一。直到二○一五年,在真实幻境市场导向下,大家才发现,政治新闻其实最不受欢迎,于是产生了新媒体觉醒。自后,不论任何行业、任何个人,只要有突破性的建树,就能广招媒体的青睐。    
  “我那位医师,好不容易逮着这个机会,自是绞尽脑汁,一定要做点成绩出来,以便登上媒体,扬名立万,光宗耀祖。因此,他对外宣称我已经脑死!实际上是把我禁锢在地下室中,给我打点滴,而点滴中还加了吗啡。”    
  左非右又喝了一杯,说:“真的,我不怪他,至少在吗啡的麻醉下,我不觉得痛苦。二○二五年,我醒过来时,是在一处‘勘戒所’中,全部身体器官都更换了。那时已是电脑纪元了,本来电脑当局要给我整容、换脑,由于中毒太深,记忆尚未全部恢复,我坚决不肯。就这样,直到第三年,电脑帮我找到了很多资料,我才逐渐认识自己。    
  “一方面我觉得这段经历只是一些资料,就算曾经痛苦过,回想起来,也恍如梦幻一般。另一方面,它给今天的我带来了真实的认知。我很珍惜它,所以尽管我能够,而且有权利把记忆消除,但是目的何在?再从无知中摸索?再去犯错后悔吗?    
  “后来我也曾寄情于梦中,丁宁回来了,我们在梦中结了婚,也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正因为有了前面惨痛的经验,所以在与她相处时,更特别珍爱疼惜,那真是天堂一般的日子!”    
  说到这里,左非右突然用力一拍桌子,愤怒地举起双手,仰天大呼:“为什么?为什么呢?在梦中,八个小时甜蜜的时光,一眨眼就过去了。然后,我醒过来了!又是另外一个人生,原来我的丁宁,竟是因我而死的!她死了!走了!我罪深孽重,永世不能安宁!我心如刀割!虽然那只是短短的三分钟!三分钟!我熬不过去呀!”    
  左非右痛哭失声,衣红、裤白也在一旁陪着饮泣,文祥与风不惧只是强自坚持,眼圈早已是温热一片了。    
  左非右强忍悲痛,说:“总之,我受不了,我离开电脑城,逃回苗疆,打算到丁宁坟前,告诉她我错了!    
  “只是她的坟地在大巴山中,在保护区之外,当局对我很通融,放我回到大自然。我一入山,在山岔口就碰到一个糟老头,他脸上那串鼻涕,大概有半尺长。他一见到我,就说:‘拜托,求求你做我的徒弟吧!’    
  “天下哪有这种事?我看他有些疯癫,没有理他,迳自往前走。过了一会,却听到身后有人喘气不止,原来那老头正上气不接下气地在后面追我,大叫:    
  “‘徒弟救命!救命!’我一看,他后面有只狗,正张嘴狂吠。我连忙捡起一块石头,把狗打走了。那老头好不容易喘过气来,说:    
  “‘好徒弟,给我倒杯水来。’我听了心里有气,呸的一声说:    
  “‘要水可以,别叫我徒弟!’    
  “‘行,好徒弟,快送水来,我渴死了。’    
  “看他这么老了,不值得和他计较,再看他一身脏兮兮的,我索性把水壶给了他。老实说,那壶水我也喝不下去了。我再向前行,老头又叫道:    
  “‘徒弟!你走了我怎么办?我还没吃饭哩!饿死我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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