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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小半个时辰,等太医赶过去的时候,人已经只有胸口还温热着,太医又是施针又是灌药的,总算把人给抢救了回来。
“究竟是怎么回事?”太后跟着折腾了半天,毫无睡意,只等着太医回报。
“回太后,大约——是马上风……”
太后顿时怒了:“什么叫大约?你连这也看不准不成?”
施针的是太医院院使,心里也是直叫晦气,“回太后,不是下官无能,实在是有人耽搁了承恩伯的病情。眼下人已昏迷,臣实在难断。”
“耽搁了病情?”皇帝也没休息呢,此刻皱眉道,“你说清楚些。”
院使伏地道:“据臣所见,承恩伯定然不是酒醉之中发病,分明是出事之后,有人伪造了现场情形。如此便拖延了时间,以致承恩伯病情加重,脉象混乱。臣无法诊清,只能推断为马上风。”
承恩伯的帐篷,自然是他带来的曹萝出入最方便。太后立刻就叫人带了曹萝来。曹萝开始不承认,但很快就有附近当值的小内侍出来证明,承恩侯自离席之后就带着曹萝进了帐篷,他还听到了里头的动静。虽然后来怎么样他去当差就不知道了,但已足够证明所谓的酒醉是伪造的,而曹萝就是那个伪造现场企图遮掩自己罪行的人。
太后几乎要疯了:“把这个贱婢拉下去,立刻打死!”马上风已经十分危险了,曹萝竟然不立刻叫人来救治,反而伪造现场耽搁时间,太后岂能容她!
“你们,你们快些施救!”几个内监把曹萝拉了下去,太后便再也不理会她,转过头来瞪着院使。
院使喏喏连声:“如此看来,确是马上风无疑了,下官这就开方。”饮了鹿血,又在行房时突然晕倒,定然是马上风了。
于思睿这里闹得天翻地覆的时候,桃华正在自己的帐篷后面跟沈数见面。
“那块玉雕你现在携带不易,若是被人看见只怕又会招来麻烦。待围猎之后返回京城,我会亲自送至府上。”借着远处的火光,沈数注视着眼前的人,这大概也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吧。不过,能做这么一件事,他也很高兴。
“谢谢你。”桃华真是不知该怎么表达了,似乎说什么都是虚的。
沈数注视她片刻,微微一笑:“不必客气。你给了我止血散的药方,或许能活千万将士,我做的也就不算什么了。”
其实他想说的不是这个,但到了这个时候,大婚在即,他已经什么都不能说了。
桃华也默然了,她其实很想问一下他究竟有没有发觉崔秀婉另有所爱,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沈数同样觉得心里有很多话,只是无法宣之于口。
那天邬正从三七嘴里听说崔秀婉到过一处茶楼,立刻就派人去调查了。调查的结果完全不出沈数所料,崔秀婉是在外头与她的一个远房表哥见面。
这事儿,沈数早有了心理准备,真正查出来也不过是付之一笑罢了。他只是觉得很遗憾,为什么他要娶一个心有所属的妻子同床异梦,而真正想要留住的人却又无法开口。
远处忽然传来的一阵混乱打断了沈数的思绪,急忙往后退了一步:“我先走了,有什么事就让人去找我!”若是被别人看见他和桃华夜间私会,那就解释不清了。
桃华看着他敏捷地隐入夜色之中,刚想回房,就见几个内监拖了个女子从前头过来,那女子拼命挣扎着,边哭边求饶:“……我还有钱,我给你们钱,你们放了我!”
一个内监被她挣扎得烦了,随手给了她一耳光:“你害死承恩伯,还想活吗?留着你那钱到地下去用吧。”他们当然爱钱,可是这人是太后下令杖杀的,谁敢收钱徇私?
这声音有些耳熟,桃华借着火光看去,发现那女子竟是曹萝。此刻曹萝也看见了她,立刻尖叫起来:“表妹,表妹救我!”
这几个内监是奉命来结果曹萝的,但深夜之中不能在皇帝和太后面前行刑,便将曹萝拖到远处去打,正好经过了桃华的帐篷。也是骤然从光亮之处走到黑暗之中,眼睛不能适应,他们倒没看见桃华,待发现时已经到了眼前,曹萝使出吃奶的力气挣出手臂来,竟拉住了桃华的裙角:“表妹,你治过太后的病,你替我去向太后求情,承恩伯是自己出的事,不是我杀的他!”
一个内监啐了一口:“不要说你勾搭着承恩伯胡天胡地才令他得了马上风,单说你在他发病之后不叫太医,反而将他一个人扔在帐内,你就该死!”说起这些男女之事,这几个内监都格外兴奋起来。
马上风?桃华听了这几句话就猜到了大概情形,只是,于思睿恐怕不是马上风。不过说曹萝将他扔在帐里又是怎么回事?
反正曹萝也跑不了,内监们知道桃华如今在太后面前有点脸面,倒也乐意解答她的疑惑:“……这贱婢伪造了承恩伯酒醉的场景,就跑了出去……”
桃华骇然。曹萝能在这时候还想到给自己开脱,实在不能说是不聪明。可是她也太聪明了,聪明到令人心寒的地步,竟然在那种时候不想着救人,而是把于思睿就那么扔在那儿了。
要知道她现在是于思睿的妾室,倘若于思睿完了,她还有什么指望?更何况以太后的脾性,无论于思睿发病是不是与她有关,反正是要迁怒的。现在于思睿病情耽搁可能不治,太后就更怒了。曹萝这到底是聪明还是糊涂,桃华一时可真想不明白了。
“表妹,表妹你救救我,你去给我求个情!你治好了皇上的宠妃,你替我去给皇上求个情!”
桃华不由得皱起了眉。太后要把曹萝活活打死是有些残忍,可是曹萝把于思睿扔下也是一样冷血。最主要的,即使桃华去求情,太后恐怕也不会答应的。若是找皇帝求情——桃华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这个脸面。
曹萝却不知道桃华正在思索求情的可能性,只以为桃华是打算袖手旁观,顿时神色狰狞起来:“不让我活,你也别想活!伯爷发病就是你诅咒的!你在兴教寺里诅咒胭姨娘小产,又诅咒伯爷阳虚,现在胭姨娘果然小产了,伯爷又发病,这都是你干的!你就是个妖人!”
“姑娘!”薄荷从前头跑过来,却正好听见曹萝这些话,顿时恼了,“姑娘别理她!到了这时候还在胡说八道,这种人救不得!”
“可是——”桃华有些犹豫。曹萝的确是没有半点感激之心的人,在她看来,这地球倘若不围着她转,就是罪不可恕。但她的罪,似乎也并不致死……
“怎么还没解决?”后头传来阴阴的声音,桃华一回头,就对上了黄太监那张脸,黑夜之中一个大白脸,看起来真有些骇人,“你们磨磨蹭蹭的,还要不要回去交差了?”他皮笑肉不笑地转向桃华,“哟,蒋姑娘也在这儿呢。大半夜的姑娘怎么跑出来了,还是赶紧回去吧,别沾了一身血。这谋害伯爷的事儿,就是皇上也不会赦的!”
几个太监不敢再拖延,其中一个摸出块手帕子塞住曹萝的嘴,利索地将她拖走了。
桃华和薄荷在冷风中站了片刻,听到远处隐隐传来的闷声,沉默地回了帐篷里。
“姑娘,曹萝她是咎由自取。”薄荷虽然这么说,声音却也有点打颤。蒋家从来不打下人,她也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还可以被活活打死的。
桃华抱住她的肩头,低声道:“我知道。”虽然什么都知道,但眼看着一条命就这么没了,给她的冲击仍旧跟医院里那些逝去的生命有所不同。
主仆两个默默地坐了良久,太后那边才稍稍安静了些,皇帝传令拔营,大家在黑夜之中回了行宫。
这一片混乱之中,沈数却在自己的帐篷里跟邬正在说话,并没有急着收拾东西。
“王爷跟蒋姑娘说了吗?”
“没有。”沈数坦然地回答。
“为什么?”邬正几乎跳了起来,“这崔氏很有可能已经与人私通了啊!王爷,她只是在外头与人相见,我们抓不住把柄,可若是她失了身,那就算太后再想给王爷捣乱,也不可能再坚持这桩亲事了。”
“我知道。”沈数何尝不想跟崔家解除婚约呢?但到目前为止,崔秀婉除了见面之外并没有什么实证让他们抓住,而那人是她的远房表哥,若是太后刻意开脱,亲戚见面也是说得过去的。
“怎么没有实证!”邬正急了,“属下已经查得很明白了,崔氏曾经乔装去药堂诊过脉,诊出了喜脉!只要让蒋姑娘在行宫也给崔氏诊出喜脉,那这亲事就只能取消!”
“我不想让她卷进来。”沈数淡淡地说,“如果她真的失了身,到成亲那日自然见分晓。”
“可那时——”洞房花烛夜,妻子却非完璧,这比私下里退婚要丢脸得多了!
“不。”沈数仍旧坚持,“这是我的事,为何要把她卷进来?若是崔家就此恨上她呢?岂不会给她带来无穷麻烦?”
“您若怕崔家给她找麻烦,将她纳进府来不就行了嘛。”邬正真是想不明白。
沈数狠狠瞪了他一眼:“我说过了,绝不纳她做妾!若要揭穿此事,也不必是她,另外安排人便是。”
邬正头痛:“王爷,若是能安排人,属下早就安排了……”他们毕竟根基不在京城,想要不露痕迹地揭穿此事谈何容易。皇帝倒是能安排,但若是万一被发现了,引起于家的警惕,以后的事就会困难得多。
到了第二天早晨,桃华才听到消息。于思睿在太医施针灌药之后仍然昏迷不醒,因为不敢搬动他,太后正急召京城的太医们赶过来会诊。
行宫里东西毕竟不够齐全,太后焦躁不安中又要这要那,闹得整个行宫都不得安宁。不相干的人都躲在自己屋里,没人敢往太后面前凑。
行宫里大半的人都被太后调去围着于思睿转了,剩下一小半还要伺候皇帝皇后,如桃华这样的自然就没有人管了,一顿早饭也要薄荷去厨房使了点银子才端了来:“姑娘,厨房里乱成一团,有了早饭还未必有午饭,奴婢便多要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