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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颛这人好脾气,既便一众人这般吵闹不休,也依然不愠不火,任由着周家的几个兄弟们七嘴八舌的争执。而沈颐在周家一众男孩围观下,是越发高兴,想卖弄几分,热情地招待。使得文筜也根本不想放过这个热闹,她本来就对绘画有兴趣,此时得了机会,挤在兄弟们后面,也是好奇地东张西望。
这种状况真是乱糟糟,好在是文箐出面:“耽误沈家表兄们做活,那才是正经事。文简,莫在此处顽闹,你们若想练手,明日我就请木匠来,让他们做几个小的,你们一人一个美人,自己上漆。谁漆得最好,可以有权罚其他几个……”
这是凭本事吃饭,有人乐,也人怨,不过能自己动手,还是高兴,迫不及待地等着木匠上门来。“可是,四姐,现下我们不学着点儿,做了人偶也不会漆啊。”文筹不想离开,于是这么说。
其他几个孩子也觉得有理,越发盯得认真,手脚安分了,嘴却问个不停。尤其是文笈与文筹两人竞相提问。
文箐一看自己弟弟虽不是闹得最起劲的,却是最欢喜的一个。“文简,你的‘厚道’是不是该饿了?你不去打草来,‘厚道’可是产不出奶来。”
‘厚道’是最早的那头奶牛,因产奶多,且是第一头,很得文简喜爱,便给它起了这么一个名。以前从城里归家,文简总自觉地跟在叶子后面一道出去打草喂牛。如今两家的兄弟们在自己家里,他越发想表现出地主之谊来,加上人多热闹,他终究是孩子心性,好玩,现下便忽略了“厚道”。
文箐一提醒,他立时吐了吐舌头,看了看其他几个兄弟,舍不得离开。“有豆子哥哥,让他去打草吧。”
“豆子有事呢,那还有其他几头奶牛,‘厚道’可一直只属于你的。”文箐一拉脸,文简乖乖地从最里面走出来,跟在姐姐身后,却不情愿走出屋子,回过头来小声道:“文笈哥哥,牛乳你喝得最多,你也得去帮我打草。”
文笈生怕自己到时绘不好人偶,不想走,借口外面冷,推脱道:“这大冷的天,哪里有青草?你去吧,你去吧……我若是不来你家,你不也自去了吗?无错小说网。”
文筹推了文笈一把,道:“文简叫你呢,又不是让你去野外割草,是去地里拔青菜。你去了也给我腾出地方来,这屋里人多挤得慌。”
文笈也回推一下,不满地道:“你怎么不去?要去你去。我才不如你的意呢,作甚让你舒舒服服地在这里偷着学,哼,你想拿第一,好罚我,是吧?无错小说网。”
文简一看其他兄弟都不去,往日干的活儿这会儿也没兴头了,便也不想走,想留在这里凑热闹;可想到“厚道”饿得哞哞叫,又舍不得。姐姐瞧着自己,他便小声向沈颛求助:“大表哥,外面好冷啊。你这还有火盆,我……”
沈颛因为前两日的事,一直躲着文箐。现在听得表弟向自己求情,他为难。偷偷地瞧一眼文箐,发现她已瞧见了文简的小动作,于是连文箐的神色都没看清,赶紧低下头去,对文简道:“要不,我让颐弟陪你去?”
文箐还是听到了,对文简道:“你若养‘厚道’是一时兴起,那我以后就宰了它。反正也快饿死了,早死晚死都一个样,何必让它产奶饿死?”
文签早在一旁对文箐说自己去,华庭便道一起。
文箐却道:“两个哥哥力气大,要不帮着他打几桶水。这喂牛的事儿,文简每次归家了,他是必做的。今次又没有旁的理由,自是不能让他偷懒了。说出口的事儿,就要做到。一旦今日放过一次,就必有下一次,下下一次,日后养成了习惯,可是了不得。”
事实上,打水自可以让范郭氏做,只是这屋子人多,文箐要赶走众兄弟,不得不找理由打发了。
文签却由此发现四妹对简弟要求还挺严的,虽然平时宠爱有加,可要求做到的事,也必须完成,这也可以称得让赏罚分明了。他便不插手文箐管教弟弟的事,自己带头出去打水了。
文简苦着脸走出来,文筜推了一把哥哥,道:“过一会儿四姐要炸鲜奶,你不是爱吃这个吗?你都很少来四姐这,下一回地,抱些青菜回来喂牛也是应该的。”
文笈方才听到文箐的话,本来就不好意思了,此时摸了摸头,嫌妹妹说话不给自己面子,便故意对文筜道:“吃的也有你的一份。算了,你是我妹,穿着绣花鞋下不了地,我去吧。文筹,一道去”
文筠也推了一下文筹,小声道了句:“快去吧,要不然大家吃好的,你也不好意思多吃。”
文筹喜欢沈颐,冲他道:“我去打完了草,回头来你可要教会了我。”
他还要废话,文笈搡着他穿得厚厚的胳膊道:“咱们几个都没有偷学,一道去,甚是公平,你还罗里叭嗦作甚?”
华嫣将弟弟拉到一旁道:“你学业上有不懂的,待会儿还不赶紧向周家二哥讨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庙了。”她将弟弟的学业看得极紧。
华庭苦着脸点点头。
文箐很少问华庭学业的事,不过让文签与他之间交流交流也好。只是瞧得华庭痛苦不堪的样子,也替他觉得累,于是对表姐道:“就当给他们放个假吧。读书久了,也累。”
华嫣摇了摇头,道:“箐妹,你是不晓得,他是贪玩得很。时常一没注意,就与沈周一起逃到外面去看山山水水。三弟可是不求举业,学了二伯寄情山水,自是随意……”
各人有各人的苦恼,文箐也不好多劝。沈周再过若干年,就是一代画家。而华庭,默默无闻,若不好好读书,又没学好经营,只怕真个一事无成。
打发了一众男孩后,屋里清静了许多,文箐瞧得文筜很用心地盯着沈颛在上漆,便也没再多说,另外也怕文筜缠上自己,她现下真没功夫来应付文筜,拉了华嫣道:“昨日配的牙粉,你与表哥他们用得可合适?”
华嫣道:“甚好,你这牙粉比我们家的可是好多了。”说到这个事,又提醒道,“箐妹,你夜里莫做太多好吃的。这几个,夜饭吃过,再吃宵夜,人一多肯定是抱着被子只顾着聊天嬉闹的,哪还有心思去漱口洁牙,劝也劝不动的,吃着聊着,就困了……”
文箐笑道:“难得大家聚一起,少刷一次倒也不太要紧。不过,习惯还是得养成,文简在这事上,倒是很好,去岁这会儿他正掉牙呢,但凡我们说有甚么对他牙不好的,立时吃完就想着漱口。以前偷吃糖,被逮住了一回,吓了一跳,又诓了他一下,记住教训了。”
华嫣笑道:“我倒是认为你有法子。方才屋里闹得很,你一来,几个人都听你的。一下子又清静了。”
文箐有点歉意道:“本来是好事,只是这次赶时间,人偶上漆耽误不得。他们要是毁了一个,又得重做……唉,下次再约个时间,两家孩子聚一起,尽情玩一次好了。先不说这些了,太姨娘昨日一高兴,在院里吹了风着了凉,这会儿闹风痛,我得另给做些牙粉来。表妹若有意,我且与你谈一下铺子里事。”
华嫣笑道:“你就是会得多,事儿也多。只一个牙粉,愣是分出好多来种来。”
文筠默不吭声地跟在她俩后面,一言不发,回头瞧了眼屋里沈颛兄弟几个。发现若是四姐没功夫搭理自己,那么就没人与自己玩到一处了,弟弟文筹是个玩性大的,没心没肺,只顾着自己玩。她觉得此来似乎来错了。听着华嫣与文箐讲起了杭州铺子的事,她也听不懂,而且四姐似乎不象以前格外体帖关心自己,很是灰心。想了想,还是决定返回去看人偶如何上漆。
文筜一脸佩服地看着沈颛给人偶描眼线,发觉这一上漆,人偶是越发生动了,跟活了一般。一见四姐离开,众兄弟们都不在了,于是胆儿也肥了,得了这个机会,立时就央着求着沈家大表哥手把手地教自己。
沈颛同她有几分熟,可是现下没时间教,婉拒不得,为难地看一下弟弟。
沈颐嫌文筜嘴多,想装作没看见,默默地调色。
沈颛推了一下弟弟,沈颐叹口气道:“我可是为了哥哥你讨好未来嫂子,这次且……”
沈颛脸一红,小声道:“承你情。”
文筜知沈家大表哥最害羞,她这回倒是收敛了,没插话,装作没听见,转而盯着案桌上颜料。四姐说,沈颐画人差了些,她还是想让沈颛来教自己,于是又偷偷瞄了一眼沈颐。
沈周瞧了他们兄弟一眼,又瞧了一下文筜,见她仍盯着大哥根本没看自己这处,便也没吭声。
沈颐被逼无奈,只得帮哥哥这个忙,对文筜道:“若不然,我教你如何画美人?”
他这一开口,文筜高兴坏了,她瞧见沈颛画的人极好看,可是四姐教的自己那些却是没法在沈家哥儿几个面前献丑。现下听得沈颐乐于教自己,立马恭恭敬敬起来,道:“真的?”
沈周在一旁小声说了一句:“颐弟画的可不及大哥,要学的话还是得与大哥学。”
文筜立时星星眼又眨向了沈颛,沈颛瞪了眼堂弟,这是捣乱呢。“周家五妹,我这一身都是生漆味,靠近不得,仔细沾到你身上发病。”
他这一吓,文筜自己不敢靠近了,躲得远远地,感觉室内漆味确实很浓厚,道:“那,我,我……现下闻着漆味,会不会象黑漆儿那般……听说很痒的。”
“何止痒啊,还烂肉呢。”沈颐吓唬她道,冲黑漆道,“是不是,黑漆?”黑漆配合地点了个头。
文筜抖抖索索,可是看了看旁边的黑漆,早就没有疤了,又来了胆,道:“四姐说,也不是人人都会得的。反正我在这里也久了,要得的话也逃不过了。”
沈颐不耐烦地道:“你还想不想学了?方才不是嫌我不好,那算了。三哥,她不怕,我来教。”
沈周看了看文筜,不忍推拒。“只学画人?”
文筜点头。沈周说:“我画人不如大哥好,你将就着。”
文筠返回门口时,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