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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平阳郡近郊的上空似乎笼罩着厚重的云翳。
即便现在已经入秋,空气却闷热沉重得好似凝固了一般。
客栈大堂之中,内侍面色如墨,紧抿苍白的唇瓣,神情凝重,一言不发。
使差跪在他身后,衣衫因穿戴仓促而仍然十分凌乱,满身都散发着悔恨又似恐惧的情绪,拼命的往自己脸上扇着巴掌。
林珍惜则紧裹被褥,缩在旁边的坐塌上,一双眼睛自湿哒哒的留海下露出,不时掀开眼帘旁观正上演的这出好戏。
客栈的掌柜夫妇被人捆了拖入堂内,而后狠狠的摔在地上。
“还不快将下毒之事老实交代出来!”原本侍立在内侍身侧的护卫头领两步踱至那二人身前,又在他们背上各踹了两脚。
显然此时内侍还在盛怒中未曾缓和过来,连审问之事都交由手下代劳。
掌柜夫妇却一脸冤枉的哀号道:“小人真的没有下毒啊……”
见他们拼命反驳而内侍依旧面无表情,林珍惜反而有些急了,一下子从坐塌上跳了起来,指着地上连声告饶的二人道:“不是你们下毒还能是谁?我刚刚已经听说了,你们在这里可没少做坑抢之事,过路商贾都着过你们的道,分明就是家黑店,还是远近闻名的!”
说着她更转头朝向内侍,瘪嘴哭诉起来:“内侍郎千万不能听信他们狡辩,若不是他们,阿瑶不会落得这般狼狈下场,内侍郎也不会……方才若不是阿瑶及时冲出房间,打来井水,只怕……”
“冤枉啊!小人冤枉啊!”不等林珍惜说完,那两人又哀号起来:“就算是对付那些商贾,我们也只是用迷药,绝对不曾用这种东西,更何况您是官家的人,我们两口子再大的胆也不敢谋害您啊!”
“自己都说漏嘴了还狡辩,简直不知悔改!”林珍惜义愤填膺的指着掌柜夫妇,又转过头来对内侍道:“内侍郎英明,定要对他们严惩不贷!”
林珍惜正说着,却被人猛地一把推开。
她才站稳身子便忙抬头去瞧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如此情形下造次,不想瞧见的却是红着双眼的使差。
却见他平日里在内侍面前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眼下竟像一头被惹怒的野兽,扯住掌柜夫妇的头发便狠狠挥了几拳。
直打得他们阵阵哀号,不知从何处摸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出来,两下子手起刀落,鲜血喷了满堂,屋子里却安静下来,只听得使差未曾平息的喘息。
如此血腥的场景大大出乎林珍惜的意外,更让她惊惧的呆愣在原地,半晌都没有缓和过来。
然而,从刚才开始就始终在发呆的内侍却在这个时候有了动静。
只见他撑着坐塌旁的搭手试了几遭,却都没能顺利起身,最终放弃,只是坐直了上身,回归平日里端着的庄严肃穆,眸光冰冷的瞥过堂中一团乱的景象,最后落在满身是血的使差身上,以沉缓的语调道:“经查实,这间客栈实数黑店,确有对投宿旅人下毒并谋夺财物之事,证据确凿,先将其查封,交由平阳郡太守处置。杨使郎未经允许对疑犯动用私刑,至其死亡,先捆了,待押送至长安后交由刑司处置。”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写得好费节操,捂脸……另外新世界的大门向内侍和使差打开了有木有~
☆、亲身赴紫宫(一)
经过住店这场风波之后,剩下的路途就显得平静了许多,而林珍惜也没有再遭受到刺客或下毒等谋害之事。
虽然怀着忐忑之心,但数日之后,他们一行人还是顺利的抵达了长安。
望着面前这座在中国五千年历史上曾经十三朝为都的古老城池,林珍惜不禁感概万分,而在这里与慕容冲的初遇,则更加在她心目中为这座城池添加了特别的色彩。
对于她来说不过是数月前的经历,可奇怪的是,那记忆却恍若隔世。
好像这中间真的度过了许许多多的时光,而她和他亦是许久才得以重逢的故人。
马车最终从一处侧门进入到位于长安城中心的巍峨宫殿。
来到这里,空气都变得肃穆起来。
车窗外有成队的宫女和寺人低着头疾步而行,一切都是井然有序,纵使人来人往,却没有一点儿嘈杂。
很难想象,就在不久的以后,这样一片雍容而宁静的土地将会沾染战火。
林珍惜下意识的微敛呼吸,望着窗外的一草一木,努力辨认着那时她降落在这个空间中的地点,隐约记得那里有一片水塘……
马车又穿过了几道宫门,停下来时打断了她持续的思绪。
下了马车她才知晓,方才经过的不过是宫禁外层的范围,再往前正式进入内宫,则必须徒步而行,以昭显对天子的敬畏。
此后又不知行了多久,通过了几道岗哨,才终于来到一座大殿前。
在向门口候立的寺人通禀时,连一贯目中无人的内侍都躬下了腰,换作一脸恭敬的表情。
之后又是漫长的等待,旅途劳累的林珍惜都快忍不住想要打哈欠了,可眼见着内侍还保持着方才躬身行礼的姿势,丝毫没有懈怠,便强打起精神来。
过了许久,才有人自殿中出来招他们进去。
内侍却在临踏入宫门前回过头来对林珍惜道:“稍后面见主上,务必谨言慎行,可记住了。”
他说话时用的是命令的语调,不可违抗的压迫感逼人而至。
林珍惜下意识的点头,同时意识到他话中提到的主上正是先秦君王苻坚,那个被后世记载为开明仁慈且知人善任的皇帝,却又因为与慕容冲的纠缠而被打上他这一生唯一与昏庸、残暴相关的烙印。
若放在过去,对于这样一个历史人物,林珍惜最多只是唏嘘一句“美色误人”,可如今在结实了慕容冲之后,对于这段宫闱秘辛,她自然而然的就有了新的判断,且不能自已的偏向慕容冲更多一些。
自最开始的时候起,林珍惜在看待苻坚问题上就是怀有偏见的。
这一点是所有人都逃脱不了的弱点,通俗的说,可以称之为护短。
怀着略显复杂的心绪,林珍惜亦步亦趋的跟在内侍后面进到殿中。
那里面又有数间宫室,内侍后来将她引至一处焚着檀香的偏殿之中。
如宫廷中的其他地方一样,殿中十分安静,纵使那道珠帘前侍立了比别处更多的宫人,却连一丝衣摆滑过地面的窸窣声都没有。
在落针有声的寂静中,唯一可以听到的便是珠帘后翻动书简的声音。
待他们行至近前,左右两名宫人适时打起珠帘。
林珍惜学着内侍的样子低垂了眉眼,却不时抬眼偷觑前方。
当那袭着了龙袍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时,她抬眼的频率便增加了数倍,险些就要忘了该有的礼仪。
眼前这人就是活生生的古代帝王,只是与她想象的颇有些不同。
配衬在一代明君的名号下,秦君苻坚的容貌委实有些平凡,除了脑袋比寻常人大些,别的再没有引人注目的地方,身量在北方民族中也算不得出众,且身长足短,与慕容冲修长而又匀称的身形相比更是难忘其项背。
然而就是在这其貌不扬的皮囊之下,却散发着王者独有的威仪。
他仅仅只是抬眼看了姜怜心一瞬,便给她带来了极大的冲击,可以想象当年只是一个弱质少年的慕容冲在面对身披战甲、手持利剑的苻坚时,承受了何等巨大的心里压力。
不得不承认,苻坚是一个随时携带着强烈气场的奇人,且这种气场在不知不觉中便可对他周围的人产生剧烈的影响,让他们在全然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双腿发软,臣服于他的面前,接受他的宽容与惠泽。
如此看来,史书上对于他“姿貌瑰伟”的描述,也并非全部只是恭维或者顾全君王颜面的虚言。
可是,尽管林珍惜已然尽量客观的评价这位先秦皇帝,但一想到他施加在年少的慕容冲身上的那些,并禁不住还是有些膈应,甚至有那么一丝一点微不可查的……嫉恨。
她努力不让心里的那些情绪流露出来,恭恭敬敬的跪伏于地,效仿内侍行礼的步骤,朝苻坚拜道:“民女阿陆拜见天王,天王陛下万岁。”
“你就是寄居在平阳郡太守府上的阿瑶?”苻坚放下书简,语调平缓的向她问话。
林珍惜还伏着头,正欲答话,却被内侍抢先一步应道:“回禀陛下,就是她。”
内侍话音落下后,偏殿又陷入短暂的沉寂,殿中跪着的两人禁不住都紧张起来。
苻坚似乎沉吟了片刻,再度启言时,却是对内侍吩咐道:“你先退下。”
内侍未在多言,得令后只应了个“诺”便当真起身退出殿外,临出去前他还朝林珍惜投来了一抹类似担忧的目光。
虽说林珍惜对这位架子颇大的内侍郎不怎么待见,可眼下见他离开后殿中就只留下她和苻坚两人,她竟打心眼里不希望他离开。
就在她犹豫着是不是该起身跟在内侍后面一起退下时,身前却想起了沉稳的脚步声。
她赶紧正了正身子,将头伏得更低,却自被擦得锃亮的地板上看到绣着祥云图文的衣摆在逐渐向她靠近。
苻坚踱至她身前,命令道:“抬起头来。”
林珍惜脑海里浮现出诸多狗血的电视剧情景,十分不情愿的抬头迎向他。
对视之际,自苻坚的眸中她看不到任何情绪,那是一种攻于权谋者惯有的城府。
见她自始至终都表现得无比顺从,苻坚似乎很满意,在与她对视了片刻之后缓慢俯下身来。
接着,他朝她伸出手,因为早年时常征战而生了厚茧的指腹触上她的面庞,然后五指一收,将她的下颌握住。
他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却让她浑身都不自在,又不敢反抗,只得不安的望着他。
强烈的压迫感让林珍惜不知所措,那些对付内侍和使差的小伎俩到了这个人面前,总觉得一瞬间就会被拆穿。
她更加不敢轻举妄动,打算先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