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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沉默半晌,晋安终于忍不住起身说:“我送您回宫。”却被十四抱住了胳膊,慌乱解释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这顿该我设宴给你送行才是。黑龙江偏远苦寒之地,舅舅,让侄儿孝顺你一回吧。”
晋安不由愣住:“你要给我送行?”
十四急得跳着脚喊:“真的,我已经让朱五空在泰椿楼定下席面了。我朝武将荣耀之最,一为封爵,二为镇疆,这是好事,当然要庆祝……”他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对晋安来说当然是好事,对他来说却意味着身边能信任的人又少了一个。
出来之前晋安设想过很多情形。无非是十四使性子跟他闹,不让走,或者想跟去黑龙江什么的。没想到竟然等来了这样一番话。他俯身抱了红眼睛的小阿哥,强笑道:“走,咱们吃好的去。”
十四把眼睛抵在他肩膀上,蹭蹭眼睛里的水雾。
甥舅俩只顾着惜别,却不知这番场景落在旁人眼里却是过于暧昧了。此地有一个专门混迹于市井间、以放债抽租、结交三教九流为生的浑人齐老二,从乌雅家未发迹的时候就识得晋安的。今儿忽见他搂了一个清秀小童在怀里,不由啧啧感叹着上来打趣道:“哟,二爷,这是哪家的小僮啊?啧啧,瞧这身段儿,您这一去边关,可难找咯。”
晋安勃然大怒,见此地人多口杂,遂拿话引他出来,寻了个乌漆麻黑的死胡同,提溜进去一顿好打。又想到这齐老二浑身上下七个舌头八张嘴,光凭拳头是堵不住的,遂顺手解了十四身上的荷包扔在他脚下:“今儿也让你见见真佛。瞧瞧吧,打你是救了你的命。”
齐老二拾了一瞧,月光下那荷包上黄线绣着的五爪金龙腾云驾雾,跟活了似的。他不由“哎哟”一声,晚上灌的酒醒了大半,一个劲儿地扇自个儿耳光:“哎哟,我这狗屎糊了眼睛……”扇了十几下却见十四不为所动气定神闲,他不由慌了神,眼珠子一转突然想起一茬事儿来或许可以救命:“这位贵人既是佩龙的,草民这儿还有桩事儿,跟您有少许瓜葛。”
“嗯?”
“昨儿有个赌坊的兄弟得了一大笔抽头,却是一个外地的大客商输了好几千银子给雅齐布。”
十四脱口而出:“八爷的奶父雅齐布?”
齐老二原本故意说得藏头露尾,见他竟然一口叫出雅齐布身份,赶紧竹筒倒豆子般说了个干净:“正是。那客商听口音是江南人士,昨儿他们宿在牡丹阁,陪酒的粉头有一个是我相好,她说席间那人四十来岁年纪,左手背上有道疤,自称叫吕文五。”
十四浑身一颤,胸口上下起伏,脸上显露怒容,半晌才说:“滚吧。管住自己的嘴。”
晋安奇道:“您识得那人?”
十四咬牙切齿:“手上有条疤,文五即文武,吕文五就是曹家的亲戚,那个故意输给爷邀功被八哥一状告到皇阿玛跟前,最后免职的混蛋扬州总兵吕斌!”
晋安听了更迷糊了,抓抓脑袋:“既然是八爷参了他,那雅齐布怎么还私底下跟他接触呢?”
“曹家原本是太子的人。当然要先上大棒打压一番,再给骨头,才能收为己用。在皇阿玛面前借我的事情告曹家的状,皇阿玛免了吕斌的职,疑了太子和王贵人。转头又跟曹家的人勾勾搭搭,指望着收服江南的财势。先捉贼后放贼,先演神又演鬼,一台戏都叫他一个人唱完了!”
十四气得胸口上下起伏,愤愤地踹着人家的墙根儿,半晌才说:“什么会对你好……这才是爷的好兄弟呢。”
第154章
今日同样在收拾屋子的还有永和宫的两位格格。
瑚图玲阿取了墙上挂着的《秦王破阵图》; 可怜巴巴地回头看向姐姐:“九姐,真的要换嘛?”
胤祥擅画; 两个格格屋里都有不少他的临摹之作。九儿摸摸妹妹的辫梢; 安抚道:“你挂到内室十四看不到的地方; 等他气消了再换回来吧。”
瑚图玲阿跺脚懊恼道:“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闹成这样!都怪那个女人!”
绣瑜跟胤禛路过听见; 进来看了一眼去掉跟十三有关的东西后几乎换了个模样的屋子,忍不住轻瞪了九儿一眼:“跟着摆设物件儿生气有什么用?你就惯着他的性子吧。”
见两个女儿都委屈巴巴的模样; 她终于忍不住拧了眉毛,转头对胤禛说:“去找你两个弟弟,你亲自去,就说请他们; 求他们过来看看本宫!”说着也不等人打帘子; 劈手掀起门帘出去了。
九儿和瑚图玲阿同时倒退一步,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知道额娘生了大气; 十三又悔又愧,急急忙忙赶来,请过安之后一言不发地跪在明间炕前的青花地砖上。
十四在宫外被胤禛叫回,一头汗地冲进来; 见了他脚步一顿,还是规规矩矩挨着跪了。
绣瑜早叫宫女收拾了满满三四箱子胤祥的东西; 敞开摆在地上,又叫了永和宫所有伺候的人列在正堂; 乌压压一片人皆静静垂手等候,不闻一声咳嗽。只听她开门见山就说:“老十三,香囊的事是你做得不地道。十四瞧着这些东西生气,本宫叫收起来,也不算委屈了你。”
胤祥浑身一颤,还是答道:“是。儿子明白。”
十四昂着脑袋不说话,算是默认了自个儿置气的说法。
绣瑜冷了声音说:“胤祯,你是本宫生的,就算我做额娘的偏心你一回。光扔东西有什么用?岂不闻‘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既然疑心你哥哥故意害你,索性就断得干干净净的,一干人等都撵出去。不然借熟人之手传递的事,难保没有第二回。”
胤祥听着脸色大变,怔怔地流下泪来,指天发誓说:“额娘,我若再做对十四弟不利的事,永世不为人。”
古人迷信,尤其以后宫女子为重,一众宫人都吓了一跳。瑚图玲阿忍不住从屏风后头冲出来,拉拉他的衣裳:“十四弟,你说句话呀。”
十四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挣开她的手,偏过头去一言不发。
绣瑜气得合了眼睛,命令竹月:“念!”
竹月遂捧了册子,颤声念道:“十四阿哥屋里的丫鬟小蝶跟十三阿哥房里的翠竹是堂姐妹,赏二十两银子送回内务府。”
小蝶压根儿没去南巡,连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闻言吓得连连叩头求饶:“娘娘恕罪,奴婢绝对没有做过背主的事。”
绣瑜一言不发,自有两个太监上来拖了她下去。
竹月又点出五六个人,都是十四屋里伺候多年的人,只因与胤祥的宫人有亲或认了干亲,全部赏银打发了。她翻过一页,吞了口唾沫,继续念:“十二格格屋里的教引嬷嬷宁氏与十三阿哥屋里众人往来密切,曾于康熙三十一年某月某日宁氏因其独子患病,曾接过十三阿哥一根百年人参,赏银二百两回家养老。”
堂下众人皆是一愣,随即哗然。胤祥向来率性随和,手里散漫,永和宫上上下下接过他赏赐的不下百人。德主子竟然连格格的教引嬷嬷都撵了,宫中上下岂不是人人自危?
瑚图玲阿也吓懵了,犹豫着喊了额娘,却不知怎样给嬷嬷求情。
胤祥急了,上前冲绣瑜叩头道:“额娘开恩,怎能因为我撵姐姐身边的人?”
绣瑜只道:“他们虽然不是十四屋里的,但都在一个屋檐底下住着,跟永寿一样,瓜田李下的闹不清楚,索性一并打发了,那才叫干净呢。”
众人顿时心如死灰,七月的天儿,屋里的气息却犹如冰封般死寂。只有竹月清脆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小厨房的郑厨娘做坏一道汤羹,养鸟的太监周福误用陈米喂了主子的鹦鹉,还有花匠蒋太监等四人,都得过十三阿哥求情免于惩罚,赏银遣回内务府。”
这一下总共就去了三四十人了!补上来的人还不知有什么妖魔鬼怪呢!胤祥壮着胆子,拽了十四的衣袖不放,急道:“十四弟,是我对不住你,可是这些人都没什么过错。看在他们伺候多年的份上,你跟额娘求求情。”
白嬷嬷等瞧着两个小阿哥长大的宫人见状都泪流满面,两个格格也是红着眼睛相对而坐。
十四环视四周,已然明白了额娘的意思。移泰山易,改人心难。一起长了十年,两边连奴才都连了亲,哪有这么容易撕撸干净呢?小时候他和胤祥淘气,捞了丰泽园田埂上两棵榕树的“胡须”挽成一个结,如今八年过去,那柔软的根须都已经长成坚硬的树干,刀斧不侵了。
树犹如此,何况人呢?
绣瑜见情势差不多了,挥退众人留了两个孩子在近前,直言道:“那日王贵人对敏嫔说‘生在前头的这些阿哥们命好,便是平庸些的如五爷七爷,也有爵有位、独领一部,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八阿哥就差些,六部满人了。我生的十五就更别提了——哪怕再能干,怎奈何职缺爵位、门人势力都是有限的,旗主之位更是只得五个。除非是最得皇上喜欢的,兴许还有一二分机会赶上哥哥们。’这话不知是谁教她的,本宫倒觉得辛辣尖锐,直指要害。”
要害就在这利益二字上。胤禛胤祚这么多年要好,也是因为他们入朝的时候,眼前好比千里沃土,静待他们去耕耘。兄弟俩各抢各的地盘,没有利益冲突,偶尔还一致对外欺负欺负旁人,当然乐得亲近。
现在轮到十三十四的时候,地盘却已经被哥哥们占得差不多了。资源有限当然容易激发矛盾。阿哥们哪个是没有野心的?敏嫔能受得了这话才怪。
“额娘,您?”这也是偷拿香囊那晚敏嫔告诉他的话。胤祥万万没有想到她将这话完完本本说了出来,急得抓耳挠腮。
十四微微一愣,他虽然深谙宫廷斗争,但是皇家的风刀霜剑都隐藏在锦绣绮罗、温言蜜语中的,还是头一回有人在他面前赤裸裸地摊开讲利益权术。
绣瑜摸着他的脑袋继续说:“所以,你十三哥做了件蠢事,却没存什么坏心。他最‘高明’的做法,应该是什么都不做,看着你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