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再不忿周行语意轻佻,徐思年也只能强忍住情绪,按着早就商议好的路数接话:“建平三十九年?可是庚辰年?怪不得道长选了她。”
他们都是金陵城中的有名的才俊,不说身世显贵才貌双全的周行,光徐思年一人就早已是金陵家喻户晓的第一才子。
而二人为了饶翠楼国色姑娘相争近两年的事,亦是街头巷尾间传遍了的。
两人一开口,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又有方奇然掐指一算后冷笑道:“春龙节落草,还是辰时正中生人,怪不得当年碧烟姑娘未做观音,而是扮成龙女。”
他声音算不得很大,但对于听到的百姓来说,不啻于平地一声雷。
所有人有志一同地将视线从三人身上,移向台上的刘拂。
只见她昂首挺胸而立,风华无限让人生不起丝毫亵渎之心。手中桃木剑上长明不灭的火焰跳动不休,火光照在她的脸上,凸显出半是慈悲半是决然的神情。
与两年前上元灯会上傲然而立的红衣龙女相比,更多了十分不着人间烟火的清冷。
“……龙女,你们可听过坊间传闻?……”
“……许久前就有人说,饶翠楼的碧烟姑娘生来便霞光漫天……”
“……碧烟姑娘,不就是她?……”
“……你们听见了么?她刚刚说祈雨之术不过小道……”
“……莫非、莫非真是龙女仙驾……”
已被旱情折磨了许久的百姓,在一波三折带来的莫名地紧张中,不自觉地夸张了刘拂方才所说的话。
而一直没有作声的蒋存,正在此时开口:“献龙女祭河神,倒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人家才是一家人。”
他嗓音响亮,毫不遮掩,声传百米。
众人微愣,继而哗然。
许久之后,不知是从哪里爆出一声高呼:“龙女!不能伤了龙女啊!”
一直未再言语的刘拂微微抬头,看了眼天色。
吉时,已至。
她挽了个剑花,抬脚将见势不妙想要偷跑的乘云道长踹回台上。
“道家的祈雨咒,我确是会的。”
刘拂向着倒在地上的乘云道长微微一笑,悬腕挥剑,扭腰抬脚,干脆利索用剑尖从供桌上挑起一纸黄符。
“五帝五龙,降光行风。广布润泽,辅佐雷公。五湖四海,水最朝宗。神符吾命,常川听从。敢有违者,雷斧不容!”
正在此时,风声突厉。
刘拂动作不停,堪堪舞完一套剑招。她的一举一动都极美,却不带丝毫柔媚,宽大的袖摆与裙摆随着身姿变化,在空中绽开一朵朵赤红的花,惊艳了在场所有的人。
恍如谪仙。
周行看着台上仿佛游离于尘世之外即将羽化成仙的刘拂,即便明知是假,心中仍空落落一片,说不出的慌张。
当刘拂停下时,巳时三刻已过,风疾,却无雨。
除了刘拂外,包括乘云道长在内的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抬头望天。
风声不歇,天色却没有丝毫改变。
烈日灼灼,依旧挂在天边。
方才有多期待,此时就有多失望。死寂的气氛在台下众人中传开,仅差一个引子就能点燃。
被踹得气息微滞的乘云道长终于缓过神来,他缓缓爬起,背对着百姓,嘴角露出一丝狞笑。
“吉时已过,刘姑娘,你惹怒河神,只怕要误了万千生灵。”
即便祭神一事没能成功,但事情终归回到了他们预期的方向。
“天地不可违,你一人之罪,难道要让天下苍生来背负?!”
刘拂像是这才听到乘云道长的话般,偏头望向他。
她挑起唇角微微一笑,脸上的冷漠疏离全部消失不见,是生动到极致的诱人。
“你说的没错。”
像是被她的笑容震慑一般,怒火冲天的百姓全都滞了一滞。
乘云道长的呵斥亦被她突如其来的示弱阻住。
“你说的没错。”刘拂含笑道,“活人生祭,此事必不可少。”
恍若春花般明媚的笑颜骤变,变得冷冽冰凉,让人望之胆寒。
在乘云道长反应过来之前,刘拂就已抄起香案上盛放朱砂墨的白瓷坛子,抬手将朱墨全泼在乘云道长身上。
乘云道长猝不及防,被泼了满身满脸。
桃木剑平挑,刘拂挑起一簇烛火,直直丢向对方。
烈焰腾地燃起,将乘云道长整个人都罩在其中。
“为万民福祉兵解登仙,道长功德无量。”
没有该有的惨叫,也没有皮肉烧焦的味道。刘拂心下透亮,毫不犹豫将人向着秦淮河的方向,一脚踹下台去。
只听噗通一声巨响,河面上再无乘云道长的影子。而那柄一直被她握着的桃木剑,也随波消失无踪。
此时此刻,无一人敢上前一步。
风声更劲。
刘拂也不回头,只抬眼望了望天色。
按《金陵府志》所书,建平五十四年七月十七日巳时三刻,天降大雨以驱旱魃。
而之前的一番折腾,已有近一刻钟了。
她深吸口气,提起裙角就地跪倒,阖眸仰首对天,朗声祝祷:“惟神之居,为坎为雷,专此二象,宅于岩隈。风马云车……”
刘拂虽闭着眼,却能感受到眼前突地暗了下来。
不待她睁眼,就有一滴清凉的水滴,滴在了她的眉心处。
“下雨了……”
“龙女……真的是龙女……”
“龙女娘娘显灵了!”
由近至远传来的闷响,是百姓跪地叩首的声音。
此时,正是建平五十四年七月十七日巳时四刻。
第67章 福寿
背对众人的刘拂悄悄吐出一口浊气。
第一滴雨是在巳时三刻滴落的不假; 真正可驱旱魃的大雨,却是在巳时四刻才降临。
真是……差点儿玩脱了。
仿佛未曾听到身后的动静般,刘拂依旧跪在远处,一动不动; 也不讲究什么用词; 随口编着祈雨祷文。
就算没有华美的辞藻; 天降甘霖的功劳依旧牢牢罩在自己身上。
任谁都抢不去。
刘拂絮絮而言,声音清越语调轻缓,不似对天祈祝; 倒像是娓娓拉着家常。
随着她的话语; 牛毛细雨逐渐变成了瓢泼大雨。夏日多骤雨; 人们担忧下不到一刻就停的心,在天空的乌云越发浓密时消失不见。
不分老幼; 几乎所有人都兴高采烈地跪在被雨水浸地湿透的土地上,仰着头拼命张开嘴; 迎接暌违多时的雨水。
“多谢龙女娘娘!多谢龙女娘娘活命之恩!”
在这样的氛围下,本是为着阻拦妓子祭神一事而来; 满心不屑于神鬼之事的书生们; 也忍不住动容。
一直与德邻书院不对付的清远书院书生走到周行身边; 意有所指道:“周兄真是好福气。”
“不敢。”
见周行一门心思注意着台上的女子; 本想讥讽两句的书生看着那端庄的背影,莫名觉得有些不敢逼视。
他收回目光撇撇嘴,到底不敢太过放肆:“有龙女相伴,周兄此次金榜题名; 定是不在话下。”
周行眉梢微挑,终于将视线从刘拂身上移开:“以我之才,金榜题名本就是份属应该。”
本想劝架的方奇然与蒋存险些没笑出声,就连一直与周行不大对付的徐思年也不觉莞尔。
那书生面上挂不住,咬牙壮了壮胆子,才哂笑道:“可惜这龙女文采不显,不如文曲星能庇佑周兄。”
虽然刘拂滔滔不绝的祷文没用什么惊艳的词句与典故,但对仗工整措辞严谨,已可称是一篇中上之品。
唯一的不足,就是太过白话,不像文章。
但文采不显?谁?刘拂?
周行四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起被刘拂处处碾压的那一个月,忍不住在冰凉的雨水中打了个哆嗦。
他们看向书生的目光,就如看傻子一般。
未听到反驳,只当周行被戳中软勒,
“既是龙女求雨,哪会如常人一样。”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难道何兄与自家人闲话家常,也要骈四俪六、引经据典?”
来人步履从容,仪表堂堂,话音刚落,便向着几人拱手一礼:“在下汪然,有礼了。”他说着便望向徐思年,“松风兄,许久不见,可还好?”
若是平常,汪然这番作态可谓是风流潇洒,可是此时……
此时大雨倾盆,站在此处的人无一不是衣衫尽湿,再如何倜傥不群,也都如落汤鸡般狼狈。
当听到汪然名字时便暗自挺直了腰背的周行,不由自主地又将视线转回台上少女的背影上。
大雨打湿了刘拂身上的喜袍,层层叠叠的衣裙紧紧粘在身上,让她玲珑的身形显露无疑。
本该充满了肉欲的场景,却让人生不起丝毫亵渎之心。
也只有她,在此情况下仍如仙临凡尘,不因微乱的鬓发与衣衫而折损丝毫风姿。
当看到被雨水打得微微塌垂的发髻时,被红宝石头面吸引了注意的周行眸光一闪,嘴角不自觉沁出一丝笑意。
***
全不知地上几位熟人竟聚在了一起,刘拂将祷文结尾后,恭恭敬敬地对天地河流磕了个头。
戏已做足,如今要做的,就是将“龙女”这神乎其神的名号从身上摘去。
圣上贵为天子,乃是真龙所化,龙女二字除天家公主外再无人敢沾惹,她自也不敢僭越。
而且她难得抛下重担重活一遭,本就不愿意被人供起做个神女,从此再不得自由。
刘拂微微侧目,向着仍呆立在台上的海棠姐姐使了个眼色。
春海棠打了个激灵,终于回神,趁着在场众人的心都挂在天降甘霖上,悄悄领着不知所措全程呆立在那里的十七个姑娘溜走。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刘拂才站起身来。
雨声很大,却压不过百姓的欢呼声。
“龙女娘娘!”
刘拂偏身躲开百姓们跪伏的方向,双手微抬示意他们噤声。
“妾本凡身,今日之事不过是机缘巧合,不敢亵渎神灵。”
台下呼声一滞,见她说的认真,倒没谁再将“龙女”二字喊出声。只是众人看向她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