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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熹帝抬眼看住霍天北,半晌不语。他是真有心听从霍天北的建议,可他不敢。霍天北看似平静,语声也很是温和,目光却如深潭秋水般寒凉。两人不过几步之遥,侍卫进门前,霍天北动手可怎么办?那他不就一命呜呼了么?
沉默之后,元熹帝干笑道:“定国公会错了意,朕可没那意思。”语声干巴巴的,说话时手也紧张地握成了拳。
“臣真会错意的话,再好不过。”霍天北抬手击掌,又道,“这几日臣也没闲着,得知一事后命人严查,今夜已有结果——云贵妃犯了欺君大罪,不知皇上知不知情。”
语声刚落,两名劲装女子挟持着云凝走进门来。
此时的云凝花容失色,双眼中盛满惊恐,看到元熹帝的时候,眼角有了水光。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一名女子取下裹着云凝身躯的偌大斗篷,现出那窈窕的身形——腹部平坦,哪里有一丝怀孕的样子。
元熹帝立时站起身来。
霍天北闲闲问道:“皇上入后宫,只在云贵妃宫中就寝,她这个样子,皇上是知情的吧?”
“你、你、你……”元熹帝慌张地走向云凝,话却是对霍天北说的,“你好大的胆子,反了你了!反了反了……”
霍天北轻一挥手,“将贵妃娘娘带下去。”
两名女子称是,带着云凝转身就走。
有太监上前去试图阻拦。
一名女子亮出了藏在袖中的短剑,目光有着森然杀气。
太监吓得腿肚子直转筋,怯懦退后。
两名女子带着云凝扬长而去,似是走在无人之境。
心焦之下,元熹帝的脑子转得特别快,意识到了为何出现这般情形,“祁连城……一定是祁连城帮你,你们两个居然联手威逼朕……”最了解宫中情形的,只有祁连城。
霍天北笑而不语。
元熹帝无助地看着云凝身影转过宫门,离开自己视线,长叹一声,慢吞吞走回到龙书案后,缓缓落座,“说吧,你们要怎么样?”
霍天北失笑,“眼下是皇上想怎么样。”
“……”
“倘若召集文武百官,让云贵妃这样出现在百官面前,他们会怎么样?几位王爷又会怎么样?”霍天北有些惋惜地看住元熹帝,“到时皇上也难逃干系,落得个贻笑大方的结果。”
“……”
霍天北走到龙书案旁边,手落在案上玉玺,轻轻扫过,“这东西,臣此时要争的话,信手拈来。的确是,名不正言不顺,臣的日子不好过,可皇上又会过上怎样的日子?没想过这些么?”
元熹帝再看向霍天北,眼中闪过畏惧。他看到的不单单是一个年纪轻轻的权臣,还看到了他手中的千军万马。
“宫里的事,臣即便再不上心,也少不得有人私下议论,及时相告。”霍天北斜斜倚着龙书案,挂着和煦的笑,审视着元熹帝。
元熹帝不能完全理解他,他很多时候也不能理解这个昏君。这昏君有些荒唐的心思、做派可谓疯狂,寻常人不要说做,连想都想不到。
就如云凝假孕的事——换个稍稍正常一些的人,都会从宗室中找个人接到宫中养在膝下,日后继承江山基业。可元熹帝却选择了这样的方式,宁可找个来路不明的孩子,也不肯要宗室中的子嗣。
他能接受身世让人不齿的静宁,却不与手足相亲。
霍天北取出一道奏折,放在龙书案上,“这是十名官员联名弹劾万博新的折子,臣压了多日,今夜想想,还是让皇上过目。万博新多年来的罪行,都在这折子里。该怎么做,皇上定夺,臣静候佳音。”
元熹帝慢慢拈起那道奏折,心沉到了谷底。
万博新……在这一刻,已经等同于是个死人。
所做的一切准备,所耗费的精力、心血全部付之东流了。
元熹帝又抬眼看了霍天北一眼,觉得此刻对方就像个虎视眈眈的狼,而他自己则似是处于狼爪下的羔羊。
霍天北拱手告退。
元熹帝一直凝视着那道奏折,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一行泪无声滚落。
登基这么久之后,这是他第一次哭。
是第一次真正意识到,所谓他的天下,真的不再属于他了。
他是个罪人,是个迟早要将江山拱手让给别人的罪人。
君臣之间的话已经挑明了,他日后能过的,是真正的傀儡的日子。
☆、第068章
九月末;元熹帝亲自下旨;针对万博新连年来收受贿赂、营私舞弊做了决断:数罪并罚;流放西域。
这件事了却之后,元熹帝才得以再次见到云凝。上次云凝被人挟持进到养心殿,离开后就被带出了宫外。
兹事体大,就算元熹帝能舍下一名宠妃,也不能冒着贻笑大方的险置之不理。
也是在这件事之后,元熹帝对霍天北恨之入骨。他余生的目标就是除掉霍天北;为此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痛失了一心为自己筹谋日后境遇的万博新,随之承受的是常人所不能承受的羞辱感,还有日日夜夜萦绕在心头的恐惧。种种相加,他很多时候宁可痛快地死去,也不愿意过这种日子。
云凝这些日子就住在锦溪书院;经常见到祁连城、杨柳,偶尔会遇到顾云筝。
见到顾云筝的时候,云凝心里充斥着妒恨。那女子的夫君将她的枕边人逼到了最狼狈的境地,那女子也将她放在心里这些年的人抢了去,虽说并不是有心勾引,然而祁连城屡次为了她与霍天北联手,已经可以看到来日迟早将为霍天北所用。
云凝也深深明白了一件事,日后再不能指望元熹帝有所作为了。刚有所行动,就被人捏住了软肋,还说什么要她不出宫门半步,结果呢?她被人堂而皇之地拎出了宫门,带到了宫外。
已是不得不承认,元熹帝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根本就不能成大事。她未来一切,只能通过自己步步筹谋。
心里怨念颇重,可在明面上,云凝还是笑脸相迎,反复解释着自己为何没有命人通风报信。
顾云筝也就由着她自说自话,不予追究。早就预料到的事,本就是有心试探,在这时也就没有失望可言。
云凝回宫后,一个消息传到京城——漠北起了内讧。
如果说现在能有一个人比元熹帝还不好过,非蒋晨东莫属。
他倚重、信任多年的亲信,在这关头,给他制造出了一场难以镇压的内乱。
那名亲信是顾衡。
顾衡从来就笃定,霍天北明知自己是引发他们兄弟反目的导火索之一,却不会告知蒋晨东。因为全无必要,也无意义。相反,让他继续留在蒋晨东身边,在关键时候,才会利用他。
如今战事其实已经到了尾声,漠北叛军不可能敌人得过数十万大军,他也到了必须站出来的时候——他不这么做的话,霍天北一定会告知蒋晨东,既能将蒋晨东意志击溃,又能达到迅速平定战事的目的。
多名将领劝说蒋晨东投降——投降兴许还有一条活路,若是徒劳挣扎,便只有全军覆没一个结果。
蒋晨东何尝不明白这些,可他又岂会不知,所谓归顺朝廷,便是向霍天北低头认输,再也没有与之为敌的余地。
他无从答应。
但是众人这样的言论一出,军心就乱了。将士们作战太久,早已身心俱疲,如今又到了无望之时,谁都想快些从战事中抽身而出,哪怕被俘被流放,也总比徒劳顽抗来得惬意。
蒋晨东采取强悍手段镇压,收效甚微,暴怒之下,索性想着让顾衡把闹事的将领暗杀。也就是在这时候,他才发现,已经找不到顾衡了。
他心头升起最为不祥的预感。
这关头,沈燕西吃了败仗,回来后面见蒋晨东,整个人透着沮丧,“仗再打下去,不过是给他人建功扬名的机会。军心涣散,便是执意强撑,最多也只能撑上半年光景。”
蒋晨东沉默多时,苦笑,“跟着我,苦了你。若是你追随老四,如今在朝堂,怕已是呼风唤雨的人物。”
“说这些做什么。”沈燕西只是不明白一点,“那些将领的态度怎么会转变得这么快?竟然齐刷刷地站出来扰乱君心。”
“我也正在追究原因。”蒋晨东转动着桌上的酒杯,“顾衡不见了,此事若与他有关……你就另谋出路吧。”
“……”沈燕西惊愕地看着对方。
蒋晨东语声苦涩,缓缓地道:“自双成死后,我心里只有杀戮,再无其他,别的事都疏忽了。若是养虎为患,便是无力回天,只有死路一条。”不愿承认,却不得不承认这些将要发生的事实。
沈燕西思索多时,最终长叹一声,劝道:“如果无路可退,那就不如顺应军心,不是还有句话叫做来日方长么?”
“来日方长?”蒋晨东讽刺一笑,“还有一句话,叫做生不如死。我如何能够卑躬屈膝,匍匐在杀死双成的凶手脚下?”
“……”
蒋晨东疲惫地摆一摆手,“回去歇息,想想你来日前程。”
前程?沈燕西出门时勾唇一笑,透着苍凉、疲惫。他已没了前程,只有余生。征战这么久,一直在经历胜败、生死,心累了,已看淡了曾梦寐以求的荣华。
再者,他又有什么颜面再见霍天北?
深冬时节,漠北内讧愈发严重,存着归顺朝廷心思的将士占领漠北三分之一疆域,屯兵等待投降的最佳时机。隐匿于暗中的顾衡现身,公然与旧主蒋晨东划清界线。
蒋晨东率领誓死效忠的将士以守为主,尽量不与官兵交战。
郁江南率领大军抵达漠北之后,与一直驻扎在当地的官兵统帅汇合,共同商议对敌之策,并不激进,因为胜败已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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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
祁连城站在锦溪书院门口,看着顾云筝下了马车,不紧不慢走过来。
她穿着小白狐皮斗篷,衬得容颜愈显清丽皎洁。到了面前,笑问道:“特地来迎我的?”
祁连城微微一笑,“的确是。”说着侧身相请,“去内卫部看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