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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家这些年越发发达,与五十年前相比又不可同日而语……”
沈羲跌坐在椅上,手脚不觉已冰凉……
刘嬷嬷还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但她已听不进去。
张家并没有别的远亲接进府里,也并没有别的人会收作养女,这个尽享富贵尊荣的韩老夫人,就是当初亲手杀死她、并且夺取了她一切的温婵,这点绝不会错!
张家亡了,死得干干净净,但落得了好归宿的温婵却越发风光,她当初因为嫉妒她的出身,以及怀宁侯徐靖对她的情有独钟而不惜买凶杀她,如今不但没遭报应,反倒还带契得夫家越发兴旺起来!
忠诚仁慈的张家落得全数覆灭的下场,而窍取了张家权和利的温婵却又成了世人眼里的尊贵无上的老封君,并且她的后人还做到了当年张解的位置,这多么讽刺!
她撑着额头,指尖冰凉如铁。
——若从死的那日所具的记忆开始算起,出事到如今也还不过三两日。
每月初一十五,都是她与母亲家人前去相国寺进香的日子。
肖氏生她的时候遇到点危险,张解在她们母女性命攸关的当口,情急之下跪在菩萨面前许下承诺,倘若母女平安,便让女儿将来每逢初一十五前去庙里进香还愿。
所以这事情是雷打不动的。
但那日早上母亲却忽然间大冒冷汗,张解请了太医来,倒无大碍,但这么一来便只能张盈自己去了。
而且那会儿她已经被指了婚,也是快要出阁持家的人了,怎还能事事依赖母亲。
温婵自告奋勇相陪,她也不是头一次陪着,没有人多想,倒只有高兴。
进香的时刻宜早不宜迟,天边还只有微微亮,她们便到了寺门外。
才刚下车,还没来得及冲站在车下望着她深深而笑的温婵招呼,随之而来便冲出来两辆马车,十来个黑衣人如同从捅掉的马蜂窝里蹿出来,瞬即便将她带来的所有人全都点倒了!——当然,只除了她温婵。
那些都是手段超强的杀手,她至今想不明白她是从哪里找来的,又是哪里的胆子去找这些人的?
她带来的那些护卫,不下二十个,个个矫健英武,平日里随便徒手打倒三四个大汉不在话下,但那日,在突然而至的那帮黑衣人面前,竟然也挨不过十来招!
她被捅得只剩一口气,丢在墙角落里。
她记得满地的鲜血像是聚集了好几树的落梅,沾满了整段胡同。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流那么多血,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泡在染缸里的布偶,是那幕红色在浸泡着她,而不是她包裹着那幕红。
她看见温婵在那幕红色里,丢给那伙黑衣人一扎银票。
那些银票,是那些年张解与肖氏,以及皇后年节里给她的赏赐。
她的父亲和母亲还有待她如亲妹妹的皇后表姐,一定想不到,他们给出的这些钱,将来会变成她的送命钱!
张解不是傻子,女儿横死街头,他不会善罢甘休,温婵就算平日里装得再温柔,在那个时候,也并不是没有任何疑点。
张家上下一定会设法将凶手追查到底,但是她不但安然无恙,而且还嫁到了刘嬷嬷眼里还不错的韩家!
沈羲不明白,张家为什么一点也没有怀疑她的死跟同行去相国寺的温婵有关系?
过去那几十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导致了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温婵到底是怎么做到没露破绽的?
“吃饭了!”
裴姨娘的话音透过门廊传进来。
一屋人顿时从先前的沉默与沉闷里回神。
沈羲也握了握拳,放下抵额的手。
端起碗来的她已经神色平静,与方才悲愤莫名的样子判若两人。
吃的东西不算顶好,银丝面是稠的,入口粘乎发涩,盐渍鸭掌也是有些咸过头,春卷更是硬得硌牙。
但眼下又岂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如今她只是沈家不受宠的二小姐,别说吃食,在某些人眼里,只怕光是存在就是错误的。
温婵至少有一句话说对了,前世里她生来高贵,人间龃龉虽见得多,却半点苦头没曾吃过。
想来老天爷也觉得不公平,故意将她魂魄放在这样一具身体里。
她不吃饱穿暖,如何过好这一生?
温婵还没死,她要杀她偿命。
她从张家得到的一切,她更是要一点一点地,从她身上加倍讨回来!
哪怕她已经享受了大半生荣华富贵,她也要让她知道,掠夺而来的荣华,到头来被人讨回去,会更加使人生不如死!
第6章 高下落差
裴姨娘看着面前只剩下油光的碗盘,眼里泪花隐现,垂头收拾着,手脚愈发麻利起来。
回府这大半个月里,沈羲从来没有如此安安静静温温雅雅地吃过一顿饭。
从前沈祟信与胡氏在时,沈羲是众人捧着的二小姐,吃的用的即便胡氏不发话下去,底下又有哪个不是捧着巴结着?
如今出去三年回来,便如同天地掉了个个儿,府里除去二房还有长房三房,各人卯着劲地掉头献殷勤,谁还在乎一个失宠的二姑娘。
备好的吃食份量不减,货色自然是比不得别处。
她们心知肚明,沈羲却始终不服,每每饭时不是咒骂下人,便是赌气不吃,再要么摔碗砸盘。
沈若浦原本就对二房有成见,是以当初才将她以守孝的名义打发去杏儿沟住了三年,见她这般,怎么会欢喜得起来?
再加上被咒骂的下人暗地里再一使坏,话传到沈若浦耳里,自然也就是一环接一环,日渐不耐烦起来了。
今日她能把瓷枕保住,又能有这样好的精神,哪怕日后沈歆还要刁难,日子也绝坏不过从前去。
沈羲漱了口,又连吃了两碗茶。
茶水进口比想象中更为苦涩,但她眉头微微一皱,便咽了下去。
而后将杯子给还了丫鬟,再顺手抽出绢子,印着唇迹,半托腮想起心思来。
现实摆在眼前,也容不得她不重做计较了。
接下来自是要报仇。
但究竟如何报,这问题却又成了拦路虎。
毕竟她温婵已经身居高位,而她却落拓无依,如今连整个赫连族都已被驱逐,她真真是连一个可求助的人都没有!
但她前世的伤痕还在心口滴血,刘嬷嬷的话也犹在耳边,她却是无论如何也得朝这条路上走的。
温婵自己也是赫连族的人,但她如今却成了拓跋人的尊贵老封君,就算整个赫连族的败退于她没有直接关系,她也是踏在族人的尸身上安享的这份尊荣!
她紧抓住绣着万字花的桌布,闭上眼睛控制着情绪。
如果不是因为这条命来之不易,她恐怕早已在这连番的现实下疯掉!
可如今她不是张盈,无论未来如何,她也得先把沈羲的人生过好才能筹谋其它。
沈府以外什么情况她都还没摸清楚,一味的急,有什么用呢?
她睁开眼,望着葱绿芭蕉,心情不由平静下来。
她这样出神,一旁的珍珠却也看得发起了呆。
原先的二姑娘虽然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可是年幼时到底吃了些亏,即便沈祟信夫妇从未放弃悉心教养,也终归失了灵气。何曾又有过今日这般浑似胸有成竹的气质?
这气质,倒不像是侍郎府失怙的孤女,反像是见惯了大世面的作派。
不想她们家姑娘今日不光唬走了沈歆,更加连仪态也蓦然往上拨高了几丈,难道她这一病,竟把她幼时落下的遗憾给补回来了?
珍珠不敢问出来,盯着沈羲瞧了半晌,最后抑不住这份欣喜,给她递了纨扇,麻利地去了帘栊下做针线。
姑娘能振作起来,她们也越发有干劲了!
她们都是二房的人,自然都盼着能在沈家直起腰板来。
茶饭下肚,也使得沈羲浑身血脉变得活泛起来。
雨已停了,云层里正好洒下一缕金光,照在廊外空地上。
廊下多出不少乱糟糟的泥脚印,元贝在泼水洗地,裴姨娘则在外院门口扶先前沈歆进出时踢翻的花盆,爬在墙头的茑萝垂在她头顶,给一身惨淡的她平添了一丝俏丽。
这景象,是她全然陌生的,也是与张府浑然不同的。
她忽然扭头望着珍珠:“我昏迷这几日,府里又怎样?有没有别的人来过?”
珍珠微顿,随即把针线篮子挪过来,在她身边坐下,一面绣着花一面回道:“倒也还好,只要大姑娘不过来,别的人也是不会来寻咱们晦气的。
“大姑娘自打姑娘您从佛堂出来后,则直到今日才在咱们这儿露面。”
沈羲望着在布片上翻飞的她的双手,眸色里也似有流云轻舞。
这是个即使穿着粗布衣,也能把自己拾掇得跟脸上雪白皮肤一样干净的丫头,左眉里藏着颗米粒大小的红痣,使她看起来清秀之间又略带妩媚。
沈羲再细细打量她,发现她手下的百合花,绣得也如她的着装一样齐整美观。
但她最可爱之处,却还要数她对沈羲的毫不设防。
“大姑娘闯进来要瓷枕,难道大太太不知道吗?”
沈羲不动声色地套着她想知道的。
她想知道的,首先便是沈家各房的现况。
她如今已回不去了,日后沈家便是她的宗族,她得顶着沈家女的身份过完此生。
这一家子乱七八糟的关系顿时与她息息相关。
原主身前身后的恩怨情仇,幸福或者抱憾,忽然也变成了她的,她赖不掉也赖无可赖。
在沈歆卷土重来之前,她必须让自己与原主人生实现最大程度的融合。
她得带着二房在沈家翻身。只有她们翻了身,才有走出沈家大门,朝温婵血刃的机会。
沈歆的出现,注定就是她的第一仗了。
拂香院是长房位于东跨院的居处。也是作为宗子宗妇的他们,享受的全府格局最好的院子。
沈歆寒脸绕过正房,穿过翠竹夹径的甬道,从西南角上的宝瓶门回到暖玉斋。
沿途的丫鬟婆子屏声静气,直到房门口的湘妃帘传来哗啦啦声响,才敢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