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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雕-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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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小宁波死得很惨。太太说,在宋府里头的人,谁也别想做错事,如果做了错事,那么他很快就会后悔的。花青马上想到了在一座破庙里头,在破庙里的一堆稻草里,在稻草里和香川照之的那场癫狂。花青想,那么是不是有一天会轮到我悔?    
    花青说,那,你后悔吗。太太没有答话,她的目光失去了光彩,那么黯然地望着一棵树。花青又说了一句,那么,你后悔吗。太太轻轻摇了摇头,说,我不悔,我已经算为自己活过一次了,所以我不悔。花青看到了太太头上有了一丛白发,白发在初秋的风中颤抖着,像一丛白菊。花青不再问了,她和太太并排站着,像两棵树。两棵树一直站到黄昏,站到段四把宋家台门屋檐下的灯笼点亮。然后,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从屋里走了出来,走向饭厅。男人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本来他会说,吃饭吧。但是他没有说,他看到了三个空着的位置,所以他抬起头用目光开始寻找,他看到廊檐下,太太和花青站成两棵树,而夜色越来越浓了,涂在了两棵树的身上。    
    花青在半夜里醒来后,就再也睡不着了。她仿佛听到了院子里一个女人的哭泣。花青后来穿衣起床,推开门的时候,她看到了天井里一片叽叽喳喳的月光。 她看到筱兰花的房里,亮着烛光,但是她却听不到筱兰花的哭声。花青想,一定是我的耳朵听错了。花青走到筱兰花的窗下,她伸出了一个指头,在嘴里沾了一点唾液,然后她的手指头触到了窗纸上。窗子洇出了一片黑黑的湿圈,花青把眼睛放在了湿圈上,她看到筱兰花还那么傻傻地坐在一只青花瓷瓶边上,她的手里,亮着香烟的火光,但是她始终都没有抬起手来抽一口烟。她在傻傻地轻笑着,她停一会儿再轻轻笑一会儿。花青在窗下站了一会儿,然后离开了。她本来想回房的,但是经过天井的时候,她突然向台门的大门口走去。她走到了那扇巨大的门边,这扇巨大的门,把花青的年岁都圈了进去。花青费力地扛起粗大的门闩,把它放在了脚边。门闩落地的时候,在静夜里发出很响的声音。花青拉开了门,她走在了青石板街上。这个静悄悄的后半夜,街上一个人也没有。花青想,我这样走着,披着长长的发,穿着薄薄的睡袍,会不会像一个鬼一样。我是不是已经变成了女鬼。    
    花青是一个游荡的女人。东浦镇安静的夜晚里,只有花青是游移着的一粒饱满的秋虫。这粒秋虫到了小宁波的铺子前,裁缝铺已经关掉了,小宁波的尸体也已经被运走。花青看着那一扇扇店铺的排门发呆,花青后来缓缓地跪了下去,花青开始了一场绵长的哭泣。这里面的一个人,曾经和筱兰花那么的血肉相连,曾经为她花青缝制过两件旗袍,曾经那么年轻而且俊秀。花青开始哭小小宁波,冷月披在她的身上,让她感到了寒冷。她的头一直都埋着,窝在跪着的大腿间。有些时候,她把头靠在了凉凉的青石板上,而她的头发散乱开来,杂乱无章地垂在青石板地上。她的哭声是小声,或者说无声的,只是她那么多的泪水,全都打在了青石板上。    
    花青在青石板上跪了很久,跪得她的身子都麻木了。天快亮的时候,小镇弥漫着一场铺天盖地的初秋的雾,她的身子,被秋雾打湿了。她向来时的路走去,她就走在一堆秋雾中。那是一条不长的路,但是她走了很久,都没有走到头。这时候她才突然发现,她花青想要走上的这条回家的路,竟是那么长,走得那么累人。    
    在河埠头的那盏发出昏黄灯光的路灯下,花青看到了倚墙而立的一个人。花青还看到路灯那淡淡的光晕,被雾水罩着,显得那么的无力。倚墙站立的是一个男人,他的两只手都插在裤袋里,他的一只脚弯曲着,踩着墙壁。他的头低着,一言不发。花青在不远的地方站住了,她没有叫他的名字,他的名字叫香川照之。她只是看着灯光下的香川照之,她把自己倚在了那根乌黑的木桩上。木桩也被雾水打湿了,她的手触到木桩的时候,感到了一种来自雾水的凉。她和木桩连在了一起,她看到香川照之和墙壁连在了一起。花青就想,如果她变成了木桩,如果香川照之变成了墙壁,那么也就算了。那么也就在路灯下相守算了。那么也就看着河埠头上起起落落的人生算了。    
    天色慢慢开始亮起来,花青听到了鸡叫的声音。那是一只嗓音很好的公鸡,它叫了一次后,马上就有许多公鸡跟着叫起来。花青想,这只领头的公鸡,一定长相很好,一定有着好的羽毛。她这样想着的时候,香川照之把自己从墙壁上分离了开来,他在向花青走来。他走到花青的身边,伸出了手,一把就把花青揽在了怀里。这个时候,花青的眼泪再一次开始奔涌。她说香川,香川小宁波死了,能做那么好的旗袍的小宁波死了。现在,我还担心筱兰花,我担心筱兰花会疯掉。香川照之什么话也没有说,香川照之只是拍着花青的背,香川照之用牙齿轻轻咬住花青的耳垂。然后,香川照之的嘴唇在移动着,在花青的脸上移动。他的嘴带着一丝潮湿的暖意,落在花青的眼眶旁边,所有的眼泪,就像被一块海绵吸干了一样,落在了香川照之的嘴里。    
    


第七章欲望像一口深井

    筱兰花在房间里把自己关了好些天,好些天后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筱兰花推开了房门。涌过来的光线,让筱兰花的眼睛眯了起来,她就一直这样眯着眼睛。筱兰花看到了天井里树的叶片,开始渐渐变黄。看到从远方奔跑着赶来的秋天,就在屋檐上的秋阳里打着滚。筱兰花穿着一件黑色的绒布面料的旗袍,她的头发上,系着一块白色的小绸巾。看上去她的精神不错,头发也梳得光光的,脸上还略施了粉黛。她的脸上还挂着笑容,像一点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她和下人们打招呼,谈几句话。她到西厢房里和宋朝、香川照之说话,她还拉着太太的手,高兴地说着一些什么。太太的眼睛也眯了起来,太太也笑了,太太想,筱兰花是没事的。而宋家台门里的人,却奇怪地看着一个有说有笑的姨太太,突然像失踪一样关了几天的门,又突然像从地底下冒出来一样,有说有笑的,好象她是专门生产笑声似的。    
    只是,筱兰花没有对花青笑。在廊檐下碰到的时候,筱兰花站住了,像第一次碰到时那样,花青侧过身子,让筱兰花通行。但是筱兰花没有走过去,而是青着脸说,花青是你害了我。花青说我没有害过你,我真的没有害过你。筱兰花说,那么,是你害了小宁波。花青说,我没有,我没有害过小宁波。筱兰花说,你是不是对别人说了一些什么。花青说,我没有,我如果对谁说过什么,就让雷打死我。筱兰花说,我不信,你凭什么让我相信。花青说,那么你又凭什么认定是我。筱兰花说,因为被你撞见过。花青说,撞见是撞见,并不等于什么,我没有对任何人说。筱兰花仍然说,我不信。    
    那天花青的眼睛呆呆地看着筱兰花,筱兰花青着脸就像是鬼魅一样。花青听到筱兰花说了很多的话,筱兰花的话中含着对花青的怨恨。花青咬着自己的嘴唇,花青想,我怎么办,筱兰花不信我,我怎么办。她重重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嘴唇的皮开了,传来了痛感。筱兰花说,小宁波说过要给我做一辈子旗袍的,他的旗袍做得那么好,他是为女人而活着的。他让女人像花朵一样,但是现在,他不会再给我做旗袍了,就连他的尸骨都回不了宁波。筱兰花顾自说着这些话,她突然看到花青散乱的眼神,像是灵魂出窍的样子。突然看到花青的嘴唇流出了血,而她雪白的牙齿,仍然嗑在嘴唇上。筱兰花吓了一跳,她转过身子,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她合上门以前,仍然透过门缝看到呆呆站着的花青。    
    花青的目光再一次升腾起来,她看到了自己额头上的那只隐匿的眼睛。她的目光升到天空,看到东浦镇大大小小的酒作坊,已经重新开工了。看到许多酒坊里升腾的热气,看到许多酒坊里飘荡的米香。她还看到了河沟上的乌篷,看到水中的戏台上,戏子咿咿呀呀舞动水袖的歌唱。她还看到了宋祥东坐在他的房间里,正在细心地剥着红枣。他先把红枣上细小的线解下,然后细心地剥着红枣的皮。在剥去皮以前,他把三粒红枣放到鼻下闻了闻。花青的目光从宋祥东的房里跌跌撞撞地出来,这时候,她看到的是东清镇好像突然冒出了一口口的井。井水漫了上来,在地上遍地流淌着。井后来又弯成了一个个的人,穿着衣服,脸含笑容走在街头。而他们的欲望,仍然像井一样,冒着喷着,一刻不停。    
    花青突然感到了害怕,她的目光又突然跌落下来。她的身子颤抖了一下,这时候,看到了站在身边不远处的越来越浓的秋意。    
    


第八章别哭你是一个男人

    日本军队进了东浦镇后,一直都是很平安的,让东浦人觉得这些矮个子的士兵进来以后,并没有影响到东浦的日常秩序。一天夜里,传来了枪声。枪声从屋檐上跳下来,跳到花青的房门口,敲了敲花青的房门。然后,枪声钻进花青的门缝,站到了花青的床沿前。花青看到枪声布满了血迹,散发着血的腥味以及硝烟的味道。    
    第二天花青看到天井里昨晚落下的许多落叶,吴妈正拿着一把大大的竹扫帚打扫着庭院。庭院里落满了秋意,有了一种肃杀的味道。吴妈机械地扫着落叶,吴妈看以到花青,她脸盆似的大脸笑了一下。吴妈说,三太太,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日本人烧了一个叫街亭的村庄,日本人把街亭人都枪毙了。花青说,他们为什么要杀人。吴妈说,因为他们的军队经过街亭的时候少了一个人,他们就把全村的人集中起来,他们要找出这个日本兵。日本兵被找到了,落在毛坑里,头已经和身体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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