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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爱一个机会-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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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不急着回家,我决定配个框子,将牙套裱起来。    
         
      年轻没有好好保养,二十多岁还是一口烂牙,花了三个月时间拔除与整理,是一段艰辛难忘的过程。    
      江医师也是令我难忘的主因。    
      面积不大的诊所,开在离我家三条巷子的二楼,生意之好,牙医师亲切的态度应该居功。    
      他总是轻声细语,在一片教人紧张的钻牙机械声与传染病恐慌中,他的笑容与安慰起了很大的镇定作用。    
      即使他穿上白衣、戴上口罩,透过他满是病人口水的眼镜,你都可以发现,他连瞳孔也在笑。    
      不能说我是个受欢迎的病人,但我对于“疼痛”的忍耐度很高。    
      好几次我建议试试不上麻药的感觉,而我的安静让江医师很好做事,以致于有更多机会听他说话。    
      江医师从诊所播放的音乐聊起,他的家人、孩子,然后是他的收藏,他集有大量印章,虽然我从没看过,但他说他正在学篆刻。    
      喜欢他戴着手套摸我下巴与唇齿的感觉,有时候实在无法判定那是不是性骚扰?实在温柔得恰到好处,闭着眼反而变成一种享受。    
      有一次,江医师太满意帮我制造的齿列模型,忘形地哼着歌。    
      我一时睁开眼,正对着他的双眸,有股触电尴尬的气味,忽然意识到此刻我俩铁定是斗鸡眼盯着对方,彼此便哈哈大笑起来。    
    


第四部分牙刻(2)

        
      最后一天看牙的气氛最为奇特,江医师的话变少,连笑容也收敛许多,小心翼翼地为我装上牙套,在我耳边不经意地低语:    
      “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说完,他继续埋首于我的大臼齿。    
      我马上揣测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只是我万万没想到,一个有妇之夫正在勾引我,而我却甘之如饴!    
      我太神经质以致于始终没问话,直到江医师把我送出门,仍不知江医师要说什么秘密 我想,他的理智战胜了感性吧。    
      后来,我嫁了一个外国人,移民美国,一待数十年。    
      直到上个月,又开始牙疼。    
      国外看医生一向贵得不像话,我决定拖回台湾再看,当然,还是找医术高明的江医师。    
      他的诊所焕然一新,还在柜台摆上一整排各式材质的印章,但客人却没以前多。    
      我在沙发上等着叫号,听他在房内高声哼唱相同的曲子……    
      他怎么还那么年轻!莫非国外的风沙较能催人老?    
      待我坐上诊疗椅,江医师把口罩拿下来,就算照明灯刺眼,我仍是一眼看出:    
      “原来你不是江医师啊!”    
      “我……我是江医师呀!”    
      “我认得江医师,他现在起码六十岁了,你不是江医师。”    
      “……喔~你说的是我爸爸。”    
     


第四部分牙刻(3)

     原来,那个“江医师”退休了,他的少爷接任衣钵,长得完全两个样。    
      “小”江医师说,我左下排的臼齿牙套松了,边边有脏东西,敲下来再装一颗就行了。    
      “那你爸还住这吗?”    
      “没有,我们一家都住在隔壁新盖的社区。ㄟ你是我爸朋友呀?他待会可能会来走走。”    
      半小时内他帮我拆了牙套,约了下一次看病时间。    
      他的手和他爸爸一样巧,只是失去亲切的原料。    
      向他讨回斑驳的银色牙套作纪念,它在我的口腔住了这么多年,尝尽一切佳肴美食,如今功成身退,我在想该如何处置。    
      楼梯间我看见一对老夫妻,老太太撑着老先生一步步往上走,还对我点了头,老先生则完全没有表情,不是中风了,就是老年痴呆。    
      没想到,他老得这么多……    
      不晓得他知不知道,他生了一位优秀的儿子?    
      也不晓得他知不知道,身旁的夫人对他这样细心照顾?    
      他,就是江医师。    
      岁月带来的不只皱纹,还有病痛。    
      看见曾经在我心中留下某些幻想的男人变了形,怎不教我感慨!    
      关上大门,往回家的路走去,一路上把玩着我的旧牙套。    
      牙套的周围还沾着细微烂肉,我用指甲抠了一抠,这一抠,抠出一行细纹,竟是一排字——    
      我好喜欢你    
      怎么会这样子呢?    
      ……啊!原来……    
      还不算晚吧,至少有生之年,我看到了。    
      一个不带威胁性的秘密,隐藏了二十年,难怪酸酸地泛疼……    
      先不急着回家,我决定配个框子,将牙套法起来。    
    


第四部分伦敦大桥垮下来(1)

    算了算了,你说什么我也听不懂,你先补个觉,痛痛很快就飞走了。    
      张克落地之前,脑海浮现一首童谣——    
      伦敦大桥垮下来    
         
      垮下来    
      垮下来    
      伦敦大桥垮下来    
      就    
      要    
      这首歌给他温暖,他的妈妈总在他跌倒后,一边为他敷药,一边哼唱这条儿歌。    
      妈妈说,张克是个大孩子,因为比起同年龄其他小朋友,张克足足ㄎㄨㄞ■上一倍,所以当别人还是“中正桥”、“口北桥”的时候,张克已长成“伦敦大桥”了!伦敦大桥可是国外的桥呀,又大又宽敞,张克应该引以为效,怎么可以哭呢?    
      每次听妈妈说到这儿,张克的眼泪就会慢慢收起来。    
      “可是妈妈,脚痛痛……”    
      张克的妈妈不知从哪学来的,她会假装施法,以手掌护着伤口,好像抓住了疼痛的小精灵,然后腾空一丢,口中念着“痛痛飞走了~痛痛飞走了~”,张克的心里就又更好过一点。    
      这回,妈妈早不在了,张克转眼走到七十岁,中风三年,右半部完全麻痹。    
      他行动相当迟缓,连话都说不清楚,家人已不抱任何希望。    
      今晚一如往常,他拖着脚步准备小便,却在马桶旁摔跤,骨头喀喀作响,牙刷、漱口杯掉一地,竟没人被吵醒。    
      张克当然疼,但语言中枢在大病初期就被破坏了,根本喊不出疼。    
      他的四肢歪曲地撑在浴室磁砖上,脸朝着垃圾桶,不敢想像是否骨折,只能丢脸地任汗水和着尿液渐渐于地板融合泛滥。    
      他试着爬起来,清楚的意识强迫大脑发号施令,身上却没有一件器官能执行动作,仿佛一个小矮人被罩进一套过重的铁布衫,就算使尽力气,还是静止不动。    
      张克这种好像被关进一座黑暗的铜墙铁壁般的感觉,让他对自己很失望,无论如何嘶吼,没辄就是没辄。    
      索性就趴着吟歌,当然,只能唱在心底。    
      张克想起当年中风那夜,他吃着麻辣锅,喝下几杯小酒,有些昏沉,便决定上床歇着。    
      没想到一坐空,跌在地毯上……一股灼烧迅速从脑门扩散,那种排山倒海的感觉,和现在胯下的湿热异曲同工。    
      一千多个日子,全靠太太与么儿照顾过来,他感到抱歉。    
      


第四部分伦敦大桥垮下来(2)

    昨天太太还搀扶着张克前去医院拿药,折腾了近一下午,如今应该好梦方甜,所以别叫她了,够辛苦,让她睡吧。    
      至于么儿,每天应酬搞到深更半夜,现在不知回家了没?也别唤了,如果在家,更应该让他好好睡,毕竟么儿的睡眠一向很浅。    
      此刻有一只蟑螂从水管爬出来和张克面对面。    
      即使当了爷爷,张克还是很怕蟑螂!    
      如何克服眼前这只令人作呕的脏东西呢……    
      他想起大儿子的二女儿,上回拿两本电话簿压烂一只超级小蟑螂,爷孙俩哈哈大喜。    
      又记起他的二媳妇,误把白饭中的红豆看成蟑螂蛋,跑到厨房又吐又叫,全家笑得喷饭。    
      想着想着,那嚣张的蟑螂大大方方爬过张克的脸颊,张克反倒不怕,只是心酸地哭了:    
      “这么大的一个人,现在连只蟑螂都吓不跑……”    
      第二天一早,张太太起床作运动,发现一身湿透的张老先生,瘫在没开灯的浴室走廊。    
      他的眼睛圆鼓鼓地睁开,似乎一夜未眠。    
      张太太一面替他检查有无伤口,一面替他换洗衣物。    
      张老先生膝盖红肿,破皮处染有一块血迹,张太太于心不忍地为他擦药:    
      “老伴,痛不痛呀?”    
      “卜……卜通……”    
      “唉,怎么可能不痛呢……”    
      “映为……我……我四……轮顿代……桥……”    
    


第四部分缘起缘灭

    有人说,这叫“天命”,即所谓“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其中的安排,凡人无解。    
      “算了算了,你说什么我也听不懂,你先补个觉,痛痛很快就飞走了。”    
         
      人们相信老活佛往生的那一刹那,小活佛诞生。    
      有人说,这叫“天命”,即所谓“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其中的安排,凡人无解。    
      黑龙江森林一名三个月大的婴儿打了喷嚏,有可能是远在瑞典荒芜冰山中的某位百岁人瑞正在捣胡椒。    
      帛琉原住民首次遭受鲨鱼正面攻击,说不定蒙古的勇士洗了生平第二次澡发现大腿内侧多了一大圈不名的动物齿痕。    
      也许旧金山一位变装皇后正在卡斯楚街彩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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