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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碎片 :让我们歌唱八十年代!-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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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俺的眼圈也当场发红,心中充溢着一种为了兄弟间的情谊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的豪情与柔情。一个男人,如果他的生命中没有经历这种场面,没有说过听过这样的话,还叫男人吗?
  事实上后来那场架打得并不大,彼此伤亡不重,公安也没管,并且也没让俺们这些学生参加。但打成什么样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顿酒喝得让你那么动感情,那么人间自有真情在。
  大学毕业时,俺回母校参加高中同学聚会,路过三儿老婆的冰淇淋店,进去看了看。她已经生了孩子,曾经漂亮的脸蛋不再饱满,曾经娇柔的嗓子变得沙哑。聊起故人故事,她说,三儿正在乡下贩梨,早就不打架了。兄弟四个的生意不好也不坏,最近刚为钱上的事儿吵了架。
  俺坐在那里,吃了一个三嫂给俺的蛋卷冰淇淋,心里有些堵得慌。原来我们为之动情为之动刀子的所谓义气,竟那么禁不起人性的推敲,那么禁不起日子的锤打。
  这种幻灭感让俺无比沮丧。

  没有人要和你玩平等的游戏

  俺的架龄,往短了说也有五六年;俺认识的架友,往少了说也有五六十个。根据不完全统计,关于打架这件事儿,说的比打的多,架友们在一起,多是回忆与憧憬,真刀真枪搏杀的时候其实很少。而在能说起的故事中,牛逼的比傻逼的多,大家津津乐道的多是战功彪炳的事迹,例如两肋插刀,例如临危不惧,例如以少胜多,例如横扫千军。
  全是胜利的故事和勇敢的尊严,胜利的另一方跑哪儿去了?这就像俺看过的一个社会调
  查,说百分之六十的男人有婚外情,而承认红杏出墙的女人只有百分之六。可怜这百分之六的女人,得承担那么多男人的爱怜。
  道理要讲给能认错的人听,大架也要找敢认输的人打。而我们,怎么会承认自己见死不救临阵脱逃奴颜婢膝落井下石呢?即使真的发生过,只要不提起,便已经全忘记。
  再提一次尼古拉斯·凯奇演的《战地情人》(5)。意大利兵占领了希腊,去一个小岛上受降,当地居民却让他们滚,说拒绝向曾在阿尔巴尼亚战胜过的敌人投降,意大利兵无奈,只好找来德国人帮忙。他们住下后也没得到什么好脸色,当地居民动不动就念叨八千希腊人勇斗一万四千名意大利兵的事迹,意大利人只是憨笑,还得陪两句:“是的,要没有德国人帮忙,俺们就被你们赶到海里去了。”他妈的哪有一点儿占领军的派头?!
  但是俺喜欢这帮意大利人。是他们,被英雄打趴下却懂得欣赏英雄的人们,才让英雄成为英雄。
  而在架圈,是没有英雄的,因为永远没有狗熊那一方。
  这是俺后来退出架圈的主要原因,因为你拼杀半天,人家照样肉烂嘴不烂;而你也慢慢发现,拼杀半天,还不如吹半天牛更能搏得江湖上的尊重和名声。
  所以,俺以后也改练嘴了,包括练笔头,来写这个《关于打架的记忆碎片》。
  高三那一年,发生了一次很惨烈的架事。
  老纪是俺们那一届有名的架友,身体结实,勇猛值钱。但事实上到高三的时候已经无架可打,因为大伙都已自然晋升入婆罗门这一等级。老纪一把子力气没地儿施展,闲得蛋疼,就谈起了恋爱。他是很会玩儿的人,俺第一次见到安全套外的避孕工具就是在他那里,新潮。
  一次课间操期间,一个女生塞给他一个纸条,这个动作落到了班主任眼里,为保证那个纸条不再落到班主任手里,老纪将沾染了女孩香气的纸条吞咽入肚,复慨而慷。这一举动导致他被学校开除,从俺们这所重点中学转到三中。
  这一波折使得老纪很是郁闷,隔三差五来母校拉人喝酒。某一天子夜时分,他与另两个人在当地“白鹿酒家”喝酒,与邻桌发生口角,肺部被捅数刀。
  老纪还跟没事人一样,想骑车回母校睡一觉。到得学校,被保卫科老师拦住,这时的他已经神志恍惚,伤口处不再流血,而是开始冒气沫。
  幸亏被人拦住,并送到医院。按他的如意算盘,倘找床睡去,恐怕就不会再醒。
  俺这一夜未被惊动,次日惊闻噩耗,赶赴医院。见到让俺脊梁发麻的伤口和血衣,这才知道,真正的架,俺们是根本打不起的。
  老纪是家里老四,三个哥哥都是淳朴贫穷的农民,对此事措手不及。俺见到了老纪的家人,想他们肯定不知道老纪在学校玩得那么疯。而老纪用那么坚强粗硬的外壳,也就是为了包住内心脆弱得不敢让人触及的一角吧。可惜我们都玩过火了。
  俺痛心地跟老纪说了一番义正词严的话,老纪这时已经到了一说话就喷血的地步,但眼睛还会流泪。他就流了。
  凶手是当地公安局长的儿子,此案最后不了了之。老纪痛定思痛,用一个月养好了伤,用三个月奋发学习,考入辽宁大学法律系,准备用法律来匡抚正义。
  六年后,老纪来俺单位找俺,这时的他已经是一名人民法官。饭后他要了杯水吃药,俺好奇地研究了一下,是治疗性病用的。
  老纪出事儿的当天,一帮老架友全都摩拳擦掌,纷纷谴责歹徒暴行,设计复仇方案,并报请三儿等社会贤达得知。三儿也义愤填膺,慷慨陈辞了一番,并说了一番怎么为兄弟出气的好听话。
  然后均不了了之。
  其实像俺们跟三儿这种关系,根本不能深究。三儿曾经向俺借过十五块钱,说买皮鞋差这么些钱。俺愤然解囊,复慨而慷,捐出了一个月的生活费。
  三儿后来再不提还钱的事儿,并且据说他“借”过很多架友的钱。而俺呢,一面心中暗自肉疼,一面对外吹嘘跟三儿是如何哥们,吹得连俺自己个儿都信以为真,引以为豪,并将与三儿的友谊保持到大学毕业。
  现在想来,俺们在三儿的眼中,也不过是一个活期存折而已。对于他们来说,义气就是利用。
  亏得这种马仔生涯结束得早。
  一个人贱不可怕,可怕的是贱而不自知。再说一件糗事儿。俺毕业没多久,在单位的澡堂里洗澡,忽听到总编辑洪亮的声音叫俺的名字,然后看到他老人家向俺招手。俺巴巴地过去,总编辑将一块毛巾甩给俺,然后豪爽地扭了扭肩,示意俺给他搓背。
  搓着总编辑白而不嫩的肉体,你知道俺心中是什么感觉?
  居然是得意,甚至感激。
  你想想啊,那年分来那么多大学生,而澡堂里那么多鲜活肉体,人家老总为什么能独独叫上俺呢?荣幸啊,荣幸啊。
  现在写起这件事儿,俺的脸依然绿了。
  贱,是适用范围最广的汉字,深深植根于民族文化的土壤中。
  人之初,性本贱;
  贱可贱,非常贱;
  天行贱,君子当自贱不息。(6)

  西风在东方唱着悲伤的歌曲

  当你与你相知的哥们在一起,当你与你心爱的姑娘在一起,你会经常发现你说出的话其实就是他正要说的,也会发现你对他说的话其实也是对你自己个儿说的。于是你和他就慢慢变成了一对闷葫芦。
  俺对病床上的老纪说的那番话,其实也是说给俺自己听的。于是俺也幡然醒悟,用老纪的鲜血换得了俺的洗心革面,最终得以考入大学,避免了成为黑社会马仔的命运,从而荣幸
  地沦为单位的马仔。
  上大学之后,打架变得越来越不好玩。因为大系打小系,高年级打低年级,本科生打研究生,还没出手,就高下已判,就跟中国乒乓球队似的,名曰比赛,其实就是领奖前活动一下身子骨。是个人都觉得挺没劲的,偏偏有人还就好这一口。
  一个人在自己人生的重要关头,往往是完全不由自己做主的,比如你考什么样的大学,学什么样的专业。俺当年就误以为“广播电视”属于那种电器维修专业,从而学了报纸,让另一个成绩不如俺的高中同学如今在央视整天胡说八道的。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你即将投身的那个集体的打架实力更是不可把握。天可怜见,俺考上的新闻系当时是学校的第一大系,人多,流氓多,加之新闻本身就是个不学无术的专业,闲人多,很快就挣得了打遍全校无敌手的名声,所以俺上大学期间没受什么欺负,反倒欺负了别人几把。而那些天生异禀却不幸降生在一个小系的好汉,就只能看着一帮狐假虎威的杂碎充大尾巴鹰。俺都替他们委屈得慌。
  大树底下好乘凉,系里也多了一些动不动就嚷嚷“新闻系的人你也敢动,打丫的”之类的螃蟹在校内横冲直撞,冲锋陷阵的却全是俺们这帮笨嘴拙舌的傻蛋。
  还有一点是,越聪明的人越善于保护自己,俺所在的大学是一所日薄西山的重点大学,能考上的多是有心眼的人,他们很懂得趋利避害的道理,打的都是有把握之仗,血性和意气只成了耳花眼热后的谈资,所以打起架来非常不爽。
  本科毕业六年后,俺又回到母校读研,宁肯睡下水道也不住学校,宁肯吃猪食也不吃学校的食堂,因为俺怕被本科生欺负,就像当年俺们欺负研究生一样。
  大学里的研究生在架场属于绝对的首陀罗一级,因为他们多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谈架色变;因为他们人少且不抱团,聪明得任人欺负;因为他们大多身体瘦弱,你才知道多年的寒窗苦读比二八佳人更容易淘空男人的身子。
  而本科生也并不是高等级的种族,即使最能打的人,也只能算是一个吠舍,所以也只有研究生能够让俺们实施经常性打击。
  刹帝利属于学校的那些子弟。可能是高级知识分子父母太过优秀,把祖坟上的积荫全部耗光,所以他们的子女一个个游手好闲,一事无成,这从他们的外号可见一斑,像“猪耳朵”、“板子”、“傻屁股”之类。他们经常找借口讹诈不熟的本科生,或在麻桌上通过偷牌换牌诈骗混熟的本科生。一届届的学生让他们有取之不尽的财源,并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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