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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多来受过的苦楚，隐忍的哀伤，多少个日夜自己躺在塌上伤怀，那个雪夜赠伞的男子，那个城楼负手而立的男子，那个为自己剪了一座海棠楼阁的男子，那个烽火戏诸侯来博她笑的男子，从此再不复存在……
“红妆，朕想给你最好的一切……”
这样的誓言听过一次便是奢侈了，浑浑噩噩间她嘴角含笑，想要说一声穆青的名字，最终却没发出声音……
穆青没有想到竟然能以这样的方式见到红妆，一年了，阔别一年每时每刻都不是想着她恨着她迫不及待要找到她，可是这样一见却又无所适从，仿佛来的太突然……
不该是这样，明明想要找到她狠狠的狠狠的……
如何呢？发泄怒气吗？
他不知道，这一年来他光顾着恨她，就是没想过要如何惩罚她。
惩罚她的不忠，惩罚她的狠心绝情，以及还要怀上别人的孩子么？
他怒火滔天可见到她如此落魄无助的样子，却还是抱着她给她最温暖的怀抱。
她那么瘦，瘦到几乎没有重量，脸色那么苍白，灵动的眼眸死灰一片。
他心疼了。
承认吧！穆青，你恨不下心。
这个狼心狗肺的女人，穆青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漆黑的眸子暗潮涌动。
他的手上青筋暴出，他恶狠狠的开口：‘怎么，你过的不是很好吗？恩，不是做了卫国的娘娘吗不是有了荣华富贵吗？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把自己弄成这样，你想让朕可怜你吗？红妆，你若再不醒来朕才会可怜你，可怜你，你听懂了吗？所以你乖乖给我醒过来……’语气最后，穆青连尊称都不用直接变了音调叫做‘我’。
他的目光缓缓落到红妆怀里紧紧抱着蜷缩成一团的婴儿，他粉嫩的脸颊好奇的望着自己，一瞬穆青都以为那是自己的孩子，可是这样愚蠢怪诞的想法很快被他否定，他看着那个孩子用力摇晃红妆：“看着，难道你不要你的孩子了吗？给我醒来。”
孩子似受到惊吓一般‘哇’一声哭出来，应着那哭声红妆眼眸才微微一颤，唇瓣动了一动……
穆青脸色大喜，凑过去一听却是说‘水……水……’
穆青眼眸四下落入，附近却更本没有水源，带来的水壶也空了，只有一些干粮，看着红妆虚脱的模样，他眉目微皱：“红妆，你记住了，你这辈子都欠着朕。”
说完，一旁短剑划过，温热的血水漫上手臂，他脸色不变将红妆陇在怀里，把那留着血的手臂凑到了红妆嘴边，红妆微微皱眉，却又抵不过心中饥渴，立刻含住，大力允吸起来……
黎明终于到来，微风浮动，穆青放来红妆慢慢站起来，看着自己的手撕下一块衣襟包扎起来，苦笑一声。
背后一声细弱的声音传来，他心里一怔，忽然紧张起来，仿佛那个做刺僚潜伏身边的人是自己，仿佛那个狠心出剑的人是自己，又仿佛一走了之的人是自己……
他居然害怕见到她，或者是害怕红妆再一次推来自己，他告诫自己找到红妆给了自己恨她的理由……
这些无非就只是想要见她一面。
朦朦胧胧间眼前站了一个人，迎着刺眼的日光，那人的身影更显修长，红妆揉了揉眼睛警惕的看了眼怀里的孩子，见他舒适的睡着才又望向眼前的人，丝绸般浓黑的发丝，精壮欣长的身子，以及受伤的手臂，红妆一惊……
昨夜朦胧间有血腥味，她只依靠本能去吸难不成？
她立刻用手擦擦嘴，果然染了点点血迹。
这……
她想后退了一点，酝酿了一番却又冷静的问：“你是？”
没有回声。
一片死寂……
红妆抱起孩子慢慢站起来，小心向前走了两步，边试探：“是你救了我吗？”
男子的身影微微一动，逆着日光，他誶不己防忽然回过了身子。
红妆眯了眯眼，男子在日光的映衬下显得夺目又朦胧，看不清面容，只是这白衣胜雪，风姿翩然，恍惚间脑海里一片空白，接着跳出了一个人的模样。
那个人，她在心里刻画过无数次，她一愣。
以为这是一场梦。
如果是梦就这么梦着吧，最好永远不醒来。
红妆想着，眼里不自觉溢出了泪花。
暗沉……男子的面容也渐渐通透呈现在了面前，他迈开步子缓缓向着她逼近……
日光消散了……
美轮美奂的幻想渐渐回归现实……
穆青冷冷看着红妆脸上多变的神情，眉间微微皱起。
一身肃杀的气息隐隐显露出来生生逼退了红妆两步。
巨大的冲击下，红妆又觉得喉咙一片干燥，开口问道：“你……你是……你是谁？是你救我的吗？”
第八十七章
红妆的脸苍白的几乎透明，一双眸子尽是疲惫的血丝……她似乎像个容易受惊的小鸟。
说实话穆青倒是愿意见到她高傲如旧过的很好，也不想见她如此落魄不堪……
他心疼，一年了他的心疼与日俱增。
他静默不语。
又听红妆再问：“你是谁？”
红妆身子恍惚，面前的男人半轮银面面具遮掩了面颊，只剩下漆黑的眼眸露出。
可是这身形那么像一个人，她差点恍惚了，不由伸出手想要揭开面具，手却被一个冰凉的大手拨开，他漠然的看着她。
思绪很快回笼，她哑声道“你，难道不会说话？”
穆青一愣，接着重重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红妆分不清心里是落寞还是松了一口气，她挤出一抹笑意：“谢谢你救了我。”
穆青摇摇头。
想了一想，拿起剑用左手将剑头抵在地上，粗粗几划……
“姑娘要去那里？”
红妆愣了愣，总觉得眼前男子有些奇怪，可人家救了自己总不好拂了面子。
“我也不知道。”红妆慢慢摇摇头。
“这，是你的孩子？”
红妆看过去点点头：“是的，他是我与我心爱之人所生的。”
红妆说这话是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使得整个人都变得温暖美好。
穆青心里重重爱了一锤，钻心的痛起来。
“那，你心爱的人呢？”他又划了几划。
红妆略微一怔，忽然歉意的说：“对不起，孩子饿了……”
她说着抱起孩子坐到一边的草席上，侧对着穆青撩起了衣襟……
穆青无意偷窥的，只是眼光一瞥便看到那粉红的风光，喉咙微动，浑身都僵硬了。
他转身，背对着红妆长呼了一口气……
好一会儿孩子渐渐睡熟了，红妆才站起来，红妆走到穆青面前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只是我现在还没有报答的能力，若有缘见面必定重谢。”
穆青脸色一僵“你要走？”
“恩！”红妆点点头。
穆青沉吟片刻抬起头来又写道：“一起吧！正好我也走山路！”
红妆迟疑：“可是我没有目的，怎和你同路！”
穆青缓缓一笑：“在下本也是江湖上游荡的人，走到那里那里便就是目的。”
红妆再没说什么，抱着孩子走到前头，想了一想又回头：“公子叫什么名字？”
“清沐。”端端正正的两个字。
红妆缓缓扫过苦笑一声：“你倒是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说完便行起路来，殊不知穆青听了这话却如雷劈了一般，怔在原地，良久。
离国……
云凤酒楼中……
萧别躬身复命：“香妃已被下毒暗杀，只是……雪妃娘娘不见了。”
“不见了？”将也语气不善。
雅座旁，兴奋的声音传来：“娘子，咱终于可以接你回卫国去了，我们有钱了，我这就为你赎身！”
“这么多金子……你那里弄来的。”
“娘子别慌，是这样的，昨晚我乘船渡了一个女子过河，随后又载一个男子过河，怎知那个男子居然是寻找那女子的，叫我掉了船头，便给了我这般多的金子，我看应是大福大贵之人，老天眷顾、我们终于可以夫妻团聚了。”
女子低低啜泣：“是是、我们这就去赎身。”
透过帘子，夫妻两的身影影影绰绰，萧别忽然一声：“将军，皇上的荷包？”
将也脸色阴沉，萧别已经出去截住了那对夫妻……
“给你这个的人是？”将也拿着荷包冷冷问。
跪着的男子正是昨日渡船的船夫，他一个寒颤：“是昨日一名雇主！”
“长的如何？！”将也又问。
“小的这辈子……怕……怕都难见到那样绝色的人了。”
“你说他去追一个女子，他去了那里！”将也拍案坐起，一双眼睛尽是冰霜。
船夫急忙磕头：“小的不知，两人皆是往卫离两国接界山头走去了。”
将也眼神一寒，那修了龙纹的荷包孤零零扔在了桌上。
“必须在皇上没找到红妆之前，找到她！”将也冷冷发令。
红妆冷不丁看着眼前一排黑衣人，散发出浓烈的杀意，毫无预兆的挡住了自己的去路。
她怕……很怕，她紧紧裹住孩子，她不明白将也为什么就像是鬼魅一样对自己如影随形。
穆青去找水还没有回来……
眼前的黑衣人中，那个狂野伟岸的男人却一步步向她走来，带着一抹笑意。
犹如八年前那个男子，他冷冷的说：“我从不留无用之人在身边！”
“红妆，你是我身边最贴心的人。”
他又说：“你进宫选妃，我娶宰相之女！”
而如今，他是那个下毒杀害自己的人……
那个野心朝政的魔鬼。
他一步一步向她走来，纵然黑色纱巾蒙了面可她依然能知道是他，她的一切都是他给的，她只怕他会夺了她的孩子去……
那么，他是来杀自己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