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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间，商信想起了隐逸村庄，想起了清源镇。想起了医馆、小楼，和小楼中的每一个人。
叹息，失望，一切的一切都将离他而去。他不敢想象妈妈袁青和红妈知道自己死去的模样，不敢想象若离那仙女般流泪的脸。不敢想象晓晓发疯般拎着霸王枪去京城拼命的样子。
可是，那只手迟迟没动。
周围一片安静，好像有一种诡异的气息流动。
商信转头，却突然看见林生流泪的脸。
林生在哭，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不是为商信在哭，商信看得出来。
林生也没有看向自己，而是看着青牛村中的一个方向，商信知道，那里是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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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煞眼中红光更盛，可是他的注意力已完全不在商信和明月身上，他也在看向一个位置，和林生所望之处相同。
他们都在看什么？林生可以说是担心碧华，那血煞呢？
商信也转头，看向林生家的方向，那里也是他的家，他和明月的小屋就在林生家旁边。
首先，商信看见的是数不清的人群。
其次，商信感受到一股异样的气息从那个方向传来。
那是一股暴戾之气。
再然后，商信听到一个声音，“吾以生命为引，借用天地神力，维护心中爱人，开启毁灭神弓！”
商信听得清楚，这是碧华的声音。
林碧华！
天地间的灵气疯狂涌动，周围的空间都产生扭曲。
从商信所处之处，到碧华家一条直线上的所有人群，纷纷向两边跌去，眼前的视线豁然开朗。
商信看见，林碧华正站在自家门前，手中紧握那张锈迹斑斑的巨大长弓！
一道道绿色光芒不断从她体内渗出，射在手中巨弓之上。
周围空间内的灵气，疯狂的向着弓身涌去。
不过片刻之间，那弓发出璀璨的光芒，盖过天上的一轮明月！
那弓在碧华手中，竟是一点点拉开！
商信骇然！
他很清楚，那是一张拉不开的弓。他从来也没有拉开过，就在前些天他还试过一次，以自己合意境八层的实力，依旧连一点都拉不动。
可是现在，它在碧华的手中一点点拉开。
林生眼泪流的更多，他早就应该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
碧华，一个二十岁的苍老女子，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眼角会早早出现皱纹，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皮肤会黯淡无光。
只有林生，碧华的亲哥哥才知道这一点，那是因为，祖传的弓，只传女不传男的毁灭神弓。
天地间四大神器之一。
因为这张弓，林家的女人活不过四十岁，因为这张弓，碧华不敢说出自己心中的爱意。
可是现在，林生知道，碧华已活不过二十岁。
二十岁，碧华现在就是二十岁。
林生知道，碧华活不过今天。
毁灭神弓，用生命为引。拉开必死！
商信眼睛睁大，他看见，随着弓每拉开一点，碧华就苍老一分。
她的人，已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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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角的细纹一点点加深，一点点，蔓延到整张脸庞！
她的发，一点点失去光泽，变灰、变白。
她的手，一点点现出青筋，变得狰狞、扭曲。
她的身体，一点点憔悴、干枯。
可是她的人，却在闪闪发光。
为了商信，她不惜以生命为引，拉动那本不应该出现在世间的毁灭神弓！
30岁的容颜，只在瞬息之间，就变成四十岁的样子，然后是五十、六十、七十、八十……
商信的眼角也有泪流出，他也听到碧华的那句话：“吾以生命为引，借用天地神力，维护心中爱人，开启毁灭神弓！”
商信想制止，却发现自己连一动都动不了。并不是因为自己的手被血煞抓住，此时此刻，便是连血煞也无法动作。
明月眼中也有泪，看着瞬间苍老千年的碧华，明月双眼已朦胧，她喃喃说道：“碧华，你不要死，只要你还活着，我就让商信娶你，我说了就算。”
弓还在一点点拉开，天上地下两万人，此时都被定在当地，每一个人眼中都露出恐惧之色。每个人都能看出那张弓所带来的毁天灭地的能量。
可是他们跑不了，连一动都是不能。
数道绿色的光罩突然从天而降，罩住商信，罩住林生，罩住风婷婷和明月，也罩住了青牛村所有的人。
林生眼角裂开，流出的不再是泪，而是血。鲜红！
他知道，这是碧华用生命打下的印记，能够护住自己平安的印记！
弓开如满月！
一支绿色的箭突然出现在弓弦之上。
天地间的能量所汇聚而成的毁灭之箭！
此时的弓和箭充满了生机，而拉弓的人，却已了无生气。
看着那白发苍苍的女子，那苍老千年的容颜，往事一幕幕出现在商信心头。
初见、相识、相知、到彼此牵挂。
他突然想起，半个月前，碧华也要和自己一起去斗那条上古神兽巨蛟，她背着锈迹斑斑的弓说：“我绝不会成为你们的累赘。”
原来如此，她虽然没有守护兽，可是她有扭转乾坤的能力。只是，若是这能力需要用生命来引导，是不是太可惜、可叹、可悲、可怜！
一个娇弱的女子，不惜自己的生命，来守护心中的爱人。
商信的心在痛，痛得滴血！小时候明月被乱棍打死在自己身上，他没想到十几年后，相似的一幕竟然重现在自己面前。
想要守护身边人的安全，竟然如此遥不可及，数年来没命的修炼，又如何？
“去！”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想起。
“锵！”弓弦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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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79章 毁灭之箭
第279章毁灭之箭
干枯的一双手，弯曲的背，皱纹深刻的面庞，苍苍白发的碧华。
站在天地之间，却一点也不渺小。围绕在她身旁的是翻滚涌动的灵气，普天之下，谁敢小瞧？
这一刻，她就是神。主掌天地万物的生灵，主掌所有人的生死。
“锵！”弓弦响动。
灵气所汇聚而成的箭支如流星般逸去，直去向抓住商信的血煞。
随着箭支而去的，是铺天盖地的灵气，霸道、暴戾、毁灭之气。
一箭正中血煞，合神境的强者，商信唯一遇到无法抵抗的强人，好像一片落叶般破碎、消失。
密密麻麻的人群，无论是天上还是地下，在灵气所过之处，都化为一片虚无。
房屋、树木、碎石……凡是突出地面的，都在这一箭之中化尘、化土。
所留下的，只有那些被碧华打上烙印的人，在绿色光罩下，他们竟是平安无事。
该死的人都已死绝，这一箭之威却还没有结束。那箭带着漫天灵气穿过青牛村，直去向大青山脉。
一箭穿入一座山中，山碎。
去势丝毫不减，又去向第二座山，山崩。
第三座，第四座……直到视线的尽头，直到看不见那支比天上明月还要璀璨的箭。
没有人知道它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它射穿了多少座山。
商信和林生等人也根本没有看见这些，他们的眼中只有碧华。
碧华已慢慢倒下，跌在地上，跌在尘埃里。
她只做了一瞬间的神，现在，她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她的身上再没有半丝生气。
商信想扑上去，抱起碧华。可是他动不了，一箭已过去，他却还是动不了。
直到，身上绿色光罩一点点消失。
“碧华！”林生大吼一声，在光罩消失的一瞬间，他的身体便凌空而起，一下子就到了碧华的身边。
“哥。”碧华气息微弱，可是脸上却带着笑容，“哥，我想和商信说一句话，好不好？”
林生留着泪点头。
“碧华，商信在。”一张苍白的脸出现在碧华眼前，商信轻轻伸出手，抱起碧华，把碧华紧紧抱在怀中。
“商信，我喜欢你。”碧华把头轻轻靠在商信肩头，心中一片宁静。“可是我一直也不敢说，我长的那么丑，又那么老，还活不过四十岁，我不敢对你说。”
林家的女人活不过四十岁，毁灭弓是神器，天地间最霸道的四大神器之一，可是拥有它的林家女人，却从来也没有得到过幸福。
“我知道，我都知道。”商信紧了紧手中冰凉、苍老的身躯，“等你好一点，我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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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华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能够听到商信亲口说娶你，她已知足，不论这句话是真也好，是假也好，她都已知足。
“林家的女人，一生只能拉开一次毁灭神弓，箭出必死。”碧华说：“可是我很高兴，这辈子从来也没有像今天这样高兴过。”碧华声音渐弱，眼睛一点点合上：“商信，你知道吗？能够为你做一点事情，就是死，我也高兴。”
“碧华，你不会死，你不能死。”商信颤抖着搂紧碧华。
碧华却不再说话，她已说不出。
她用生命为引拉开毁灭神弓，她的生机已去。
林生轻轻拉了拉商信的胳膊，摇了摇头，脸庞的泪水飞洒在空中。他也是林家人，他知道拉开毁灭神弓的后果。
商信也摇了摇头，却没有松开碧华，而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只手快速伸向乾坤戒指，一株青翠欲滴的小草突然出现在商信掌心。
这是从小岛上采回的仙草，吸收天地灵气、日月精华，传说中能够活死人、肉白骨的仙草。
商信没有一丝犹豫，捏开碧华的嘴，把草喂入她的口中。
等待，耐心的等待。
一个时辰过后，碧华一点变化也没有。她的容颜还是那么苍老，她的眼睛紧闭，一点也没有睁开。只是她的心脏，却还在跳动。
在这一个时辰中，林生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他不知道碧华现在是生是死。碧华在商信的怀里，一动也不动，他看不出来，甚至连碧华的呼吸都感受不到。
商信慢慢抬起头，看着林生道：“碧华还活着。她的心还在跳，只是没有醒来。”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林生心中万般滋味，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若是没有那株仙草，碧华已经死了，已经死去多时。林生知道，只要过了一个时辰，碧华就不会死了，她的生命已经保住。
可是这么长时间她还没有醒来，那也就意味着，很可能这辈子，都不会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