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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祐樘抿唇一笑,“不过乔儿是不是本末倒置了?我还饿着呢。”说着,他扫了地上摆着的饭菜一眼,又抬头看看她,然后就作势要起身。
漪乔拍了拍脑门,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光顾着和他说话,倒把来这里的初衷忘记了。“我来我来,”她连忙拦住他,然后动作麻利地盛了一碗米饭,又将各色菜肴都盛了一些才递给他,“虽然我自信自己的厨艺一点儿也不差,但你是吃惯了宫里珍馐美食的人,嘴应该刁得很,也不知道看得上看不上我这民间的手艺。而且,这饭菜如今都凉了……”
祐樘低头看着碗中莹白软糯的米饭和色泽鲜亮的菜肴,眸光一点点变得深沉,然而说出来的话却是带笑的:“乔儿,其实我曾经一度认为,吃饱就是一件很值得满足的事情了。”
“你说什么?”漪乔惊讶地看着他,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
祐樘并未说下去,只是笑了笑,然后垂首用起了膳。
漪乔猜想这其中可能有什么隐情,但她并没有准问下去。她知道,若是他想说的话,自然会告诉她。
他用完膳后用丝帕拭了拭嘴角,目光有意无意地向外瞟了瞟,又冲着她笑道:“乔儿的手艺很好,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是比宫里的御厨做得贴心可口多了。”
漪乔抿唇一笑,觉得这话很是受用。
他将碗筷放在一旁,笑看着她道:“那我们就继续方才未尽的话吧。”
“嗯。”漪乔点点头,拉过旁边的蒲团,刚要正襟危坐准备认真聆听,却一个没防备又被他一把带进了怀里。
祐樘一手环在她的腰际,一手按着她的后脑勺,让她伏在自己的胸口处。这次的拥抱,同样是不容挣脱的。
他拉过貂裘往她身上裹了裹,低头冲她温柔地低声笑言道:“乔儿莫要着凉了。”
漪乔无奈地扯扯嘴角,也懒得再与他辩驳。干脆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安安稳稳地偎在他的怀里。
“说起来,其实这件事情很有些渊源,”他轻轻地开口道,“我自幼时起便不为父皇所喜,这种厌恶约莫持续了十年,也就是两年前,终于达到了极点,于是父皇便决定废掉我。然而万分凑巧的是,就在父皇连废太子的圣旨都拟好了的时候,却突然传来泰山地震的消息。泰山是何等处所?王气聚集之处,历代帝王心中封禅的圣地。于是父皇认定这是不祥之兆,下旨责令钦天监去查一下地震的原因。后来,钦天监在回奏的奏疏上称‘应在东宫’。由此,父皇便认为那次的地震是由于他要废太子导致储君之位不稳而造成的,从此打消了废掉我的念想。而如今,不知是谁又将这笔旧账翻了出来,称当年钦天监的那份奏疏是在我暗中授意之下拟就的,根本就是我为了保住自己储君之位的手段。父皇在看到这样的说辞时龙颜大怒,最后已经听不进去我的辩解,但是一时也找不到我欺君的确凿证据,干脆将我禁足于奉先殿在祖宗的牌位前思过。”
“他为什么那么厌恶你呢?而且,还是自小?”漪乔蹙着眉头,感到很是不可理解。到底是怎样的原因,会令得一个做父亲的如此对待自己的儿子?
然而回答她的,却是长久的静默。
漪乔猛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戳到了他的痛处,于是就要抬起头:“对不起,你就当我什么也没问……”
祐樘按住了她的动作,叹息一声道:“无碍,没什么可不能说的,我只是由此想起了些往事而已。”
他重新将她拉回自己的怀里,下颌放在她的发际之间,低声道:“乔儿可有听说过二十多年前的大藤峡叛乱?那次的叛乱波及的范围很大,烽火燃遍了两广地界,又加之当地官员一直遮掩不报,导致事态越发严重。后来父皇派遣大将韩雍前去平叛,果然,他不负众望奇袭成功,大胜而归,还带回了七百二十名的俘虏。”他顿了一顿,才又接着说道:“而我的母妃,就在其中。”
漪乔张了张口:“你是说……”
“嗯,母妃一开始是俘虏的身份,后来同其他人一样入宫做了宫|女。她本是瑶族一土官家的千金,被无端卷入这场风波之后,就成为了身份低微的宫婢。可她从未抱怨过,也没有计较什么,总是一个人默默地把手上的活计做完,待人也很真诚,是个淡然如水的女子。这些,有的是基于我儿时的零散印象,有的是后来戴先生告诉我的。”
“戴先生?”
“就是前任司礼监的掌印太监怀恩。不过乔儿现下见不到他,由于两年前他坚持不同意废储之事,被父皇贬到中都凤阳守陵了。”
“哦,”漪乔从他的话里听出来怀恩应该是个很重要的人,看来她真的有很多不了解他的地方,“那后来呢?”
他用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柔地抚了抚她的发丝,苍白而憔悴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追忆怀念之色:“后来的事情,有些寻常但也不寻常……”
他正要接着说下去,却突然生生顿住,继而眸色一沉,眉头微微蹙起。
漪乔也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儿,但她窝在他的怀里看不到他的神色,不由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乔儿,随机应变。”他轻轻拍了怕她的后背,言简意赅地沉声答道。
☆、第六十二章 节外又生枝
他的话音落下没多久,殿外便传来了太监尖细的通报声:“皇上驾到!”
漪乔和祐樘匆匆收拾了一通,而后才刚刚跪下,便听得殿门打开的声音,紧接着,穿着一身绣翟纹古香缎常服的朱见深便赫然出现在了门口处。
“参见父皇。”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时间,两人同时跪在地上垂首行礼道。
朱见深负着手一点点踱步进来。他的脚步虚浮,神情恹恹的,脸色偏于蜡黄,这显然是长期的生活靡乱和服食丹药的结果。而且由此可见,他近日身体欠佳也确实是真的。
他的脸紧绷着,似乎是有什么心事,眼睛一直盯着面前的两人看,自进来之后就没有说过话,也没有让他们平身的意思。
漪乔和祐樘虽然都是一动不动地跪着,但是心里皆在揣测着皇帝此行的目的。
朱见深在殿中扫视了一圈,最后把目光定在了祐樘身边的食盒和包袱上,继而冲着他冷笑一声,终于开口道:“你在这里的日子好像过得不错啊,有吃有穿的,还有人陪着。看来,朕真是白操心了。”
漪乔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宫娥的衣服,细想之下心里突然浮上一丝隐忧——难道他知道自己是谁了?另外,听他说自己“白操心了”,那是不是说明他现在有回心转意的意思?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给她自己打圆场。
祐樘也想到了同样的问题。他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头,而后似乎是有些无奈地笑道:“原来父皇都知道了。不过,只此一次便被父皇瞧见了,看来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父皇。”
他这话说得极是精妙,看似随意的寥寥几句就隐含了三层用意:首先是通过模棱两可的说辞来试探朱见深,看他是不是知道了漪乔易容改装的事情,如此才能便可见机行事。接着就是解释一下这只是“初犯”,最后又顺道恭维了他一番。
“看来你真是够得人心的啊,”朱见深走到他面前站定,曼声道,“连一个小小的宫婢都敢冒着抗旨之险来为你送衣食,都敢不把朕放在眼里,如此看来,朕是不是应该早早地退位让贤了?”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猛地一沉,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
皇帝的权威是绝对不容侵犯和藐视的,这也是朱见深发怒的最主要原因。不过他这一席话,倒似乎是解了两人的疑问。
祐樘稍稍思忖了一下,眸底闪过一丝疑惑。他正打算说什么,却被一旁的漪乔抢了先。
“陛下赎罪,”她跪在地上,心里念头飞转,略一迟疑道,“请听奴婢一言。”
朱见深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不屑地冷哼一声道:“朕正想着治你的罪呢,你倒是先开口了。赎罪?赎谁的罪?你莫不是要自不量力地为太子说话?”
“回陛下的话,奴婢自知身份低微,太子殿下的事情绝不是奴婢能插得上话的,”漪乔神情极为恭顺,“只是,有些事情奴婢想说清楚,陛下在听完之后再做出裁断也不迟。”
“哦?那你倒是说说看。”
“首先,奴婢并非枉顾陛下的禁令,不将陛下放在眼里。正相反,奴婢是感念陛下圣恩,为陛下着想才会前来。”漪乔缓缓开口道。
朱见深嗤笑一声:“为朕?”
“是,为陛下,”漪乔不慌不忙地答道,“太子殿下身体底子欠佳,怎生受得了如此惩罚?奴婢唯恐殿下会撑不住,到时候出什么乱子。而陛下向来以宽厚仁爱著称,若是殿下真的有什么不测,恐于陛下之圣名有损,此为其一;殿下作为我大明储君,身份尊崇,一旦此事外泄,陛下此举很可能给自己带来麻烦,此为其二;太后一直都对殿下疼爱有加,如果她老人家从五台山祈福回来发现此事,一定会追究,到时怕会影响到陛下与太后的母子和睦,此为其三;陛下与殿下说到底都是至亲,所谓血浓于水,况陛下又是宽仁之人。之所以做出如此决定,奴婢妄加揣测,应是由于当时陛下怒气正盛。若是太子殿下因此而有什么不测,奴婢怕陛下会追悔莫及,此为其四。”
其实她第三点里面还隐了一层意思——捕风捉影的事情他就武断地责罚,太后知道了一定更生气。不过她知道朱见深应该能够想到,所以就没有点破。当然,于她如今的身份来讲,说破无异于和皇帝叫板,所以还是点到为止的好。至于最后一点,就完全是客套话了。
朱见深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她是不是真的站在他的立场上他不知道,但是有一点不可否认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