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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一度的达幕蒙古力士比武大会场地就设在紧依着大都城的近郊之地,军营的士兵早早地搭了一溜的敞开的竹棚,棚子里铺着蒙古的垫褥前面的桌案上摆满了美酒和瓜果、各式的肉类,这是为草原上各个部落首领和朝中的大臣们准备的。在棚子里正中间搭了一个高台,那就是力士们的赛台。正对着赛台的棚子就是大汗窝阔台观看比赛的御棚,其实并不比其他棚子高级到哪里,稍微宽点,高点、大点罢了。
大都城里有钱的大户人家,为了观看方便,会沿着棚子的外围自己搭个蒙古包遮阳、歇息。说是比武大会,也是蒙古富人之间比富、比奢华的一个机会。
牧民和普通的百姓这三天则不眠不休的喝酒、唱歌、跳舞,如果实在太累,找棵大树依着眯一会儿眼就好了。不过,谁舍得睡呢?达幕节可是一年才有一次呀!
作为地道的蒙古汉子,窝阔台对达幕节还是很重视的,他也曾是达幕节上的射箭英雄,那时多少蒙古少女在台下为他欢呼啊!
窝阔台为了达幕节,几天前就开始滴酒不沾,很注意睡眠,希望在达幕节开始的那天早晨,接受万民景仰时,看上去气色好一点。他是贪杯,但还不至于成了一个无可救药的酒鬼,对着镜中苍白消瘦的面容,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有多虚弱。
达幕节这天,雨后放晴,大都的天空像用水洗过一般,碧兰碧兰,阳光明艳,但却收敛了些热度,风微微的,恰到好处,又能给人舒爽的感觉,却又不会影响射箭勇士们的比赛。
最快乐的莫过于后宫的妃嫔们,这一天,她们可以名正言顺地走出后宫,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在臣民们羡慕的眼神中摇曳生姿,一大早,后宫里就成了个鸟窝,吱吱喳喳,喧闹个不停。
乃妈真皇后换了身簇新的锦裙,让贵由太子也穿得明亮一点。窝阔台的龙袍也是崭新的,几天的饮食定当,他看上去的确多了些精神气。
皇家的马车队浩浩荡荡的往近郊出发,窝阔台与乃妈真皇后合坐一辆龙辇,一路上,多少市民站在街头,翘首观望,海呼声如浪潮一般,狂涌卷来。
如果说做大汗有多大的乐趣,那么此时就算是其中之一,可以让你膨胀的虚荣心得到满足。
窝阔台与乃妈真微抬一臂,雍容地微笑向万民示意,帽顶上的孔雀翎迎风飘动着。
车队到达达幕赛场时,众大臣和部落首领敬了天神、牧神,谢了大地之神,朗声高祝比赛取得成功,几十位蒙古年轻小伙子跳起了弓箭舞,另一边蒙古少女们唱起祝酒歌,然后去年的摔跤冠亚军进行友情演出,一个重重的鼓点落下,比赛正式开始。
摔跤比赛总是先举行的,也是最让人激动最吸引眼球的,摔跤场外,观看的人群是人山人海一般,有的甚至站在了伙伴的肩膀上,喝彩声一阵一阵的。
那边在比赛,棚中饮酒也正式开始,窝阔台让耶律楚材、奥都拉和几位王侄与自己同坐一棚,嫔妃们坐在后面一排。
一闻到美酒的香气,窝阔台就有种亲切之感,但他告诉自己要控制,高高在上的大汗要是在万民面前喝得醉醺醺的,那成何体统。
奥都拉眯着蓝眼,轻抿着酒,斜睨着棚子外面搭建的一顶顶蒙古包,其中有一项最大也是搭得最高的,让他的目光停留了很久。另一张桌子上的忽必烈王子也刚好看向这里。
“爱卿,今天怎么这样沉默?”吹着风,喝着酒,窝阔台没必要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神态,眉宇舒展,神情轻松。
“大汗,臣瞧着这举国欢腾、万民同庆的盛景,不由得钦佩大汗之力,一时感慨,不知说什么好了。”奥都拉双手举起酒杯,向窝阔台示意。橘 陌陌 园
耶律楚材漠然地扫了奥都拉一眼,暗暗不屑。
窝阔台却听得满心欢喜,哈哈大笑,与奥都拉碰了杯,一饮而下。外面赛场上突然响起一阵叫好声,几人不由得站起身来观看。
赛场上两位摔跤手正战得难解难分,几个来回下来都不见胜负,反倒像越战越勇,观看的人群兴奋得个个脸涨得通红。窝阔台看了一会,随意转动了下视线。
蓦地,龙目圆睁,下巴抽紧,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僵硬如铁,但他的一双手却在微微的哆嗦着。
在外围搭建的最高的一个蒙古包前的看台上,站着三人,男子长身而立,锦衣玉袍,俊容如美玉,风度翩翩赛潘安,他身边的女子,清丽的面容上嵌着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像深秋时节的明净湖水,妩媚而又莫测高深,微微隆起的鼻子,默默含笑的嘴唇,是那么的俏皮,可爱,一头飞扬的卷发,束着宝石的发环,阳光上散发出璀璨的光芒,就是连星辰都不敢与之比美。男子怀中抱着个小女孩,活脱脱就是女子的缩影,一样的卷发,一样的明眸,一样的可爱。
这可能吗?这分明只有梦中才能见到的芳容怎么可能出现在阳光下呢?他明明看到君问天抱着一动不动的她走出皇宫的,御医说她因难产而不治身亡。
一定又是他看花了眼,窝阔台拼命的眨着眼,然后睁开,那三人居然还在,女子娇笑地指着赛台,挽着男子的手臂,说个不停,不时还和小女孩扮个鬼脸,男子宠溺地揽住她的腰,防止她会笑着跌下看台。
那一幅羡煞神仙的画面,吸引的不止是他,有许多观看比赛的人也纷纷把目光投向了他们,而他们沉浸与观看的欢愉中,根本没发觉自己成了一道风景。
“爱卿,你帮朕看看,那里是不是站着三个人?”窝阔台揉揉眼睛,拉了下奥都拉。
这一指,耶律楚材也发觉了,沿着窝阔台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清目愕然瞪得溜圆,缓缓抽了一口大大的冷气。向来镇定自若的心突然一团慌乱。
“大汗,那个……好像是飞天堡堡主君问天和夫人吧,臣前几日在不归楼用餐时,碰见过他们,听掌柜的这样称呼。呵,因为他的夫人和小姐都是和臣一样的卷发,臣当时就记住了。到底是蒙古首富,看台也答得与众不同。”奥都拉笑眯眯地说道。
“真的是君问天?”窝阔台不禁扣紧了奥都拉的手腕,声音都变了调,神情很诡异。
奥都拉讶异地点点头,“耶律大人,你说那是不是飞天堡君问天呀?下官应该没认错吧!”他侧身,拉过耶律楚材来证明。
“耶律先生,是她吗?”窝阔台颤巍巍地带着不敢确定的惊喜问着只有耶律楚材明白的问题。
耶律楚材阴着脸,唇紧紧地抿着,目光定定看着那一对谈笑风生。浑然不觉已让御棚中暗潮翻滚的夫妻,好一会,才微微点头,“大汗,老臣想应该不是。”
天上一轮艳阳如常,不带感情地映照万物。
窝阔台觉着有些发冷,瑟缩地握起了双拳,“为……什么?”那面容,那表情,那唇边的笑意分明是一模一样的,她以前说过她不属于自己,他笑说他不管她是神还是妖,他都要她。神。妖?碧儿没有死,没有死,她那样的神奇女子一定不会死的,她只是和他捉迷藏,一躲六年,现在她回来了,那个孩子是她生的吗?一定是,活脱脱的小碧儿呀!
“因为人死不可能复生的。”耶律楚材斩钉截铁地说道,“那有可能只是一个面容相像的人而已。”依君问天的执着,寻一个酷似夫人的女子极有可能。他听说君问天失踪过三年,他不相信大白天会看到一个鬼魂。而那一天的情景,他记得清楚,是他一手安排的,不可能有任何人在他面前耍诡计,骗过他的眼睛。
“耶律先生,不可能会那么相似,这些都是骗人的话?如果只是相似,她怎么会生下那么大的孩子?”窝阔台轻笑,神智越来越清晰,心越来越欢快,一种久违的激情从心底不断涌出,他觉得身子像变得轻快了,人像年轻了,充满了无法言喻的冲动。
他深情款款凝视着笑靥如花的女子,四海钱庄的韩庄主领着夫人向他们走去,他们从看台上下来,几人正在打招呼,她对韩江流熟稔的微笑,一定是碧儿!
耶律楚材脸色发青,特想向窝阔台泼一盆冰水,大大汗异常的样子,让部落首领和大臣们都看向了这里,托雷家的几位王子更是虎视眈眈的。“大汗,你该记得当时不止一个孩子。”他温宛地提醒道。
“耶律大人,你们这里在说谁呀?”奥都拉故作好奇,摸摸鼻子问道。
耶律楚材投来一记冷眼,他毫不在意地眨眨蓝眸,等着窝阔台的答案。
“兴许另一个孩子被家丁抱在别处玩。耶律先生,你莫要再说,朕亲自问问去。”窝阔台脸上荡起一缕温柔的笑意,在众人的瞠目结舌之下,步履不稳地往君问天的蒙古包走去。
“大汗!”坐在后面的乃妈真皇后突然起身,上前抓住正欲走出棚子的窝阔台,温婉大方地笑道,“你想要和民众近身同庆吗?那样会给侍卫们带来不便的。今儿这赛场人多眼杂,什么样的人都有,侍卫们已经够忙乱的了,大汗还是请回御棚观赏吧!”
戴着玉指环的纤纤玉手坚定地扣着窝阔台的手腕,犀利的眸子飞速地和耶律楚材交换了下眼神,又朝着贵由太子递了个眼神,贵由起身,近前不着痕迹地挡住了窝阔台的去路。
“朕想透口气也不行吗?”窝阔台冷硬的嗓音夹着一丝不耐。碧儿就在眼前,他只是想确定下她活的好好的,他们为什么这样紧张?
“大汗,你要以龙体为重!”乃妈真皇后陪着笑脸,克制着心中的惊恐,站在这棚外,更是把君问天一家看得清清楚楚,她的心也早已悬在嗓子眼,搞不清那卷发女子是人还是鬼,可是不管是人还是鬼,都够让她三魂吓掉二魂。
窝阔台不悦地瞪了乃妈真一眼,她今天管得可真细。突然甩开她的胳膊,拧眉竖眼地道:“朕的龙体朕自己有数,朕也不信朕的子民会暗害朕。回到你的座位上,朕要如何,还轮不到皇后来指手画脚。至于太子,大汗之位是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