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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氏无儿无女,独门女户,她的产业究竟有多少,只有官府和她自己知道。现如今她昏昏沉沉做不得主,追债的都逼到了门槛上。这些货款基本都经了丽尚坊大掌柜的手,现如今人就被关在衙门里,何漾差他前来核实,有那紧急的、准确的债务,便做主变卖产业还补了。剩下的银子,则留给她保命,待人清醒后,再做打算。
夏颜心绪极佳,便呆在屋里趁兴执笔作画。与之前的图册子不同,这画上的小人憨态可掬,活灵活现,几幅图连串便成了一个小故事。她画的用心,涂涂改改了一叠宣纸,连墨汁也研了两三次。
她原本画了许多,将自己的来历、空间、缝纫机都画了上去,思索许久,却最终仅留下一张纸,将其余都丢进火盆燃尽了。折叠好纸张塞进袖袋中,换了一身靓丽衣裳出门了。
她先去了东市,在牌楼下等着青丫,两人约好了今日一同逛菜市,做几道拿手菜犒劳何家爷俩。
“姑娘,今儿个豇豆不错,可要买些回去腌酸菜?”青丫挎着个竹篮子走来,里头已经装了些菜,想来是早到了。
夏颜掐了一把小青菜,水灵灵的汆豆腐汤正好,“豇豆多买些,若有好的青椒也秤一斤,今儿个的肉可新鲜?”
“方才我让店家替我留了一块嫩五花,正好家里门口架子上长了几根黄瓜,可以片了来炒肉吃。”青丫把新买的鸭蛋放进菜叶子里,收拾整齐以防挤压碎了。
“五花肉还是红烧的好吃,再买些千张结去,菜油和酱油也少不得。”不过一柱香时间,两人就买了满满当当两筐子菜肉。
“这么许多菜,可得吃到甚时候去?”青丫把菜篮子搁在骡车板上,轻轻一跳便坐了上去。
“今儿个我也是有私心的,想替何漾补过个生辰,菜品丰富些也罢了,多做的,再送一份去我干娘家。”夏颜一挥小鞭子,骡子便得得跑了起来。
刚驶出没多远,青丫咦了一声,让夏颜停了车,“姑娘,您略等等我罢,我见着了我姐姐!”
说罢捏着裙子跑了开去,直奔一个穿着红绫裙子的女孩方向而去。
夏颜将车赶到路边,只见对面两人说了没几句就争执起来,那红衣丫头推着青丫往前走,极不耐烦地挥着手,似乎并不想多谈。
青丫垂头丧气走过来,情绪低落了不少。
“怎么了?那可是你的亲姐姐?”
“是,她比我先两年领差事,如今做了大丫鬟服侍大少爷,方才也不知搞甚么名堂,鬼鬼祟祟的,还不让我打听,她不会是被少爷撵出来了罢!”
“苏府的丫鬟,能随意出入宅子么?”
“不能的,寻常不出二门,有甚事吩咐一声小子,自有人去跑腿。”青丫一脸苦恼绞着帕子,还在替她姐姐担心。
夏颜望着那丫鬟的背影若有所思,重新抽起鞭子,直奔新仓街去。
何漾在屋里看书,听见两个丫头叽叽喳喳进来,忙迎了出去。
“先儿我还在算时辰,你们可是要把菜市买净了才罢休?”他握住颗鸭蛋往空中一抛,惹得青丫一阵惊呼。
“多大了还顽这个?”夏颜瞥了他一眼,抓过蛋丢进篮子里,跑到厨下收拾去了。
鸭蛋比鸡蛋腥些,可配蘑菇就是一道绝妙美味。这时节蘑菇难寻,价钱也贵,夏颜只买了一小把回来,仅够吃一顿的。五花肉买的多,切了块拿酱料闷了,还多出一小截来,便又切成丁同豇豆一道烩了。
青丫正在外头洗黄瓜,拿丝瓜瓤抹平了皮上的小尖刺,三下五除二就捞出沥了水。日子久了,她也露了些缺点来。平时做事虽麻利,可不够清爽,做菜也不讲究,若是偷懒了,就时常做些一锅炖,何大林还好些,对吃食不挑,可何漾却受不了整天吃这些稀汤烂水,是以常常躲到夏颜小院里去吃小灶。
何漾闻见香味,钻进厨房来偷吃了一块肉,院子里的如意也挺着个大肚子走来,坐在门口喵呜了两声,夏颜丢了一块肥肉过去,它凑过去闻了闻便舔着吃了。
第78章 坦白
碱面分拨成几撮,搁在外头已经晒得干硬,夏颜把面收进筛箩里,回来下锅煮了。
既是补过生辰,长寿面是少不得的,滴了芝麻香油,挖了两大勺剁椒,香喷喷的出锅上桌,爷儿们用大海碗装了,三五嘴下去就少了大半。
原还以为菜会有剩,没想到几人敞开了肚皮吃,外加一只怀了身子的猫儿,硬是将一桌子饭菜都塞进了肚里。
酒足饭饱,青丫收拾了碗筷去洗,夏颜把何大林穿破了的衣裳拿在手里缝补,何漾伸直了腿儿,如意在他脚踝处蹭来蹭去,一人一猫玩得兴起。
何大林拿了一张红纸走来,捏着笔写了几个字后抬头问道:“大妞儿,你的生辰八字可还记得?以往问你说不清楚,如今要合八字了,可得认真些。”
他递了纸笔来,上头已经写好了一组八字,夏颜瞄了何漾一眼,见他睨笑望着自己,当下也不扭捏,装作凝神回忆一番,比着何漾的八字,略改了几笔。
夏颜的八字定是不准的,两人的命相好与不好,都做不得数,在她看来,好日子还是要靠自己争取的。
何漾见她这般爽快,当下有些怔愣,她心中好笑,忍不住对他吐了吐舌头。
何大林一脸笑意,来回摩挲着庚帖,叹了一口气道:“这下好喽,你们两个冤家,让人操碎了心。”
夏颜抿嘴一笑,把手上的衫子缝补齐活儿,丢进针线筐里,拍了拍手道:“叔,这衫子已经补得脱了形儿,改明儿换一身罢,这一件铰了做抹布使。”
“小门小户哪里经得住这么费,大妞儿,你们既然要成家了,就怨不得叔嘴碎一回,你这丫头甚么都好,就是赚了钱大手大脚,大郎也不是省油的灯,往后你们俩过日子,总得有个人紧着钱袋子。”何大林把缝补过的衫子接过手,揉搓了两下补丁,又细细叠好收进屋里去了。
夏颜对着何大林背影耸了耸肩,点了点正看热闹的何漾说道:“说你呐,可别叫我瞧见你乱使私房钱。”
何漾低笑一声,把如意抱到腿上,摸着它的大肚子戏谑道:“我的钱都在五斗橱里,你现在可要去翻检?”
“嘁,先留你几分体面,给你些日子转移私产,”夏颜噙着笑,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道,“不早了,我该回了。”
何漾闻言把如意放在地上,也跟着起来相送,两人走过巷口时,夏颜叫他止了步,“我还得到缫丝作坊去看看,你别跟着了,我走得慢,就当是消食了。还有,我有样东西要给你,往后咱们究竟能不能成事,关键可不在我了。”
她这话说得奇怪,何漾一脸纳闷,只见她从袖袋里取出一张纸来,正是她今早作的画。里头虽是个小故事,可完整记录了她的所有秘密,若是有心,便能发现其中端倪。
“这张纸,你看过就烧了罢,留着是个麻烦。”夏颜背着手说,歪过头用余光去瞄他的反应。
何漾接过去,刚要打开,夏颜立即转过身子,步履匆匆离开了,“回去再看!”只留下这一句,便跑没了影儿。
夏颜一路往回走,一路猜测着何漾的反应,自己描述的隐晦,也不知他能否看得懂。
回到铺子里时,正和一个穿红绫裙的丫头擦肩而过,夏颜见她面熟,不免多打量了两眼,却不料这丫头察觉后,更是急匆匆跑远了。
“方才那个客人买了甚么?”夏颜指着丫头的背影问。
掌柜的抬头一望,嗨了一声摇头道:“啥也没买,净打听缝衣机子的事儿了,这东西哪里是人人都能得的呢。”
夏颜听见这话,立即升起了警惕,她低头思索了一番,不动声色跟了上去。
那丫头左拐右绕,十分警惕地四下打量着行路,夏颜也不敢跟的紧了,只装作是逛街,不远不近地跟着。忽而间,她钻进了一道细狭巷子,夏颜跑过去时,就再也没见到人影儿了。
夏颜退后两步,瞧这地界有些眼熟,不免在心中升起了一丝疑虑。
缝纫机消失了也有一段时日了,市面上始终没有第二家出售相同针脚的衣服,这让夏颜暂时放下了一丝顾虑,反而抱着看好戏的心态了。这机器对于熟手来说自然再简单不过,可对于初次接触的人而言,无异于天外之物。光是穿针引线就是第一道难关,更别说日常维护了。若是遇上换底线、跳针之类的小毛病,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六月中旬,欢颜替离罗贵族制作的第一批衣裳出海了,虽少了猫眼宝石点缀,可用水晶、珊瑚代替的华服同样美丽非凡。
中原丝绸向来是抢手货,夏颜挑了最名贵的料子,使出最扎实的手艺,每一件都是高阶定制的标准,连线头都修剪的整整齐齐,足足一百套打包入了方家的货船。
一次出海要耗上大半年,海上不太平,风险也大,可光这一趟,就能赚上至少一万两,是以夏颜也愿意冒这个险。
少了丽尚坊的竞争,欢颜的生意自然更加如火如荼。官造的单子如流水般入账,城中大小贵妇踏平了欢颜的门槛。夏颜就在极度忙碌中度过,就连何漾许久没露面,也未放在心上。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时,会淡淡想起他。对于婚事,她如今也只抱着顺其自然的态度,不抗拒也不急迫,反正她一个人也能活得很好。
一大清早,窗外的鸟鸣闹醒了沉睡中人。夏颜伸了个懒腰,习惯地摸到床头一张笺子,上面写着今日要完成的任务,粗粗过了目,一脚蹬开被子,精神抖擞地穿戴起来。
厨娘熬好了小米粥,正在灶上炕饼子,卤花生煮得软烂,蘸了酱吃喷香扑鼻。
蔡大婶拨了一小碟梅干菜入碗里,吃上两口粥,咬着筷子道:“东家,昨儿个黄师傅并阿香两个,已经收拾了细软走人了,咱们店里可要再招几个人,眼下生意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