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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十日左右,骏府内部为之骚动。传闻,武田信玄将率领甲信联合军的五万部队,入侵骏河。也有人绘声绘影地表示武田大军已兵临国界,或是遭遇到武田的斥堠部队等等。
另有传言,甲信军出身山野,粗暴无礼,进入骏府之後,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十日下午,有人用货车载著家当,离开骏府。十一日早晨,老人和小孩陆续离开市街。
「不要受流言影响。擅自离开者,一律受罚。」
传令兵来回宣读,却无法吓阻惶惶人心。甲州细作和间谍放出的流言,奏效了。只要骏府市民陷入不安惶恐的心情,不久就会传入骏府城内,影响士气。骏府市民之所以相信流言,一是对今川氏真缺乏信心,二是知道今川家的重臣,彼此争执,时有纷争。甲州的间谍和细作,只不过是顺水推舟,用流言占一个现成的便宜。
十一日下午,骏府市街一角起火。那一天,风和日丽,虽然火势立刻扑灭,却使民心更加不安。
「武田的间谍进入了骏府。」
「今晚一定会有大火。」
「武田已经在国境布阵了。」
流言满天飞。
骏府的混乱随著时间日益扩大。百姓不安,城内动摇。武田军队分分秒秒逼向国境,今川军不在国境布阵,反而决定在萨埵峠迎击。萨埵峠位於现在的由比町和清水市兴津町的交界处,靠近海边。表面上说是要诱武田军进入骏河,予以痛击,实际上,这已是骏府的最後一道防线了。
计画已定,便令以庵原安房守忠胤为主的各部队镇守萨埵峠,小仓内藏介资久和冈部忠兵卫直规等负责萨埵峠北边的八幡平,统帅今川氏真则穿著不太习惯的军服驻守萨埵峠西边的清见寺。
「武田军队是一万二千人,今川则有二万人,在数字上就能吞没敌军。」
氏真对身旁的人说道。他在两军的势力判定上,缺乏概念。
十二月十二日早晨,在由井口内房布阵的武田军队出发了。
武田军队浩浩荡荡,似乎毫不将萨埵峠上的敌人看在眼裏。敌军有二万大军分布在萨埵峠到八幡平之间,当然应调整战势,但是武田军对此视若无睹,以马场民部、山县三郎兵卫、内藤修理和真田幸隆为四头阵,穿过街道直奔萨埵峠。
负责防守萨埵峠的总指挥庵原安房守忠胤,看到武田军出现,便令全军迎击。前哨战开始,枪声隆隆。
武田的前锋四大部队,向萨埵峠上的今川军队展开攻击。四头军队扇形展开,枪弹集中射向萨埵峠的一处。洋枪队撤退之後,朱房枪枪队向前进攻。紧接著必然是一场拚斗。但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今川军队中的濑名信辉、朝比奈政贞、三浦义镜和葛山元氏的部队开始撤退。不战而退,似是有诈。经常有诱敌深入,再从左右夹攻的战略。但是,这四个部队只是一味的撤退。他们放弃阵地,退出萨埵峠。濑名、朝比奈、三浦和葛山的部队,已经被武田收买。一切早在计画之中。
庵原安房守忠胤见濑名等四个部队不战而退,心想果然被他预料到了。可恶的濑名、朝比奈、三浦和葛山!去了这些败类也好,只是他们一味撤退,并未从庵原军後面突击,倒让人难以相信。叛离,在战场上并不稀奇。通常在这个时候,叛军多半会持刀回刺自己人。但是,濑名、朝比奈、三浦和葛山等四个部队,只是默默地撤退,并没有回攻。
(莫非他们想撤退後,直攻本营?)
想到这一点,庵原安房守忠胤整个心都挂著本营,无心和眼前的武田军队作战。
庵原军撤退了。不战而撤退到清见寺,是为了保护今川氏真。於是,大军开始撤往骏府。不可思议的事情陆续发生。不战离阵的濑名、朝比奈、三浦和葛山等四队,以下是背叛而是寡不敌众的态度,移往骏府。今川氏真得知四位重臣的背叛行为之後,下立即斩首示众,振奋人心,反而让敌我不明的大军,退到骏府城。
应战未战的今川军队退到骏府,武田部队紧追於後。十二日傍晚,前锋四队在骏府城附近的宇八原(清水市上原)布阵。他们大可拿下骏河城,但是武田信玄下令暂缓攻击。当日之战,几乎毫无损伤。
骏府城内,氏真召开重臣会议。消息传来,除了武田军队的攻击行动之外,德川家康也在远江国境聚集兵马,有意入侵。
「这么一来,只有向武田求和了。武田和今川原是亲戚,应该不致於置今川家於死地。」这是和平派的主张。
「从未听过与盗贼求和之事。现在虽然艰困,只要再忍耐一下,北条援军一定会到。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夹杀武田军队。」这是主战派的论调。
争到激烈处,主战派便对濑名、朝比奈、三浦、葛山等亲武田派的重臣们駡道:
「你们这些擅自撤退的背叛者,哪有说话的余地。」
亲武田派者立即向以庵原安房守为主的亲北条派反问道:「你们当时为什么不在萨埵峠应战?」
今川家已经空虚无人。有人亲武田,有人亲北条,说不定还有人亲新兴的德川。今川氏真找不出自己有丝毫的存在价值。
当骏府城内正在举行永无结论的军事会议时,局势不断地发生变化。骏府的市民整夜都在移动,他们似乎已经确信明早会有战争。
部署设防应该比军事会议优先,但是上面的人意志涣散,毫不关心为城设防之事。
庵原安房守的士兵对在宇八原布阵的武田四头部队,摆出迎击阵。如果这个防线破裂,敌人便会拥入骏府市街。
十三日早晨。宇八原彻夜通明。马场、山县、内藤和真田的四头部队,全力攻向庵原安房守的防卫军。攻击一展开,庵原军的一角便崩溃。本无战斗意志的今川军,争先恐後地逃回骏府城。
骏府城下,一片混乱。
武士们和逃生的市民混为一团。武田军侵入骏府的第一报传来,今川氏真了解危险迫身了。好强逞能的他,终於变了脸色。恍惚中,仿佛看见城池被围,自己被捕或被迫切腹的情景。陆续而来的危报,令他失了魂。
「退到挂川。」氏真突然说道。
氏真猛然想到,退到挂川城,或许是一条生路。在此非常时期,他的笨脑袋中总算有一丝看透现实的智慧之光。与其在敌我不分的家臣们的包围下,不如到挂川城去。朝比奈泰朝在挂川城,他是氏真唯一能信赖的家臣。
没有人阻止氏真退到挂川的决定。骏府城毫无应战的准备,战斗意志荡然无存,指挥系统混乱,四处杂乱无章。
氏真离城後,骏府城内的混乱更是令人不忍卒睹。最可怜的是妇女。这种情况在以往多半是先让妇孺乘交通工具逃去,男人其次。但是,氏真却自行逃跑,置女眷於下头。
被留下的女眷,纵使想逃走,却连一个轿子、一匹马、一辆货车都没有。
城主逃跑,就代表城池陷落。有人认为今川灭亡了。有人认为没有城主的城,不属於任何人。来不及逃出的散兵,则扮成乞丐,四处抢夺。妇女则急著在乱兵进入之前,逃出城去,找寻出路。
氏真的正室夫人阿弥,连收拾的时间都没有。在五个女人的环护下出城,但是,那一条路通往挂川城呢?到挂川城有多远?五个女人都赤著脚。
「我是从挂川城来迎接您的。」
一位身著旅装的女人,在阿弥面前行礼说道。女人後面站著六个侍仆打扮的男人,各个腰间插刀。
「你说什么?」服侍阿弥的侍女头胜子问道。
「我是挂川城主朝比奈泰朝的内院式公身边的阿茜,昨天受主子差遣前来的。」
「你是式公身边的人?」
阿茜获得了胜子的信任。
「我们应该备轿前来,但是有所不便……在找到交通工具之前,请暂时用一下这些。」
阿茜把侍仆们带来的女用草鞋、袜子、脚带等拿过来。赤脚出城的她们,能有鞋子穿就很高兴了。危机四伏,时间紧迫。武田军不知是否已进了城?四处飞烟升起。城内传来似是来不及逃出的妇女受暴兵蹂躏的悲鸣声。女人们穿鞋的手,不禁为之颤抖。
阿茜护著五名女人来到街道。街道上人车杂遝,但很少有西行之人。她们不时地回头望著骏府。如果没有风,应该不会引发大火。
阿弥是北条氏康之女。距离武田、北条、今川三国同盟成立的天文二十三年(一五五四)七月嫁到此地来,已经过了十四年。阿弥在二十八岁前,从未出过城。突如其来的转变,为她带来莫大的恐慌。走在街上,四周有人保护相随,第一个难关终於过了。脸上浮现几许安慰之色。
阿茜带来的侍仆四处寻找交通工具,但各个空手而返。拦下从後而来的车辆,请求他们让给城主夫人时,
「骏府城主是谁啊?」
只是这么一句。也有的人头也不回地直行前去。弃城而去的城主氏真,已经被百姓唾弃。
五个女人的脚程慢,被从後而来的人赶过,有的人还不乾不净地駡上两句。十名、二十名的失城武士,超越她们而去。散布在各地的今川士兵听说骏府城失陷了,纷纷踏上回乡之路。有的人认为今川家灭亡了,有些人则为这一场愚蠢的败战气愤不已。更有的人不甘失败,宁可再干一次,特别是不受今川控制的散兵,不愿承受这样的安排。在他们眼中,这样的混乱期,正是播种的好季节。
「唷,是一票女人呢!」
几个超前而过的散兵,看著她们。散兵各自扛了一把枪,枪柄上挂著从骏府街上抢来的包袱。每个人都仔细打量这些女人,最後的一个男的甚至伸手去摸阿弥的外衣。
「放肆!」
阿茜说著拂去那名男子的毛手。男子突然被打,忍著痛,双眼紧盯著阿茜。但是护著女士的六名侍仆立即靠了过来,他只得一言不发地追赶同伴去了。
「那些人粗鲁无礼,最好多注意一些。万一有什么状况,你们一定得护著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