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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苗!”吼声是那个站在正中穿着四品官服,面色也最为凝肃的官员发出的。
字幕:杭州知府马宁远。
马队驱动了!无数只翻盏般的马蹄排山倒海般踏下农田。
不是战场,也没有敌兵,马蹄下是干裂的农田,是已经长有数寸高的青苗。
杂沓的马蹄声中,无数人的哭声接踵而起。
马队踏过一丘苗田,又排山倒海般踏向另一丘苗田!
“插牌!”这一句吼声是马宁远身边两个七品服色的官员发出的。
字幕:淳安知县常伯熙。
字幕:建德知县张知良。
几个衙役扛着木牌奔向已被踏过的苗田。木牌被一个衙役向苗田的正中一戳,另一个衙役抡起铁锤把木牌钉了进去。木牌上赫然写着“桑田”两个大字。
哭声更大了,马队仍在排山倒海般向前面的苗田踏去!
“爹!”突然,一个女人惊恐的叫声在众多的哭声中响起。许多人惊恐的目光中,一个老人拼命地跑向苗田,跑向马队即将踏来的那丘苗田。
马队仍在向前奔进。那个老人跑到苗田正中扑地趴了下来。老人的脸侧着,紧紧地贴在几株青苗之间的田地上,张开的两条手臂微微向内围成一个圆形,像是要护住自己的孩子,护着那些已经有些枯黄的禾苗。
马队离那老人越来越近了!“反正是死!”一个青壮汉子一声怒吼,“拼了吧!”吼着,他腾身一跃,飞也似的奔向老人趴着的那丘苗田。
紧接着,又有一些青壮的农民跃身跟着奔向了苗田。
马队仍在向前奔进!趴在地上那老汉的身前列起了一道人墙!
马上的士兵们都紧张了,许多目光都望向马队正中那个军官。
那军官开始下意识地往回拉手里的缰绳,许多兵士也开始拉手里的缰绳。可奔马的惯性仍在向人墙奔去。
马队中那军官脸上流汗了,手里的缰绳开始紧往后拉。所有的兵士都把缰绳拼命地往后紧拉。
相距也就不到一丈,马队愣生生地停下了!
许多马在狂躁地喷着马鼻,许多只马蹄在狂躁地刨着地面。
“刁民!”建德知县张知良跺了一下脚,望向他身边的马宁远。
“是反民!”淳安知县常伯熙厉声接道,“刚才就有人公然说‘反了’!”
“是谁说‘反了’?”马宁远的脸青了。
“卑职看清楚了。”常伯熙将手一指,“是那个人!”
“抓起来!”马宁远一声低吼。一群衙役拿着铁链和戒尺奔了过去。
11建德至淳安的大堤上
也是翻盏般的马蹄,踏过大堤上坚硬的泥土向前急奔。
一行五骑,最前面那一骑上是一个身着三品铠甲的将军。
字幕:浙江台州镇总兵戚继光。
12淳安的大堤上
那个带头挡马的汉子已经被铁链拉了过来,还有十几个汉子也被铁链拉了过来。
原来还跪着的百姓都站了起来,开始骚动。骑兵和步兵军士的刀和枪组成了阵势,挡住了那些哭喊着的人群。
几个汉子被铁链套着,拉到了那几个官员面前。
一直面色铁青的马宁远:“刚才说‘反了’的人是谁!”
“是我!”带头的那个汉子竟然立刻答道。
常伯熙和张知良都是一怔,接着对望了一眼。
“好!敢说敢认就好。”马宁远望了一眼那汉子,问道:“叫什么名字?”
汉子:“齐大柱。”
马宁远:“干什么营生?”
汉子:“本地桑农。”
“桑农?”马宁远又转过头来审视那汉子,“桑农为什么要来带着稻农闹事?”
那汉子沉默了一下,答道:“心里不平。”
“好,好。是条汉子!”马宁远一边点着头,突然加重了语气,“你在王直那儿当什么头目?”
“王直?”那个汉子一愣,“哪个王直?”
马宁远:“倭寇头子王直!”
那汉子一怔,紧接着大声答道:“不认识!”
“到时候你就会说认识了。”马宁远的脸又铁青了。
说完这句,他面对黑压压的百姓,大声说道:“改稻田为桑田,上利国家,下利你们!这么天大的好事,就是推行不下去,今天居然还聚众对抗!现在明白了,原来是有倭寇在煽动造反!”
这几句话一说,刚才还骚乱哭喊的人群一下子死一般的沉寂了。
马宁远接着大声令道:“继续踏苗!敢阻挠的有一个抓一个,和这几个一同押往杭州!”
常伯熙和张知良又同声向苗田的骑军大声吼道:“踏!”
马队又向前面的苗田踏去。
13建德至淳安的大堤上
戚继光的马迎着镜头驰来。他头盔上那朵斗大的红缨,和肩背后那袭外黑内红的披风在空中向后飘飞。
四骑亲兵紧跟着那袭飘飞的披风向前飞奔。
14淳安大堤旁的苗田里
这里的骑军马队还在向前奔踏,马蹄过处是一片片倒伏零乱的青苗。
突然,骑军中那个领头的军官目光中露出了惊色,他望见了大堤上那飞奔而来的五骑。他手中的缰绳开始向后紧拉。其他的士兵也跟着慢了下来,望向大堤。
“是总镇大人!”那军官失口叫道,勒住了缰绳。
马队都停下了。
15淳安大堤上
五骑奔马越来越近了。
堤上的步军士兵立刻向前跑去,在大堤上列成了整齐的两行。
马上的戚继光却在离那两行步军还有数丈远的地方猛地一勒缰绳。五骑马倏地停住了。
戚继光的目光望向了苗田中的骑军。那队骑军这时已驱着马跑向大堤。
很快,骑军马队都登上了大堤,在步军的前面都下了马,也分成两行排成队列。
戚继光这才策着马慢慢走到两行骑军的中间,目光先是望了望堤上的人群,接着又望向堤下干裂和青苗杂沓的农田。
戚继光的目光是那样的冷,冷得列在那里的步骑官军一片沉寂,连马都一动不动。
军队的突然躁动,直到这时才让马宁远和常伯熙张知良明白是戚继光来了。
常伯熙:“他来干什么?”
张知良:“不会是来把兵调走的吧?”
“兵是部院调给我的,他调不走。”马宁远说着,大步向戚继光走去。
常伯熙和张知良也紧跟着走去。
“调兵的时候你恰好不在。”马宁远大声地走近戚继光,“部院的调兵令我可给你留下了。”
戚继光这时竟不理他,而是把目光狠狠地盯向他面前那个骑军军官:“这些青苗是你带人踏的?”
那军官一凛:“是属下……”
啪的一声,戚继光手里的马鞭闪电般在那军官的脸上闪过。
鞭梢击处,那军官的脸上立刻显出一条鲜红的血印。
那军官被重重地抽了一鞭之后反而站得更直了。
戚继光紧接着厉声问道:“还有谁踏了青苗,都站出来!”
那些踏过青苗的兵士从马侧向马头跨了一步,依然是整齐的两行。
戚继光策着马从站着的这两行兵士中间行去,手上的马鞭左右飞舞,一鞭一道血印!
每个被抽的士兵反而都挺直了身子。
马还在穿行,鞭还在飞舞。
常伯熙和张知良懵了。衙役们懵了。远远的那些百姓也懵了。
马宁远的脸却越来越青了。
戚继光手中的马鞭停了,接着向那些官兵大声说道:“又是断水,又是踏苗!当兵吃粮,你们吃的是谁的粮!”
“当然是皇粮!”马宁远这时还有什么不明白,当下大声接道。
戚继光这时也不能不理他了,望向了马宁远:“皇粮又是哪儿来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马宁远声音更大了,“皇粮当然是皇上的!”
“说得好!”戚继光犀利的目光望着马宁远,“那你们断的就是皇上的水!踏的就是皇上的苗!”
这话立时把马宁远顶在那里,那张脸憋得铁青。
戚继光又不再理他了,坐直了身子,望向他的那些士兵:“知道断皇上的水,踏皇上的苗是什么罪吗?”
“死罪!”所有的士兵居然都大声回答,显然他们都知道自己将军问话的用意。
“明白就好!”戚继光大声令道;“集队!回兵营!”
所有的兵士都开始跑向他的面前集队。
百姓们明白过来了,开始有人喊叫:“他们还抓了人,戚将军,叫他们放了我们的人吧!”
“放人!”“放人!”许多声音响了起来。
戚继光却不再看百姓一眼,继续望着自己的士兵集队。
“这、这到底是和我们对着干,还是和朝廷对着干!”常伯熙气急败坏。
“府台大人,不能让戚继光把官兵带走。”张知良也慌了,急忙向马宁远说道。
马宁远冲向戚继光大声嚷道:“戚继光,你的官兵可是部院调给我的,你没有权利带走!”
戚继光声音冷冷的,却十分坚定:“我的兵要去打倭寇。”
马宁远:“有调令吗!”
戚继光:“当然有。”
马宁远:“谁的调令?”
戚继光:“有调令也用不着给你看。想知道,去上面问。”
“我知道你的来头。”马宁远瞪圆了眼睛,“是不是那个谭纶下的调令?”
戚继光沉默了一下,不再理他,继续看着官兵集队。
马宁远:“戚继光,你是部堂的人,我也是部堂的人,想反水,没有好下场!”
戚继光望着他的脸,冷冷一笑,将头低了下来,低声道:“你既是部堂的人,我就劝你一句。把抓的这些人都放了,要不然我的兵马一走,他们不准就会把你扔到河里去。”说完,他猛地一勒缰绳,大声命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