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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为人-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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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文革”刚结束的极左年代,《今天》曾以反叛者的姿态,进入中国文化的格局,成为反主流的主流,因此她的影响力和意义是不容忽视的。曾对西方社会的价值观念给予认同、如今处于其社会边缘状态的《今天》,不可能成为西方社会的主流,也不可能成为西方社会反主流的主流,她的面貌和意义必然会产生重大的变化。所有曾经和仍然热爱、关心《今天》的人们,都注意到了这种变化,感叹甚至惋惜者大有人在。但是,既然每一代人有每一代人不同的使命,每一个人的每一阶段有不同的使命,那么每一个时期《今天》也必然会有不同的使命。可以肯定的是,只要她不失去其独立的姿态和反叛的锋芒,不管有怎样的变化,都不会使曾经对其倾注了心血的人们失望。

  回顾这十多年来走过的道路,我惭愧地发现,除了几篇不成熟的小说和散文,我没有留下任何值得夸耀的东西。虽然我从没有停止过行走,也许因为脚步太匆忙,倒显出了印迹的肤浅。但我的确非常珍视那些年,因为我认识了一些对我一生极为重要的朋友,他们改变了我的人生道路,使我获得了生命的底蕴。在这里,我写到了一些人,这种取舍完全不是技术性的,而是极为个人化的,讲述他们实际是在讲述我自己。还有一些没有特别写到的人,并不是因为他们对于《今天》,对于我个人不重要或不值得写,正相反,有些人是在这样的篇幅和结构中无法容纳的,比如铁生,比如力雄,他们在一段历史中的位置和在我生活中的位置是完全不同的。我不知道被我写到的和没有写到的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也不知道局外的读者是否会像一九八五年时的北大学生一样无动于衷?无论如何,那是我顾虑而又不及的。也许,将来,我或者别人,会写一部《今天》的历史,叙述史实的真相,揭示人性的真实,那需要智慧,更需要勇气。

  三年以前的这个季节,后来成为我丈夫的周郿英离我而去。我之所以写下以上的文字,大多是因为我们的儿子周易然,当年他还没有出生,如今也只有九岁,一个没有父亲的儿子,只有靠母亲为他留下一点儿父辈的踪迹。我希望将来他能从这些文字中了解并感知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在我来说,这是写作的理由,也是活着的理由。

  一九九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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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世界的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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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未看到过一个知名作家面对崇拜者,尤其是面对真诚的赞扬,会显得那么不知所措;也从未听说过一个在文坛上被承认的青年面对新闻界会显得那么踌躇不安。一九八五年初,《我的遥远的清平湾》获奖,全国数十家报刊、电视台的记者、编辑蜂拥到他家,把他“围困”起来。他是又怕、又烦、又愁。我们在一起商量“突围”的办法。我建议他白天到朋友家去躲躲,但都因为房门太窄手摇车进不去、房间太小轮椅转不了弯儿、或楼梯太高上下不方便而告吹。无奈,在冬天最冷的日子里,他只好全副武装,到地坛公园去“逃难”。


我的朋友史铁生1



  我们相识是在一九七四年夏天。那时的中国,一切都发生着令人难以预料和不可思议的变化,惟独人类的声音——信任、友爱、希望似乎猝然中断了。我相信,许许多多的人都不会忘记,在那阳光照不到的岁月里,我们这一代人是多么孤独!那时候,我常常徘徊在地坛公园,不知道消磨了多少清晨和傍晚的时光。
  也许因为他坐在轮椅上,我认定残疾人绝不会是时代的宠儿;也许因为我总是夹着旧报纸包着的外国名著,而他总捧着厚厚的英文字典;也许因为他有着吸引姑娘们的宽肩膀、黑皮肤和厚嘴唇……总之,时间长了,没有第三者介绍,我们认识了。除了明摆着的一双残废的腿和他自己所说与白卷英雄张铁生一样的名字以外,他对我完全是陌生人。然而,一种神差鬼使般的直觉使我自信:他是个好人。尽管这种自信不仅是荒唐的而且是危险的。我向他传播了不少“小道消息”,讲了许多在那个年代来说要杀头、要坐牢的话。他听,也谈,然后吓唬我说:“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不怕我告发你?”我也吓唬他:“这里没证人,如果你告发,我就全推到你头上。”
  我们的友谊就这样开始了。这样的一种友谊,在那个亲友间也只能用手握得紧一点儿来表示心照不宣的年代,几乎不可想象,只有在充斥着苍凉、伤感的自然气息的地坛公园才是可能的。那年我二十岁,二十岁的女孩儿,有着怎样一种寻觅知己、倾吐心声的渴望!为此,我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半年以后,受朋友牵连我身陷囹圄,我们的交往被迫中断了两年。
  一九七七年初,一个寒冷的夜晚,我又一次敲响了他的房门。还是那张铁床,还是那盏台灯,还是那真而纯的目光,但是,从他脸上的表情,我清晰地感觉到了时间给我带来了怎样的变化。他不相信生病住院的解释是我突然失踪的理由,许多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都发生了,人们已经习惯于接受现实。
  从那以后,我们的交往多起来。我知道他放弃了英文,开始写作。我想,他之所以选择写作,并非因为这条道路更加轻松,而是由于命运的坎坷使他备感人生的忧郁和孤独。人在快乐的时候,往往愿意同别人接近,同亲人们以至路人分享自己的快乐。人在忧伤的时候,也需要与人交流,只不过用的是完全不同的方式,陌生的耳朵是无法懂得忧伤者的语言的。正因如此,他的作品总带有一丝伤感的情调。这种伤感,不是那种使人落泪的伤感,而是令人无可逃避、无可奈何的伤感。一九七九年,西北大学中文系的刊物发表了他的短篇小说《爱情的命运》,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作品印成铅字。过了没多久,他写了又一个短篇《兄弟》。当时,我和一些朋友正在编辑文学刊物《今天》,他看了以后很感兴趣,也很钦佩那些在《今天》上发表作品的作者,我准备把《兄弟》拿到《今天》去发表时,他似乎并不那么自信,结果却受到了极高的评价。很快《花城》便转载,并引起了极大的注意。他创作初期最有代表性的作品《没有太阳的角落》最初也发表在《今天》,《青年文学》杂志转载时,将题目改为《就是这个角落》。
  十几年过去了,他从一个街道厂的临时工成为一个著名的作家,然而在我们彼此的心目中,仍然是普通的、又是不可缺少的朋友。他把爱和理解带进我的生活,他帮助我摆脱了许多烦恼和怨恨,他帮助我希望、热爱、生活。他知道,我需要;我也给他同样的回报,我知道,他也需要。在经历了够多的人生的悲欢之后,我们越来越感到,这是多么难得,因而又是多么珍贵。许多次,我梦见他像健康人那样迎面走来,高大、健壮……是的,我多么希望他能重新站起来,行走、奔跑……但梦醒之后,我又想,如果他不病,我们便不可能相识,在这匆忙而又短暂的人生中,我将失去这份珍贵的友情。不,不仅仅是自私,我是想说,也许上帝终归是公正的,把他放在火上烤,同时也使他有了涅的可能。他没有腿,但他会比许多健全的却是平庸的人走得远,他经历了常人经历过的一切,还遭遇着常人不可能遭遇、甚至无法想象的一切,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失去双腿,确实是命运对他的恩宠。
  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他住在前永康胡同一个大杂院的最里边,从院门到屋门,手摇车得走过小几十米坑洼不平的土路,他的小屋只有六七平米,屋里除了床和写字台,剩下的空间仅够他的轮椅转个小弯儿。最初是奶奶照顾他。看过《奶奶的星星》那篇小说的人都可以想象,他的瘫痪对于奶奶和奶奶的死对于他意味着什么。当时,他父亲下放到云南的林学院还没迁回北京,妈妈只好请了事假照顾他。在我的记忆里,她显得非常年轻,戴一副白边眼镜,不像我们许多同学的妈妈已经是老太太了。现在挂在他书柜上的一块白底深蓝色图案的花布是他当年的窗帘,那块布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为在那近乎于寒碜的小屋里,惟有那块优雅而又朴素的花布,流露出母亲的趣味和素养。看见这块布,我便想起那位文静的中年知识妇女的形象。她病得突然,死得更突然。那篇每每使我泪下的散文《秋天的怀念》,没有写在妈妈病危的日子里,他怎样摇着车到药店和一个又一个熟人的家里去寻找可能使人起死回生的“牛黄安宫丸”。一位四十九岁的母亲,能够承受为儿子治病欠下的几千元债务的重负,能够承受后半生服侍一个病人的磨难,却怎么也承受不了生龙活虎的儿子失去双腿的打击。她走了,留下残废的他和十三岁的妹妹。由于生活拮据,他不得不摇着车到街道工厂去上班,日复一日地在鸭蛋上画仕女,每月挣十几元钱贴补家用。大约有两年,他每星期奔波于民政局、知青办、房管局,终于得到了政策明文规定的伤残补贴和面积增加了一倍的房子。一九七九年,由于下肢麻痹、肾功能受到严重破坏,尿毒症威胁着他的生命,不得不造漏排尿。紧接着,由于肌肉萎缩,血液循环受阻,再加上每天长时间地坐压,褥疮发作,前景是败血症。一九八六年,前列腺引起的疼痛,使他不得不停止写作整天卧床……冬天,他那毫无知觉的腿,经不起寒冷,如果冻了,就有坏死的可能;夏天,全身的热量只能从上身排出,额头的痱子从来不断……
  提起这样的境遇,人们往往会想到忧郁、凄凉、孤独这些字眼,想到一个夹着纸烟,闷闷不乐、敏感而又古怪的形象。但是,这种形象不属于他,他代表的是无论怎样冷酷的境遇都具有的积极的一面。只要见过他笑的人,就绝不会认为我的话有丝毫的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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