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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艳后-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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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露马迹卞总管自尽 禀机宜杨宝臣进宫

  杨崇勋没有看错——他在林阴小道朦胧阴影下看到的那个人影,正是长庆殿的太监总管卞玉。
  卞玉是请假出宫,一月一次回家探望病中老母的。但他此次探母不同以往。以往探母虽亦秘密负有一月一次前往荆王府向二十八太保禀报宫中机密的使命,但那是在尚未被人怀疑的情形下进行的。而此次就不同了,此次是在阖宫上下紧锣密鼓揭发和搜查内奸,众人渐将怀疑的目光都集中他身上的时候,他明知情形不妙,还毅然冒险请假出宫的。
  他意识到他带二十八太保化装进宫的事情暴露了。但纰漏出在哪里?是把宫门吃他好处的领班太监揭发出卖了他呢,还是无意中不小心被人看到了?对此,尽管他还不甚了然,但他已知此事的严重性,一旦被查个水落石出,他将被置于欲死不能欲生不可的悲惨境地,不论供与不供出荆王爷,他同样难保好死,既然都是一个“死”字,他又何必出卖二十八太保这位大恩人呢?于是,他决定不待被囚禁起来,就先行请假探望老母,一者他要在老母面前尽儿子的最后一次孝心;二者他欲趁夜深人静之际再偷偷去趟荆王府,将大内揭发与暗查内奸的情形密告给荆王爷,亦好让荆王爷有个心理准备。
  打定主意之后,他反而镇静了许多——明知身后有人盯梢,他还没事人儿似的,晃晃悠悠地走进了都知太监刘承规的住房。
  “汝不是每月十五月例钱发下之后才回去的么?这回怎么提前了?”刘承规问他。
  “我是怕见不到老母。”他尽力将编好的理由说圆满,“上月探望时,老母拉住我的手死活不放,说是此去怕再见不到我了。我说孩儿一月能回来探望一次母亲,这是宫里对孩儿的特许,是给孩儿一个尽孝的机会。如果孩儿不按时赶回,一者,辜负了宫里的关照与信任;二者,恐怕以后再亦没有这样的机会了。老母听了哭得泪人儿似的,临松手时对我讲:能请下假,就早几天回来。不然,怕是为娘再亦等不到下个月的十五了……”说到这里,他真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抽泣起来。
  见他这样,刘承规不仅安慰了他,还爽爽快快地准了他的假,临了还嘱咐了一句:“明日皇帝、皇太后御长庆殿早朝,汝务于早朝之前回宫。”
  他奉了刘承规的手谕,当下即无阻无挡出了乾元门,拐进一家包子铺,依照以往的惯例,为老母买下一笼热气腾腾新出笼的灌汤包子,里一层外一层地包好了,这才大步流星地往家里赶。他素知灌汤包子是老母最爱吃的食物。平时难得吃到,他每次回家探望,总是惦记着让老母享此一次口福。
  他十四岁自残进宫为奴,如今已是四十五六岁的宫中老太监了。三十余年来,他身在皇宫,心却一直系着卧病的母亲。母亲常年卧病,哥哥又是个傻子。仅靠他有限的一点月例钱,连维持家里日常生活都不够,还哪里有钱为母亲吃药看病?正值此时,荆王爷赵元俨暗中帮衬了他,才使得他的老母能活到今天。
  夜幕初降,他已经赶至家里。他进门就高喊一声“娘”,激动的声音和他咚咚的脚步声几乎同时传到了母亲的床前。他放目观看,只见坐在床前的傻哥哥正端着粗瓷大碗为母亲喂粥;凝稠冰凉的玉米面粥居然抹了母亲满脸。见此情形,他十分生气地推开傻哥哥,献上了灌汤包子。傻哥哥一见还冒着热气的包子,又马上凑近过来,眼巴巴地瞅着包子流口水。而此时从他手间接过灌汤包子的母亲竟然将第一个包子递给了她的傻儿子。他为至真至纯的母爱感动了——他索性请傻哥哥坐到母亲的对面,分享灌汤包子为老母带来的天伦之乐。
  膳后,他问起了母亲的病情。母亲对他讲:“幸亏有个不明身份的人,每月定期送来银两。不然,娘的这把老骨头,恐怕早就扔进西山坳里喂狼了。”他听后良久沉默。当母亲问他此不明身份的好心人是谁时,他只能满面痛楚地摇摇头,一如既往地欺骗母亲说:“孩儿亦实在不知。”其实,作为孝子,他不应欺骗老母,更不该在老母问起时当面撒谎。但他必须忠于和遵守自己的承诺,决不能将暗中帮衬他家的恩人姓名宣扬出去。他就像明白必须对母亲撒谎一样,明白怎样报答恩人。他今日之所以要冒险提前请假探家,除要见母亲最后一面之外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要乘机向恩人报以危急信号,使恩人及早提高警惕,以防同他一样,朝不保夕,甚至身败名裂。
  入更,在疼痛中又熬过一天的母亲渐渐进入了梦乡。一入夜便鼾声如雷的他的傻哥哥,尽管是睡在对面地上的茅草垫上,却仍在时不时地嘟唇吸溜着口水,睡得很香很香。而斯时深情中还夹杂着几分悲壮的他,却全无睡意。他恋恋不舍地凝望着病床上母亲的憔悴病容,渐至淌下泪来。人道:养儿防老。他却难以做到——如今久病的母亲还留在世上,他却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明日或者后日,便可能去做棍下尸刀下鬼了,岂不愧对老母?岂不愧对孝子的声名?但他今夜并没有久久地沉湎恋母情结——他抹把眼泪,轻轻起身,悄悄踱出茅屋,于茫茫夜色中静静地窥望矮矮的一匝院墙,似乎要从矮矮的院墙上听到或看到一点什么。然而,京都的初春之夜寂寥且深沉,他观望聆听了好一阵儿,并不闻不见异常发生。但他仍放心不下,踏墙根处的阴影儿走进茅厕,沿着茅厕的墙头左观右望许久,这才心安了许多。但是,当他走出茅厕将要出门时,邻居家的犬吠之声陡然传来。他为之打一个寒噤,心想:莫不是盯梢者惊动了邻人之犬?不然,半夜三更,何以犬吠之声乍起?然而,短时间的犬吠过后,夜色又恢复了固有的宁静——夜籁无声,万物潜形。他躲在门洞里又向街头聆听少许,这才踱出柴门,幽灵似的过街穿巷,向荆王府迂回过去。每至转角处,他都躲进暗影深处蓦然回首观看,直至他判断身后确无监视者时才又急急地向前走。可是,当他沿着熟悉的林阴小道急急地向荆王府的后花园靠近时,却冷不丁发现前方出现了两个身影。他打一个激灵,停住了脚步。正要隐身躲闪,却见前方的两个身影抢先躲至路旁茅厕的后面去了。便暗忖:碰到的可能是两个蟊贼,见有人来,便怕被捉了去,忙躲藏了起来;若真如此,蟊贼与他是井水不犯河水,他何必为此心虚?……他心里这样想着,便装作没有发现什么,旁若无人地越过路旁茅厕,径直向前迈着大步。可是,当他走出百步回首观察时,心头不由又敲起了小鼓。因为躲在路旁茅厕之后的两个人影并没有遁去,而且迹象表明,可能正密切关注着他的行踪。于是,他警惕性极高的大脑飞快地旋转起来:莫非刘承规已怀疑到了他是荆王爷的人,便事前派来了监视他的眼线?在这般情形之下,他若去了荆王府,岂非报信不成反给荆王爷带来麻烦?于是,他掉头而回,又沿着林阴小道原路返了回来。途中为了验证他的判断,每走出一段路,他都隐身暗处回首看看,每次回首他都发现身后总跟着一个人。那人虽然亦在极力躲闪,还是被他看了个正着。于是,他步履匆匆,意欲甩掉身后的尾巴。可是,在一个路口的拐弯处,他发现前方亦有一条黑影儿晃了一下。由此他忽然意识到:今夜不管他走到哪里,刘承规都不放过他!他就像瓮中之鳖,已经没有一丝一毫逃脱的可能。此时,东方天际已现几缕灰白,皇宫大内特有的“六更梆鼓”的第一声已经敲响。梆鼓之声冲破黎明濛濛的雾霭撞击着他耳膜,有力地推动着他的脚步,催促他飞也似的朝长庆殿奔来。因为在垂死的绝望之中,他还侥幸地心存一线希望,希望利用大臣们上早朝的间隙,同荆王爷赵元俨打一个照面,递过一个眼神,将宫里的危险信号传递过去,或者心照不宣地将皇宫里发生的事情,暗示给韩钦若,让其急转荆王爷知晓,亦算他在临死之前为荆王爷献出最后一片忠心。然而,当他行至长庆殿前的时候,这最后一线希望亦成泡影。因为任中正指挥的武功太监们,此时已经在殿前组成了人的走廊,大臣们上殿,必须打此走廊下经过。他卞玉只能站在人廊之外,哪儿还有与荆王爷、韩钦若相见的机会?于是,他顿若挨了针跑了气的猪尿泡,瘪成了一团……
  当长庆殿太监总管卞玉,丢了魂儿似的离开长庆殿的时候,长庆殿内大内都知太监刘承规,方宣布皇太后五日一次垂帘听政的开始。时下,荆王赵元俨与太子少保韩钦若,亦同众多黑鸦鸦站满朝堂的朝臣一样,各自站在自己的班内。不同的是,身躯伟岸、气宇轩昂的二十八太保是站在最显赫耀目的位置——近宗王公之首,而身材瘦小、其貌不扬的韩钦若,却几乎被庞大的文官队伍所淹没,如果不认真寻觅,简直就很难看到他的身影。但不管他们站在何处,其显要与卑微又多么不同,眼下的心境却异常近同——于平静外表下,内心都在七上八下地忐忑不安。因为,常时上朝极力避免同他们照面的卞总管,今日却意外地久久地站在远处直视着他们,而打望他们时的那种眼神和表情,又分明似有至要机密向他们倾诉。因此,他们都忘不掉那眼神和表情,致使他们在上殿很久很久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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