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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逸顿了顿,若有所思:“那待小生细细考量,也是该认真考虑此事了,毕竟若是随了封姓,只怕以后难逃贱籍翻查。”
楚瑜有些没听清楚:“逸哥儿,你说什么?”
封逸看着她微微一笑,修目清凌凌:“没什么。”
楚瑜有点莫名其妙地摸摸鼻子,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封逸看她的眼神,有点怪怪的,让她有点……脸皮发热。
她也没有多想,干脆转身领着霍家姐妹一起把东西都收上车。
“好嘞,今晚,咱们买肉回去吃锅子去,秋日里羊儿肥,涮肉片最好吃了!”楚瑜看着一车生丝笑眯眯地提着马鞭爬上马车。
“好好,吃了锅子,还要吃点心……酸……什么樱桃!”霍二娘举双手赞同,楚瑜做的锅子味道极佳,还有锅子后的点心,爽口还消食!
“酸乳渍樱桃!”楚瑜大眼弯弯地道。
封逸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的小脸,微微一笑,眼底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宠溺。
“对,就是这个,说起来,当初还是仙仙很喜欢吃的。”霍三娘看了眼封逸,忽然懒洋洋地道。
这个家伙,一直在小鱼身边,却也没有个明确的表态,这些年明里暗里用尽手段将小鱼儿的桃花都赶走了,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这让霍三娘有点不爽。
楚瑜听到那名字,整个人都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淡了,夕阳在她柔嫩的脸颊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竟有了一种近似忧郁惆怅的气息。
“啊,是啊……当初,我还是为了哄他高兴试着做出来,他啊……很喜欢。”
楚瑜忽然,轻轻地开口。
不知道为什么,在某些时刻,她以为自己已经忘记的事情,会忽然那么清晰。
清晰地想起那‘少年’漂亮得像能装下漫天星辰的眼眸,想起他薄而优美的嘴唇说着让她永远不能离开的话语,想起夜里睡着时,他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腰肢,把脸埋进她腰腹间无比依赖又缺乏安全感的姿势。
想起他身上好闻的冷香,想起风烟山上她每次出门归来时,看见他在门口等候的身姿,从日出到日落,斜阳将他的身姿拉成一道优美而隽永的影子。
一直落进她的生命里。
在她每次以为自己已经忘却那一段记忆的时候,却总会不经意地发现他在自己生活里的剪影。
甚至,她会想起他恢复了神智时那幽暗如夜海的眸子与里面晃动的莫测得让人心悸的金光,言欲深深,却不得其解。
还有那个月夜,她抱着身染鲜血的少年,发下的誓言——“永不分离。”
可如今,你我已远。
……
看着气氛忽然就这么冷淡下去,霍二娘没有好气地瞪了眼霍三娘,随后想要说什么,却见封逸忽然抬起修目对着她微微摇头。
霍二娘没有再说什么,继续赶车。
封逸却在楚瑜的身边静静地坐着,看着她眉宇间的一丝落寞,抬手慢慢地握住了她的手,淡淡道:“一切都过去了,小鱼,过去的都过去了。”
楚瑜沉默着,随后扯了扯唇角,慢慢地抽回自己的手:“嗯,一切,都过去了。”
封逸也没有再拉着她的手,只是微微一笑,随后说起了别的话题。
霍家姐妹笑笑闹闹,气氛又渐渐地热闹了起来,
楚瑜静静地坐着,托着腮,歪着脸笑着看他们的热闹。
马车滴滴答答,一路走过了漂亮的湖,漫天的云霞倒映在湖面上,渔歌唱晚,渔船儿悠悠过,倦鸟归巢,空气里都是潮润的草木芬芳。
她忽然慢悠悠地哼起了小曲儿——
“我走过山时,山不说话,
我路过海时,海不说话,
小毛驴滴滴答答,倚天剑伴我走天涯。
大家都说我因为爱着杨过大侠,才在峨眉山上出了家,
其实我只是爱上了峨眉山上的云和霞,
像极了十六岁那年的烟花。”
……
“这是什么歌儿,可有什么典故?”霍三娘很是好奇。
楚瑜笑了笑,笑容有些悠远:“从前有个兰心蕙质的小姑娘,爱上了唤作杨过的大侠,结下忘年交,然而那大侠却早已心有所属,那小姑娘一直都不曾与那大侠说过倾慕之意,却甘愿陪大侠出生入死去寻他失散的伴侣,待得大侠寻得眷侣归隐山林,她便也骑着她的小驴一笑走遍了天下,终是于一日在峨眉山上大彻大悟出家修道,成了一代宗师奇女子……。”
“一见那人误终身……这个故事不知说什么好咧。”霍三娘闻言,却没有如平日里那般大喇喇地说要睡这个,睡那个,脸上却显出一种惆怅的神情来。
“生不逢时,非缘之人,结不得情缘善缘分,不若相忘江湖,何苦误了终身。”倒是封逸悠悠地一笑,深深地看了楚瑜一眼,接过她手里的马鞭轻轻扬起。
“是,所有的……相忘于……江湖,到底是缘分不够。”楚瑜托着腮,看向夕阳深处,慢慢地笑了笑,接过霍三娘递给自己的一把蒲公英,轻轻地一吹。
无声处,她眼角有泪光微闪。
谁为谁,误了终身……前缘尽?
“啪!”马车滴滴答答地向远处的山影里走去。
……
夕阳下,湖水波光粼粼,风儿悠悠,那些一朵朵的蒲公英小伞儿被风吹向他们的来时路。
……
那里的一株大树下,不知何时多了一辆檀木的精致马车。
风儿吹得那一朵朵绒薄的小伞儿轻轻地飞扬了起来,落进了马车轻纱幔帐里。
一只苍白优美的手轻轻抬起,让一朵蒲公英的小伞落在他的掌心。
有幽凉如水的声音轻轻响起,说着刚才马车上楚瑜未说完的故事:“那成了一代宗师的奇女子,大彻大悟,却为她的第一个大弟子,也是峨眉下一任掌门,取名风陵师太,只因……咳咳……那一年,小姑娘和大侠初遇在风陵渡,风陵渡口初相遇,一见杨过误终身……弹指红颜老,刹那芳华。”
一道素衣青影静静地持剑守在马车边,听着马车里那一道幽凉低柔声音轻轻地说着故事,他的桃花眼里却慢慢地泛起痛意。
“主上……。”他忽然开口:“你要不要出来看一看……夕阳。”
还有那带着你心中人儿远去的马车。
琴笙淡淡地“嗯”了一声。
金曜便弯了腰进了马车,抬手将里面静静坐着的削瘦人影小心地揽入怀里,再将他打横抱起,抱出了车外早已准备好的一张大椅上。
怀中那一具修长的身躯,曾经阻漠北永冻原冰寒之风,是铁蹄之下漠北蛮族闻风丧胆的战鬼少将;也曾一剑惊鸿劈开万丈波澜惊涛,是海盗臣服的海道之王,此刻却轻得让金曜双臂发抖。
金曜半蹲在他面前,看着他苍白精致的俊颜,却见他眸光悠悠,一派平静,他垂下开始泛红的眸子,轻轻地抖开毛毯,替琴笙盖在腿上。
岭南分明十月天气,秋高气爽,而他纵横天下的主上,如今已经必须盖上厚厚的毯子才不会觉得寒意刺骨。
“主上刚才说的那个,是她说的话本麽?”金曜深深吸一口气,与琴笙说话。
此时,此刻,他只愿他心情愉悦。
而能让他愉悦的那个话题,大约也只有那个人……罢?
琴笙妙目幽幽,琥珀瞳里一派宁和深邃,如夜色,似深海,他此刻就算形销骨锁,也依然只为他苍白的如玉容颜,凭添了许多不食人间烟火的轻渺世外气息,皮肤白到透明,能看见淡蓝色的精致血管,夕阳下,他整个人仿佛会发光一般。
他乌黑的长发不再束在头顶,而是散落下来,如流水一般泄了一地。
风儿簌簌吹过,他脸颊边有细碎的发轻轻掠动,翩然宽袖轻扬,仿佛随时要登仙羽化,消散成风烟散去。
连金曜说话声音不自觉地放低,只怕声音太高,会惊散了缥缈的仙魄一般。
琴笙淡淡地笑了笑,有一种虚无的温柔:“是,当年……好像有人与我说过这个故事。”
……
是谁呢?
在耳边,轻轻地叙说着那一个个故事,夜里哄人入睡,怀抱温暖带着芬芳,就像这夕阳下的香气,一点点弥散。
“您不记得是谁了?”金曜一怔。
琴笙看着手里的蒲公英小伞,妙目如水,淡然地道:“嗯,不记得了。”
……
一时间,寂静无言,只余夕光晚照。
……
他顿了顿,忽然又想起什么,淡淡地交代金曜:“伊势宫……不,宫少宸已死,德川之能绝无可能上岸,陛下那里……咳咳……不必担心了,东瀛船队既灭,我们在东瀛的暗桩启动,杀了天皇,冒用宫少宸的皇子身份,必可掀起东瀛夺嫡腥风血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所有知情者都灭了口,只宫少司……。”
他顿了顿,唇角弯起淡漠的笑容:“他为宫少宸生,也为宫少宸死,如今他活着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替宫少宸报仇……但是……我若是不在了,他也没有什么可惧的了,那些不该现世的宝藏也炸入了海底,不会再有人能肆意妄为。”
金曜闻言,却心头狠狠一紧,咬着牙颤声道:“是。”
深爱之人不在了,血仇深恨若是不在了,依照宫少司的性子,必会自裁去陪宫少宸。
……
“主上,您要喝点什么么?”金曜心中紧紧悬着,不知为何,他只觉得此刻琴笙说话越来越流利,幽柔的声音不再虚弱,倒似恢复了精神,却让他心中难受,只小心地问。
“嗯,可有酸牛乳渍樱桃?”琴笙闭目养神了好一会,似有些疲倦,抬手撑着侧额,悠悠问。
金曜一愣,主上,从恢复正常那日开始,十年前就已经再没有碰过那些乳制之物,皆以茶相伴。
“呵……算了。”琴笙轻轻地笑了笑,再次有些倦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