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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瑜没有说话,只是落下手里的子。
琴笙看着棋盘,颔首似有些赞赏:“不错,纵横捭阖,连红袖都为你们所控,这是一步好棋。”
楚瑜再取了一子落在棋盘上:“我若是不在这里拖着三爷,以三爷的敏锐,只怕红袖没有机会放人出去的。”
她这话一说,金曜已然忍不住,手上长剑一抖,雪白的剑刃就架在了楚瑜的咽喉上。
若不是三爷有与她独处时不许人打扰的习惯,他在一开始觉得府邸里有些情况不对时,就会进来报与三爷,哪里还能让红袖反了水!
楚瑜对自己脖子上的剑视而不见,只抬起眸子看向琴笙:“三爷可还记得你说我有什么要求,但说无妨。”
“你还敢向三爷提要求!”金曜咬牙切齿,桃花眼里都是寒光杀意。
琴笙却朝着他一拂袖:“退开,金曜。”
“三爷!”金曜不甘心,却也知道琴笙的脾性,最终还是咬牙收了剑,站到了一边。
“你想要什么?”琴笙看向楚瑜。
楚瑜定定地看着他道:“放陛下走。”
琴笙神色淡淡,答非所问:“你猜陛下能逃多远,若是此间出了意外,逸哥儿当如何自处?”
楚瑜一凛,没有说话。
琴笙忽然抬手轻轻地把楚瑜垂落在胸口的发丝撩到耳朵后:“相爷夫人,你凭什么让本尊放过皇帝陛下,就凭你今晚祭上的这些回忆,你知道这不够的。”
楚瑜垂下眼皮,平静地道:“是,对三爷而言大约除了这个天下,是什么都不够的,只是陛下心里清楚,他走不走得出云州城,逸哥儿都尽力而为,太后也清楚这一点。”
琴笙看着楚瑜,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一般,低低地笑了起来:“看来你对封相还真有信心,那我们就等一等罢,等今夜这场大戏落幕,等这一局终了。”
说罢,他低头看了眼棋盘,手上的棋却没有再落下去,而是指尖一松,白棋落在了棋盘边。
随后他起身走到了窗子边上的条案后坐下,打开抽屉取了一把木梳出来,又拿了雕刀慢条斯理地雕起那一把木梳。
楚瑜看了眼棋盘,但见棋盘上白子黑子交缠在一起,错综复杂,但白子已四子成线,只待最后一着落定。
她心中忽然有些不安。
楚瑜也跟着起身走到离那案几不远处,看着琴笙手上那把精致的木梳:“三爷这手艺是……。”
琴笙搁下了手上的刻刀,看着手里的梳子,微微翘起唇角:“闲来无事,不知相爷夫人可有空为本尊束发?。”
楚瑜看着他手里的梳子,忽然想起了什么,她略一迟疑,取了那把梳子:“好。”
虽然这等亲密的动作,不该在与逸哥儿之外的人做,但是……她有她的顾虑。
她站在琴笙身后,散了他一头乌发,取了檀木梳来替他细细地将乌发束起。
琴笙如缎乌发掠过她的指尖,一如十五年前,风烟山上她替他束发的模样。
楚瑜心情有些复杂与惆怅。
琴笙看着台面上的西洋水银镜,眸光沉寂如水。
夜色渐深,台上烛火轻跳。
“嘭嘭嘭!”窗外的天空忽然燃亮了焰火,刺耳的爆炸声忽地震耳,隐约还能听到海风送来嘈杂的喊杀声。
琴笙巍然不动,只将一只白玉发簪递给身后人,淡淡道:“封相果然有些能耐。”
楚瑜接了发簪,慢慢地地替他簪入发中,叹了一声:“三爷,收手罢了。”
那一枚焰火闪过之后,她便知道封逸谋划的事情成功了。
“是么。”琴笙笑了笑,起身看向楚瑜:“那我们就去看看这戏的落幕罢。”
看着琴笙的模样,楚瑜心头一悸,隐约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出得门来,金曜浑身杀气腾腾地领着曜司武卫跟在身后。
一行人来到了院子中庭,楚瑜一眼就看见一身黑色绣云纹长袍,长身玉立独自站在院子里的熟悉人影。
“逸哥儿,你怎么来了!”楚瑜又惊又喜,抬脚就要冲过去。
但是下一刻,一把雪亮的剑便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楚瑜脚下一顿,停在原地,冷眼看向一边的金曜,金曜却没有搭理她。
琴笙则款步向中庭走去,停在了院子中央,似笑非笑地看着封逸:“封相,胆量不小。”
一黑一白在院中皆是长身玉立,如黑白玉棋子对弈。
“三爷的胆量才是教人佩服,竟连对陛下都能痛下杀手。”封逸修目一片莫测之色。
此言一出,楚瑜整个人都震了一下,琴笙竟然……真的杀了皇帝?
“封相在乎陛下的死活么?”琴笙拢了拢披肩,仿佛一点不惊讶封逸会出现在这里,只轻描淡写地道:“东宫那位小太子如今不都备下了龙袍头冠只待登基大典了。”
封逸微笑:“三爷手段神鬼莫测,杀伐果决,本相腹背受敌,陛下也只能早作打算。”
“是么?”琴笙轻抚了下自己的衣襟:“封相的手段也不差,竟能出现在这里,看来赫金人的人马已经被你收服。”
“隼摩尔兄弟二人虽然嫌隙,但是比起维持让中原落入三爷这样的魔神之鞭手中,他们还是宁愿维持现状的,明白了与虎谋皮的道理,自然不会做蠢事,平了西线战事,三爷这里,本相自然是要走一遭的。”封逸道。
两人仿佛闲聊一般的语气,却已经来回数次博弈,天下大局竟在彼此的掌心间。
“封相这番合纵连横的手段着实出彩,不过孤身一人便敢股深入虎穴,不怕有来无回么?”琴笙温淡地一笑。
封逸也报以微笑:“若是怕,本相便不会来了,我来,是为了接回我的小夫人。”
“若是本尊不放人呢?”琴笙垂眸。
封逸淡声道:“那就不要怪本相踏平云州城了,如今整个云州都在官兵的包围下。”
仿佛为了对应封逸的话,一震猛烈的爆炸声再次响起,伴随着硝烟声,异常的刺耳。
楚瑜一颗心都悬了起来,却因为脖子上的剑,不敢动弹丝毫。
琴笙忽然抬起眸子看向封逸:“看起来,封相对本尊这一局的胜负果然是十拿九稳了。”
封逸微笑:“三爷此时要全身而退,还是不难的。”
琴笙闻言,仿佛似听到什么有趣的笑话似的,忽然轻笑了起来,笑声冰冷非常:“那还真是劳封相费心了,可惜……要让封相失望了。”
他话音刚落,更剧烈的爆炸声又响了起来,而且更有无数破空之声,似无数利箭穿空。
而封逸蓦地抬头,但见天空爆出一线火光,那是不妙的信号,他脸色骤变:“海王船队!”
他明明已经将海王船队阻截在海王岛附近,怎么会……
金曜冷笑着忽然出声:“苍海碧落,龙王无双,纵横天下,岂是尔等区区水军可敌。”
封逸脸色阴沉地看向琴笙,却见他依然清风明月一般地立在庭中,只是长风起,他宽袖翻飞如羽翼,一身气势不再收敛于温润如玉的面具,如利剑出鞘的气势几乎逼得他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面前站着是纵横西境沙场,拥有魔神之鞭名称的战神,也是碧海之上,号令天下,莫敢不从的龙王。
也骤然意识到,他之前能如此顺利,也许不过是对方早已设下的棋局,要网的却是……
封逸忽然意识到什么,下意识地看向楚瑜,脸色骤然变得苍白。
琴笙负手而立,看向封逸,笑容冰凉如深渊:“如今,封相还要如何全身而退呢,还是你指望宫中的一老一小能在没了你的扶持下,还撑得住本尊的手段?”
此时,火曜不知何时闪身而出,同样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架在了封逸的脖子上。
“逸哥儿!”楚瑜早已听出不对,脸色同样一青,下意识地就要往封逸这里奔,却被金曜一把禁锢在臂弯里。
“你放开我!”楚瑜竭力挣扎,却挣脱不了金曜的束缚。
封逸沉默了许久,方才轻叹了一声:“不敢在三爷面前托大,但总要一搏的,家国天下要顾,但毕竟……。”
他转脸看向楚瑜,俊秀斯文的面容上多了柔情如水:“那是我的妻,那年娶她时,便定了若是不能共白头,也要死生不弃。”
楚瑜闻言,眼里已是含了泪,猛地低头在金曜手臂上狠狠一咬,随后趁着金曜吃痛,她一拔头上的发簪往地上狠狠一摔。
伴随着楚瑜发簪的破碎,环绕绣坊的满池碧水蓦然地燃起熊熊烈火。
曜司众人瞬间错愕。
谁也没有想到池水能起火。
只有楚瑜知道,那是她早早带进来的特殊配方,让红袖私下配制,趁着这几日落雨撒进水中的,以玉簪破碎为号,红袖会点燃满池碧水,引火烧绣坊。
这是危机时刻,最后的脱身方法。
果然,爆燃的烈火迅速燃着了周围的而房屋,大火逼炽非常。
金曜和火曜下意识地就将琴笙挡住,楚瑜趁机脱身,抢了把长剑直冲到了封逸身边,扯了他就要跑:“走啊!”
逸哥儿的人已经潜了进来,只要双方能接头就能安全撤离。
话音刚落,就听得破空之声响起。
“嗤!”利刃入肉的声音惊心刺耳。
封逸浑身一僵,肩膀上陡然穿了一把雪白的长剑,鲜血飞溅。
他猛地一把推开楚瑜:“小鱼,走!”
“三爷,不要!”楚瑜梭然睁大眼,顾不得痛地一把捏住那把利刃,转脸看向站在他们身后的雪白修影,眼里带了泪。
琴笙面色淡淡,一双暗金的眸子里暗光流转,如深渊碧海风起,再不掩饰杀意:“龙王令出,要有血祭。”
楚瑜咬了牙,挡在封逸面前:“留下我的命,让他走!”
话音未落,封逸却已经一把抱着她,另外一手捏着剑尖,仿佛感觉不到肉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