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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愣了一下，并没有否认：“你怎么知道的？”他向来没大没小，私下里对自己的爸妈说话一向这么随便。
母亲温柔地笑了笑，眼中闪着淡淡的光泽：“你身上有柠檬洗发水的味道。以前你最不喜欢柠檬味，现在却满身这个味道，不是有女朋友了还能是什么？”
厉子渊奇怪地“咦”了一声，低下头轻轻嗅了嗅自己被陌桑靠过的肩膀，并没有闻出什么柠檬味。他整日与她腻在一处，根本就没在乎她身上有什么味道。猛地听母亲这么一说，才想起自己以前的确是讨厌柠檬的……想到这里，心里不知怎的竟是一甜。
母亲见他忽的笑了，一时有些吃惊：“是哪家的千金，能让你这么喜欢？”
她是世家出身的小姐，第一个考虑的难免是门第。厉子渊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她不是那种大小姐，家里就是……一般的家庭。”
一直没说话的父亲忽然插口道：“都什么年代了还那么讲究出身？只要孩子人好就行。”
母亲没想到厉父会突然插话，保养得宜的脸上微微露出尴尬的神情来：“倒也是……咱们家倒这个份上，也不需要通过联姻来巩固地位了。”她像是怕被厉父比了下去，抬起头对厉子渊笑了笑道：“只要是人品好、懂事的女孩子，小渊喜欢就可以了。”
厉子渊心中一喜，脸上虽然不动声色，眼底却已经酝满了笑意。厉父看在眼里，忽然对他说：“哪天有空，把她带回家里让我们看看也好。”
他当然是答应下了，于是这才有了后来厉子渊对陌桑的提议。
陌桑之前虽然同意了，但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在新年这一天把她带去家里。对于中国人来说春节是一个十分敏感的日子，只有家人在一起过才比较合适。当她提出质疑时，他不以为然地说了句：“那你不和我一起过，还想和谁在一起？”陌桑沉默了一下，想来也是，父母那里是回不去了，若是不和厉子渊在一起，她就只有回乡下的老房子里陪陪奶奶。
厉子渊很有心，知道陌桑不好意思空着手去，又不知道该买什么礼物给二老才合适，已经提前为她准备好了一切，就连当日她要穿的衣服都是按照厉母喜欢的风格选的。饶是如此，她还是十分忐忑地靠在他身边，时不时扯一扯他的衣袖，像个做错什么的孩子。
他怎么会看不出她的不安，见她乖乖巧巧地跟着自己，心里不知哪处角落忽然就空了一块似的。以前的陌桑那么自信，那么淡然，是什么让她变成现在这副小心谨慎的模样？
是彼时冷酷无情的他，将她推下了黑暗的深渊，她才会这般不敢抬头看一看晨起的微光。
他的心，忽然就开始发疼，像被谁撕扯了一下似的。
好在一切都很顺利，他领她进门，母亲亲自来门口迎接，笑得和煦：“这就是桑桑么？竟然这么年轻——”说着嗔怪似的瞪了儿子一眼：“这回你可是老牛吃嫩草了。”
厉子渊愣了一下，没想到一向温婉的母亲会开这种玩笑。但总归是好的，她没有表现出不喜欢陌桑。
因为厉母的亲和，几人进门时或多或少都带了点笑意。只是陌桑在看见厉父时，笑容情不自禁地收敛起来，有些不安地站在厉子渊身侧，眉目恭顺地问候了一句。经过短暂的沉默，厉父忽然说：“陌桑，是青青陌上桑么？”
“啊？”她微微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是在问她的名字，于是点了点头。
厉父也点了点头，并没再多说什么。倒是身后的保姆走过来，递给她一个鼓鼓的红包。陌桑知道这就是见面礼了，她一时却是不敢接，下意识地看了身边的厉子渊一眼，见他含着笑点了点头，这才诚挚地谢过二老，双手接过。
然后就是准备吃年夜饭了。若是在平常人家，陌桑此时定是要去帮帮未来婆婆的忙，显示自己还算是个勤快懂事的儿媳。可历母打小娇生惯养，哪里干过那些家务。陌桑若是帮干活的大婶，又显得太小家子气了。她想了想，还是跟在厉子渊身侧。一顿饭吃得很是拘谨，厉家人话都不多，虽然厉父历母对陌桑都算客气，但那也仅仅是礼貌罢了，看不出一点亲切来。
说不上为什么，陌桑觉得自己胸口有些发闷。她预想过无数种与厉子渊父母见面的场面，想过他们可能拒绝见她，可能对会她很冷漠，甚至视而不见，然后给厉子渊安排另一门门当户对的婚事。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们就像现在这样安静地坐在一起吃饭。这种感觉奇怪极了。
厉子渊当然看得出她第一次来觉得不习惯，别说她了，就连厉子渊平时也不喜欢在这个家里呆着。虽然父母从不吵架，对他也算依顺，可他就觉得这个家死气沉沉的，没生气。倒不如和陌桑住在一起有意思。
只有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才会觉得自己是个实实在在活着的人，一个二十五岁的男人，而不是历总、四哥这些虚无缥缈的称呼。
“我带你看看我的房间吧。”厉子渊见她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主动提议道。
陌桑略显犹豫地看了历母一眼，见她专心致志地在那里看养生节目，于是对他点了点头，二人携手上楼。
她跟着他进了房间，还没等好好瞧上一眼就蓦地被他抱住了。陌桑心中一软，并没有推开他，反而在他怀里撒娇似的蹭了蹭，口中笑道：“你这是干嘛？”
他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用又下巴蹭了蹭她的头发，声音有些哑：“如你所见，非礼你——”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闷着的一口气突然散了不少。
这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保姆的叫声：“四少，楼下有人找您。”
厉子渊松开陌桑，微微皱了下眉：“是那个混蛋？”
佣人的声音听起来仍然平和，好像丝毫没有听出厉子渊的不悦：“是李家二少。”
原来是李锦扬那个混蛋。大年三十不跟家里陪他那位难缠的二嫂，来搅合他做什么？虽然不解，厉子渊还是无奈地下楼去了。
陌桑一个人在房间里转了一会儿，又在床上坐了半天也等不到厉子渊回来。她想着第一次到人家来就这样不声不响的似乎不太好，于是打开房门，踮着脚下了楼。
这红木地板被擦得亮晶晶的，很是漂亮，陌桑都有些不忍心下脚去踩了。
她脑子里一萌生这个念头，就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自己未免太可笑了，不过是小时候受了些穷，有必要这样敬畏这些富有的人么？以前的她明明都不是这个样子的，现在她为什么会害怕，会惶恐，会不安？
或许是因为在乎吧。或许正是因为她在乎厉子渊，所以不希望因为这种身份地位的差距而失去他。
陌桑叹了口气，刚刚从三楼走下一层，忽然听见二楼有人在说话。她愣了一下，发现书房的门竟然是开着的。上楼的时候厉子渊特意给她介绍过，那里是他父亲的书房，因为有官职在身的原因，平时几乎不让人进的。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刚刚她上楼的时候那扇门还紧紧闭着。
那么现在故意把门开着，就是有话想让她听见吧？
陌桑心中一紧，不知为何，之前所有的紧张和不安全部都凭空消失了。因为她知道真正该来的，终于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像写成婚恋宠文了……
那个，做好心理准备，下章有事
☆、所谓真相
Chapter 33
书房里，历母仍旧是用那种轻轻柔柔的声音说：“一个唱歌的，说到底只是戏子伶人罢了，怎么会配得上我们家儿子。”
陌桑死死咬住嘴唇，怕是这种话才是历母心里真正所想的吧。她早就应该想到了，所以她——她不难过。
我不难过。
她这样告诉自己。
厉父的反应有些超出她的意料，她隐约听见他笑了，低沉地，深深地笑了：“真是可笑，她竟然想用身世来博取我们的同情么？”
厉母也跟着笑了起来，软软的语调，却带着数不尽的嘲讽之意：“她未免太天真了些。亲生父母的条件也没好到哪里去呀，何况都死光了，拿什么指望我们厉家娶她？要我说，咱们倒不如学学人家蒋家，在家里收养一个女孩，直到子渊结婚前……”
“行了。”厉父的声音又变得严肃起来：“你又开始打那些歪主意了。你也不看看蒋家现在落得什么结果。”陌桑怔了一下，不知为何，她感觉他们指的好像是蒋皓晨和蒋宇溪所在的那个蒋家。
她知道蒋宇溪是抱养的，可是这话从历母嘴里说出来，怎么有一种说不清的暧昧呢？
不过，她现在可没有心情关心别人家的事。墙角听到这里也就够了，她知道了厉子渊的父母其实并不喜欢她，她应该有自知之明别再留在这里碍他们的眼，不是么？陌桑冷笑了一下，正要往楼下走，忽听厉母毫无笑意地说：“不过这个女孩子也好打发，只要她知道自己奶奶是怎么死的，应该就不会缠着我们子渊了吧。”
陌桑闻言如遭雷击，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顶，脑袋痛得仿佛要在下一秒炸掉。
她……说什么？
奶奶……不是意外死的？
虽然她听林阿姨说过奶奶死后来过一些黑衣男人善后，但她只以为那是梁灼尘的手下来晚了一步，万万没想到此事竟然不止那么简单！
而且，竟然和厉子渊有关！
她好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桶凉水，又好像蓦地从山顶跌至谷底，掉落到未知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