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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务挺。”武则天开腔了。
“罪臣在。”程务挺答话。
“你本是有大功于社稷的股肱之臣,奈何心生反意,意图不轨?”武则天开门见山的问。
“臣一时糊涂后降罪!”程务挺也不否认,并且马上以额贴地的跪倒下来。
“总算你迷途知返,未曾酿出大祸。”武则天用非常“官方”的语气说道,“但是身为朝廷重臣,但凡生出不臣之心皆是大错。念在你往日有大功于朝,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饶。”
“后只管降罪,罪臣无话可说!”程务挺跪地说道。
“薛绍对本宫说,朝廷只须将你当作一个废人扔在一旁,不管不问任你自生自灭便可。”武则天说道,“你意下如何?”
“臣一切罪有应得。哪怕是要取了罪臣这颗项上人头,也是理所应当。”程务挺毫不犹豫的说道,“若能留下性命得以善终,已是后莫大的恩赐。臣感铭肺腑,生难忘!”
武则天的眉头一皱,程务挺的悔罪态越好,她的心里却越发的有些不舒服。
——区区一个大老粗,不畏皇权不惧本宫,却偏偏服了薛绍!
这叫她心里怎生舒服?
又是一阵沉默。
程务挺跪在地上心里一阵打鼓,倒不是害怕,而是在反复琢磨自己刚才有没有说错话?该不会毁了薛绍的一番拼命努力吧?
武则天起了身走到程务挺身边来,抬了一下脚尖示意程务挺起身。
“谢后。”程务挺站了起来。
“薛绍很聪明,他的意思是,只要能够保你性命,其他再如何发落都是可以。”武则天说道,“你明白他的聪明之处么?”
程务挺迷茫的眨了眨眼睛,“罪臣愚钝,罪臣不明白。还请后赐教。”
“如果本宫不仅仅是赦免了你的死罪,还留你一个虚散官阶享有朝廷的禄米,衣食无忧得以安余生,便显得本宫心胸开阔以德报怨,并对你程务挺有了莫大的恩赐,好让你感恩戴德。”武则天说道,“现在懂了吗?”
“臣明白了……”程务挺的心里突然通通的跳了起来,怎么听她这口气,像是对薛绍有点不满了呢?
“但你的性命确实就是薛绍救下来的,本宫不占这种便宜人情。”武则天的声音很平静程务挺完全听不出她的喜憎好恶,只听她道:“若非是他一力作保,你确实早已经是个死人。非是本宫心胸狂狭隘容不得你,而是国家王法确实容不下你这种不臣之臣。哪怕是仅有不臣之心,也不可以。程务挺,你可明白?”
“臣……明白!”程务挺莫名的感觉到一丝心底生出的寒意,眼前的这个女人,比起上了战场的一个男人来说,她都显得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换作是平常,自己随便抬一下手就可以抡死她这样的十个八个。
再一细细回想,程务挺自己也从来没有惧怕过眼前这个“老娘们儿”。可是今天,他突然改变了这个想法。
这个女人,可怕。
她仿佛能看穿人的心思,并且总能在他人心头的软|肉之上,准确的瞄上一根随时可能一击毙命的毒针!
程务挺扪心自问,自己并不怕死,否则根本不会来长安。但他很怕自己牵累到薛绍……偏偏就是这么一丁点心思,被眼前这个老娘们儿一眼就看穿了。听她字字句句,从来没有拿他程务挺一家老小的性命在要挟,反而总是有意无意的提起薛绍。
这一枚毒针,她算是瞄得准了!
至于何时扎下何时毒发身亡?
仿佛全在她的一念之间!
“扑通!”
程务挺跪下了,额头几乎是贴着武则天的鞋尖,“后,臣罪该万死!!臣悔不当初!……就请你老人家下个令,将我这颗该死的项上人头一刀取走,臣也就不用在悔恨与愧疚之中,余生了!”
“本宫,说不杀你,就一定不会杀。”武则天转过身,慢慢的走回了她的座位,抚一抚袖,安然的坐了下来,“至于你,你应该好好的活下去。否则,就辜负了薛绍那一番肝胆相照的热血赤诚。”
“……”程务挺无语以对。这个套,已经牢牢的套在了自己的头上,再也解不开。如果自己以后再有半分的不轨言行,哪怕是私下里骂了一句老娘们儿,非但是对国家社稷的大不忠,而且是对薛绍的大不义。
“你可以回去了。”武则天说道,“你的事情,朝廷不会大肆宣扬公然下判。你就在家里一面料理好令郎的丧事,一面等侯朝廷的发落。”
“罪臣……告退!”
“记住了,以后,要好好的活着。”
这轻言细语稀松平常的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铁锤一样敲打在程务挺的心头。他生平头一次真正的唯唯喏喏的退了出去,心中一片森寒之意。
内侍出来传令,叫千骑卫士护送程务挺回家。
那些个鼻青脸肿的千骑卫士们上了前来,原本是对程务挺有些惧意不敢离得近,但现在却发现他整个人和之前判若两人。非但气势全无精神萎靡不振,连脸色都有些发白,背后的衣襟都有些汗湿了。
那些千骑们顿时又来了精神,“我当你有多大能耐。见了后她老人家,还不是吓得尿了裤?”
“哈哈哈!”一片哄笑之声。
程务挺表情木讷的朝前走,嘴里喃喃的道:“,你们只管来欺。”
“哼,老匹夫!”千骑们碎碎的骂。若非碍于是在殿内,倒有几人真的想要上前来动手揍他一顿。
“打从今日起,昔日的恶来程务挺,就只能是混吃等死苟延残喘,连死活都不能自己做主。”程务挺无视了那些小卒们的谩骂,凄然一笑,仍是喃喃的道,“早知今日,还不如早一些马革裹尸,落得干脆一了了……”
……
薛绍风一样的冲到平公主所在的产房,远远就听到了平公主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当场就被吓了一个心肉跳!
在薛绍的记忆里,自己真的很久没有过这种害怕的感觉了,眼下却真是感觉心脏都在抽搐了一般,全身都紧绷了。
“安然!!!”
大叫一声,他就像一匹烈马那样冲向了产房。
“驸马留步!”宦官朱八戒和几名侍女拼死拦在门前,“房内血污不净,驸马千万不可入内!”
“滚开!!”薛绍大吼一声,将拦在身前的几个人全给推开了。
“驸马留步!”
一声低喝,马上一条人影忽闪似的拦在了薛绍的面前。任凭薛绍用足了力气也一把没将他甩开。
薛绍稍稍回神定睛一看,杨思勖!
“驸马息怒,稍安勿躁。”杨思勖马上拱手拜揖,说道:“房内有宫中的彤史稳婆和御医照料,公主必然平安无恙。驸马进去反倒会惊到了公主和彤史御医人等,于事不利啊!”
这么一说,薛绍总算是冷静了下来。连连点了点头,“好吧,好吧……你你,你赶紧进去跟他们说,无论如何,要保母平安!”
“是!……驸马尽管放心!”杨思勖应了一声,推门而入。
琳琅连忙上前来,左右给薛绍擦汗。这时薛绍才发现自己满脸满头的全是汗,就像是被一桶水淋过一样。
房内仍然不断的传出平公主凄厉的惨叫声,后来她还高声喊起了“薛郎薛郎”,一声声都像是钢针一样的扎在薛绍的心头他好不难受。
“母平安!好了吗?……母平安!好了吗?”薛绍怔怔的盯着产房的大门,嘴里只念着这两句。
琳琅看着薛绍这样,是既惊讶又羡慕……一直以来,她们还从来没有见到薛绍如此的局促不安甚至是惊慌失措。
所谓关心则乱,看来平公主在他心目的地位,确是无人可及!
第723章 一诺千金()
次日,皇宫内外乃至整座长安京城都已尽知,薛驸马喜得千金!
母女平安,薛绍的心情都不足以用喜悦和激动来形容,那感觉就像是自己赢得了整个世界,拥抱了天下的幸福。
武则天也很高兴,这还真不是装出来的。但她表达高兴的方式一向高调而独特,一定要让群臣共享、天下尽知。
于是皇宫里摆起了国宴,宴请京畿五品以上文武官员。宴罢之后,武则天亲登朱雀门楼对长安的百姓派赏。
派赏的方式也是简单而粗暴,直接将铜钱从城楼上撒下。
那真叫一个,漫天花雨撒金钱。
这还不算,武则天还下了一道懿旨,要专给她的小外孙女儿新建一座佛寺祈福,寺内僧侣和香火都由内廷供养支付。也就是,她亲自掏腰包不用国家和外人的钱。
遥想当年太平公主曾经假意在太平道观出家,太平公主的女儿刚一出生就有了佛寺为她祈福,母女俩都像是含着玉如意出生的天之骄女。
人们不难想到武太后这是爱乌及屋,她对太平公主的偏爱已经延绅到了小外孙女儿的身上。内廷的一些人会更加清楚,武太后对女儿有着特殊的偏爱,这与她当年失去了第一个女儿仿佛有着莫大的关系。
但也有一些心思深沉的人会私下琢磨,武太后对刚出生的小外孙女儿表达出这样的殊爱,在某些方面甚至超过了当年她对自己的亲生儿女,这是否是在有意的传达一些特殊的讯呢?
再一联想到薛绍近年来的种种表现,有不少人私下猜度,这是薛绍即将发迹和大力雄起的一个标志。
其实早在先帝去世前后,临危受命担任右卫大将军的薛绍就已经初露峥嵘引人注目。这几年来,身份本就特殊的薛绍东征西讨攘外安内屡立奇功,背景资历和威望功劳都有了。那么他现在的官职和地位,仿佛就显得与他的身份不太相符了。
于是乎,朝野上下已经有一片猜测纷纭薛绍不会是要入阁拜相中枢理政了吧?
看武太后最近的种种表现,这仿佛很有可能。
但是……不到三十就入阁拜相,又是否太年轻?太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