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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见他抿了抿唇,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深深呼吸了下,努力稳着自己的声线,平静道:“事情是已经有眉目,只是……”
“只是什么?”云修微微皱眉,看着他如此为难的神色,随即隐隐猜到了什么,轻叹了声,“你有顾虑?”
虽是询问的话语,说出来,竟是陈述了事实。
此刻,段天谌心里正五味陈杂着,对于他如此敏锐的洞察力,还是有些心虚。
可正如云修所说,他有他的思虑,明知可能会有风险,还是选择了这般隐秘的处理方式。
云修长吁了一口气,看着天际漂浮着的几朵白云,脑中似是有什么一闪而过,细细深究之下,他隐约想明白了什么,再抬头看向段天谌是,毫不掩饰眼里的惊诧之色。
“你……你为何如此看着我?”段天谌终究是心里有鬼,即便再如何修炼得喜怒不形于色,可在面对他这般清晰明锐得直击心脏的目光,也是鲜少的不知所措起来。
云修眸光微闪,斟酌了许久,才试探着问:“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因为你的那位王妃?”
“我……”段天谌嘴唇蠕动了两下,只觉喉咙间发苦,喉结滚动着,别过脸,没有回答。
也算是默认了。
云修心里亮如明镜,一时间沮丧、失望、惊喜、懊恼等情绪齐齐涌上心头,百感交集。
半晌后,他默默吞咽了下口水,有些艰涩开口:“罢了。你能找到与自己相伴一生的人,我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忘记了。”
语毕,他就转身,抬步往前走去。
“等等。”段天谌追上两步,却在他停下时,也跟着顿住脚步。
在面对那样孑然的背影时,他的手脚不知道该如何去摆放,整个人也呈现出了难得的无措姿态。
这一刻,他不是运筹帷幄杀伐果决的军中将领,也不是权柄在握的一朝王爷,而是个渴望得到血脉兄弟的理解和支持的普通男子而已。
“此前,我也让人给你递过信,信中所说的一切,我想你也可以明白。”他似是语无伦次,此刻说出这样近乎没意思的话,倒是惹得自己自嘲一笑,随即话锋陡然转冷,“不过,若若那边,我想给她一点时间。你知道,认定一个人,何其不易,我不想……”
“你想怎样,我都理解并支持。”谁料,云修回头冲他释然笑道,“当初你写来那封信,我多少都明白了你的意思。只是,如今却是更深刻的体会到,你会有此顾虑的用心良苦。谌王妃,的确是个很不错的女子,值得你倾心相待。”
段天谌默然,心里却是羞愧难当。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无颜去面对这个表兄。
当年,云氏一族被灭门,导致了云修不能再光明正大的以真正身份行走在人世间,其间所受的屈辱和苦楚,他根本就无法体会。
或许,他这个表兄的心里,应该是时时刻刻都盼望着他能早点为当年的云氏满门平冤昭雪,让“云”这个姓氏能光明正大的存在于苍朝的天空之下百姓的眼睛之中。
这些,他又何尝不懂得?
可此次的事情涉及到那个人,他就不得不多加思量了。
云修似乎也看懂了他心中所想,不过,对此倒是很无所谓,“你也不必多想。既然事情的真相已经查清,缺少的只是时机而已。横竖不过是个姓氏,彼此心中记得便可,此刻说出来,只会是平白惹了祸端。”
这么多年,他流浪漂泊在外,对此也看开了许多。
尽管心里也承认,有那么一些不甘心,可转念一想,云氏满门中,如今也只剩下他和段天谌了,还有什么比彼此的理解和体谅更为重要的?
段天谌能够找到属于他自己的幸福,他这个做表哥的,岂能说个“不”字?
更何况,九泉之下的亲人,也会很乐意见到这样的局面的。
思及此,他心中的一点不甘愿也尽数消失,走到段天谌身边,淡笑道:“做你想做的事情,不必太过顾及我的想法。反正我也等了这么多年,根本就不在乎这一时刻。关键是,你自己要过得幸福。我先走了。”
说罢,他抚慰性的拍了拍段天谌的肩膀,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良久之后,段天谌才轻声叹息了下,走回了房间。
……
临近晌午时,顾惜若才幽幽转醒。
彼时,段天谌正提笔批阅着公文,察觉到床榻上的动静,连忙起身走过去,长臂一捞,就将她整个人揽入怀里,柔声道:“小懒猫,终于醒了?”
“嗯……”顾惜若用鼻子里哼哼了声,揉了揉眼睛,顺势靠在他胸前,双手自然的揽过他的腰,带着刚醒来的极致慵懒,俨然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她转了转小脑袋,左右环顾了下,才打着哈欠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啊?我怎么感觉从来没见过呢?”
这么说着,她又眯上了眼睛,仿佛下一瞬就会立即睡过去。
段天谌拧着眉,揉乱了她的长发,有些气闷:“若若,这里是表哥的药庐。你已经睡了整整两日,可不能继续睡过去了。赶紧起来,我带你去玩。”
“我不……”顾惜若一听他的打算,连忙离开他的怀抱,缩回了暖和的锦被里,两只小手紧紧揪着锦被,只露出个小脑袋,砸巴砸巴下嘴,软绵绵道,“我还没睡够呢!来日方长,等我睡够了,你再带我去玩吧。”
这么说着,她又往里缩了缩,这下只露出了一双水灵的眼睛和乌黑的发顶。
段天谌守了她两日,好不容易等到她自然睡醒,怎么可能再让她轻易睡过去?
但见他长臂一伸,从柔软的锦被下钻了进去,扣住她的纤腰,便将她整个人从锦被里抱了出来,拿起身侧摆放的衣裳,不由分说的给她套上。
“段某人,你好无耻……”
“嗯,恭喜你,说对了。”
无耻的某人忙里偷闲的啄了下她水润莹亮的红唇,手中的动作依旧不停,眨眼间,就替她把衣裳穿上,打横抱起她,往梳妆台走去,拿起梳子,动作轻柔的给她梳起头发来。
“若若,睡了那么久,你有没有觉得好点?这里的药材应有尽有,若是哪里不舒服,我待会儿再带你去找表哥,让他给你看看。”
他一面漫不经心的说着,一面从旁边的锦盒中挑出一支素雅的竹叶簪,动作娴熟的插在了她乌黑的鬓发间,末了还往后退了退,从镜中仔细端详着她的模样。
奈何佳人实在是太不解风情,他的手一放开,那颗小脑袋就毫不合作的磕在桌子上,全身像是没长骨头般的软软趴着,对他口中的任何话都不感兴趣。
段天谌无奈的叹气,走到她身侧,小心翼翼的将那颗小脑袋捧起来,见她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很有耐心道:“若若,不要再睡了。今日可是中秋月圆之日,你若是再睡,可就错过很多好看的风景好玩的事儿了。”
“嗯?今天中秋了?”顾惜若这才猛地回过神,脑袋里的瞌睡虫全部走光,想到那日被佘煜胥带到悬崖边上时内心的期待,忽然有些跃跃欲试,抱着他的胳膊笑道,“你说有好玩的风景好玩的事儿?都是什么?”
段天谌见状,顿时松了一口气。
就算是在官场上周旋,都没有如此刻这般费尽心思过。
他这个小妻子,还真是上天派下来整治他的。
“你先穿戴好,我才能带你去!待会儿先去见表哥,咱们三人难得来一次这里,就跟他用个午膳。晚上我再带你去个地方。”
他重新拿起放在桌上的梳子,把她弄乱的发髻重新梳理了下,才微微弯下身子,打横抱起她走出了房门。
顾惜若双手抱胸,窝在他的怀抱里,不矫情,也不脸红,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属于她的福利。
偶尔看到好看的野花,还会让段天谌抱她过去采下来,一路上走走停停,等走到云修平日所待的竹屋时,已经是一炷香之后。
云修从一堆药材中抬起头来,看着身上挂满各色鲜花的段天谌,再瞅瞅窝在他怀里举着一朵雏菊正往他头上插去的顾惜若,生平第一次,那张平静从容的脸上现出了一丝窘态。
“咳咳!”他圈起手指抵在唇边,耳根处微微发红,盯着那两个堵在门口的人,“你们怎么来了?还有,怎么是这种架势?”
“我们……”段天谌从一堆鲜花中抬起头,下一刻却被顾惜若拿手里的花堵住嘴巴,而她自己则是抢先开口,“哦,他说今日是中秋佳节,要过来找你吃个饭。再者,我身子不好,他这么抱着我,也是为了你和我着想。”
话落,她就从段天谌怀里小心翼翼的跳了下来,理了理身上的衣袍,一副格外熟稔的态度,仿佛对面那人就是她的亲生兄长般,不存在丝毫的距离和避讳。
云修飘逸如谪仙的身形难得的僵硬了下,看着背着手四处查看药材的她,有些不知所措。
见过自来熟的,可就是没见过这样自来熟的!
段天谌终于把一身的鲜花给摘了下来,皱着眉嗅着身上混杂的花香,满是无奈,“我想着,你常年待在这药庐里,也没个热闹的时候,就带着若若过来了。恰逢这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三个人聚一聚,也未尝不可。不过,若是你不曾得空,也不必勉强。”
毕竟,很多次他想要派人来请他回苍京时,他不是出去采药,就是锁起竹门研究药材了。
即使他心里很想跟云修一起过这个中秋佳节,可若是云修太过忙碌,他也不是不可以理解并打消这样的想法。
云修没理会他,一双眼睛都在顾惜若身上打转,看着药庐里摆放的瓶瓶罐罐在她手里不停翻转,一颗心几乎跟着七上八下的,唯恐自己的心血就被毁在她的手里。
不是他对这个表弟妹没信心,而是她的言行举止,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