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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利有信没有立刻吭声,过了一会儿,心里多出了很多的信心,这才说:“你可能给我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再次让我领兵,将高奴打下来?”
拓跋黑云没有立刻回绝,叹气说:“且看雨下到什么时候,雨停再说。”
到了夜晚,雨又下了。
时大时小,下着下着,随着草原上气温下降,黄豆大小的雹子半夜刷了一场。
无论陈国还是东夏,将士们都在深受折磨,只盼着寒冷的夜晚尽快过去,第二天一轮金阳升到中天。
然而到了第二天,夜里的雨,天亮晴了。
早晨的时候,似乎有阳光透过阴云,在人眼前晃了一晃,但到了半中午,却又下了起来。
拓跋黑云已经丈量了雨下的范围,高奴以北,瀚海以南,包兰以西,拓跋山口以东,他心里是极喜悦的,东夏绝大部分的增援和补给路线都在雨地里。他更加放心,只等东凉城的军队上来,等在春雨范围的边上。
第三天,雨仍然在下,草原上一下脚,就是一个脚拐都进去的深脚印。
也正是因为下雨,拓跋久兴并没有赶去和拓跋黑云汇合。也许这是他的借口,但哪怕拓跋枭宠也在,也没法督促他的,尤其是前头拓跋黑云数万大军与东夏军队打了一仗,数万大军都无法击退东夏军队,拓跋久兴一旦放弃自己手里的边镇或者抽调出兵力,冒雨与拓跋黑云汇合,不是找死是什么。
拓跋久兴就拖着。
他渐渐不再害怕拓跋黑云治罪他,但是却知道自己手里的千里镜来之不易。
据说狄阿鸟也曾经有一筒,却没有留持手中,但他却有了,战场上有了这筒千里镜,避实击虚,迂回包抄,观察战场形势,那是极为得心应手。潜意识里他想在手里多暖两天,哪怕利用它攒点战功之后再交出去也行。
又一个夜晚到了。
眼看天晴了,草原地面会更快地干敛,拓跋久兴没有去陪拓跋枭宠,又与段含章在一起商量。
段含章也不主张他去见拓跋黑云,说:“你不去见他,你是一路主帅。你一去见他,你还有什么?”
他苦恼说:“不去见总也要有借口,没有说辞,会被治罪的。”
段含章就说:“现在天晴了,你赶在地面没有完全干之前去挑衅东夏,等着东夏兵围着咱们攻打,那不就好了。这一仗两仗,东夏国占点便宜,但陈国毕竟比他人多势重,咱们从逃走的千户那儿抄了许多的粮食,倒也不怕他围。”
拓跋久兴点了点头,说:“陈国打赢。那是无需置疑的。狄阿鸟的军队再善战,可是人少,我们卡在这儿,那也是先锋一样的作用,等着他们拼死拼活,关键时突然出击,加上千里眼,一定能捡个大便宜。”
他想的是活捉狄阿鸟,狄阿鸟不在的话,活捉几个东夏大将。
段含章却陷入了沉思。
经过两个男人的女人,一定时常在前前后后地对比,哪怕不说出来,她分明地记得在陇上,狄阿鸟本来是要保存实力,住山里不动,结果呢,却是倾巢而出,哪仗难打,他往哪挤。
从选择上看,拓跋久兴聪明多了。
但不知道为何,她心里却是惘然若失。
因为那个人,总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迎难而上,生生地在人心里鲜活几分。
再望望拓跋久兴兴奋的面庞。
这个时候的拓跋久兴不再是平日的威武模样,而是有一股圆滑的世故,而那个人,却是平日无类,和贩夫走卒一起说话吃饭,每当这个时候,却是一股难夺的意志勃发。
掐灭淡淡的思绪,她回过神来说:“我就看好你这一点儿对。两边力拼的时候,直奔大功而去,让别人为你火中取栗。”
然而一阵冷风卷了进来,门开了,一个巴牙扶着一个似乎泥巴糊成的人,那人还一被扶进来,就倒退着,背对着二人坐下了,身上干了的泥,像是鳞片,身上没干的泥,却还藏着湿气。
拓跋久兴用犀利的眼神和杀气怪罪他们打搅。
那身边的巴牙却是提醒说:“这是巴依乌孙千户呀。他有重要的军情,一回来就要见您。”
拓跋久兴和段含章再定睛一看,果然是巴依乌孙。
竟然是他。
他从包兰回来,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就变成了这番模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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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一节 大战序幕()
巴伊乌孙的人马全在拓跋久兴这儿。他与拓跋久兴已经是一荣即荣,一损即损,历尽艰辛,最后连滚带爬回来,身体极度透支,人半昏迷半醒,鲜血从口鼻之中往外沁。在段含章和拓跋久兴的叫喊声中,他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用尽全身气力喊道:“小王爷。包兰的后面全是兵,好几十里的地方驻扎满了,他们停在那里不上来,那是在骗我们,那是在骗我们。我们快撤吧。”
拓跋久兴的脸上露出几分惊容。
撤?
高奴附近已经有陈国的十余万大军了,身后还有十好几万,巴依乌孙形容不出东夏人马的数量,却说了一个简简单单的“撤”?
撤退岂不是意味着败了。
囤积大量军资的高奴被东夏占据,数万东线大军面临缺衣少食,一旦撤走,不就意味着已经默认这个事实。
拓跋久兴忍不住朝段含章看去。
段含章已经花容尽失,手指在颤抖着,却还在质疑:“为什么没有消息?这么多人驻扎到包兰后面,怎么没有风声传出来?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狄阿鸟不是逞英雄,进瀚海了吗?”
巴依乌孙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拓跋久兴吩咐巴牙说:“赶快带巴依乌孙千户去休息。”
等巴牙搀扶着巴依乌孙下去,拓跋久兴就急躁地走来走去,他面朝段含章冷笑说:“东夏这是垂死挣扎。他以为他能拿出多少人?他把东夏国都压在上头,他就一定能打赢?不。这是假的,这一定是假的。他以为我们拓跋氏子孙都是被吓退的吗?他还能有超出三十万的军队吗?”
东夏国有多少人?拓跋久兴不知道,段含章也不知道。
段含章提醒说:“你快去告诉拓跋枭宠,光我们在这里衡量没有一点儿意义。”拓跋久兴还想说什么,她已经自一旁推上。拓跋久兴就大步往外走去。段含章一直把他送出帐篷,走了百步两只眼睛一转,却又说:“这个消息还只有我们知道。你要留个心眼,最好让拓跋枭宠自己连夜回去,我们要作好应变。”
拓跋久兴想问她怎么应变,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不是他不想问,而是走出来了,两旁都有将士,不能轻易传出风声。
走到半路,却把拓跋枭宠碰到了。
拓跋枭宠是来找他的,一脸兴奋地说:“天已经晴了,地面下午就已经可以行军,我阿爸派人来,说咱们的军队全部上来了,击败东夏军队就在今夜,要我们配合出击。”
他和拓跋久兴是族兄弟,相互之间很随意,意外地发现拓跋久兴在犹豫,就用胳膊捣了他一记,问他:“你怎么了?”
拓跋久兴能怎么了?
拓跋枭宠所说的全部上来,就是指东凉城的十几万大军,这样一来,整整三十余万大军与东夏会战在即,东夏在包兰藏兵十万、二十万,需要大惊小怪吗?他慢吞吞地说:“我派去包兰的人冒着大雨摸回来,说包兰城的后面全是东夏军队。我害怕黑云阿叔不知道,本来还想专门去告诉你。”
拓跋枭宠毕竟在拓跋黑云身边呆着,看的是全局,立刻吃了一惊:“你说什么?”他一把拽上了拓跋久兴,反问:“冒雨走回来?这起码是好几天前的事情了,几天前,包兰就有东夏的大军?这怎么可能?这不应该呀。按他军队的人数,几乎定夏二州已经抽调一空,怎么?狄阿孝和苍鹰博大鹿还能指挥东部的军队呢?”
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扭头就往身后跑。他跑,拓跋久兴就跟着他疾行。
拓跋枭宠找到一匹战马,一跃上去,拓跋久兴怎好放他这么就走,天已经黑了,这一路上和东夏军队犬牙交错,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将来怎么给统帅拓跋黑云交代,立刻上去挽住他的缰绳说:“枭宠。天已经黑了。我派别人去。让军队护送着,你留下,和我一起向相反的方向发动进攻,吸引东夏的注意力。”
为了强行留住拓跋枭宠,他大喝道:“英拉。你带上人,去与中军汇合,告诉拓跋黑云王爷,包兰城早有军队隐藏,让他小心。”
待一行百余骑飞驰而走,拓跋久兴派出传令兵集结军队,拓跋枭宠才消停。他对拓跋久兴这才派传令兵不满,以他的军事素养,却是觉得作为一名将领,要随时关注草地干湿,一旦可以行军,就要提前集结军队准备好。他是猜不透拓跋久兴的,拓跋久兴之所以按兵不动,用意就是多磨蹭,只是巴依乌孙回来得意外,让他有点儿手忙脚乱。
他为什么脱口而出就是往相反的方向进军,他自己也没有闹明白,拓跋枭宠安静了,他的心却沉了下来。
如果东夏和陈国胜负在五五之数,会势均力敌,大战多日,他这个孤军深入,还要往相反的方向去,那还不是找死的命。
话已经说出口,怎么办?
军队打着火把聚集,火光已经把镇里镇外照得一片通明,拓跋久兴不管自己与拓跋枭宠说的什么吸引东夏注意力,只图给中军汇合,却是领兵直奔拓跋黑云大军的方向,希望和数十万中军碰头。
拓跋枭宠也不会因为他扔出来一句话,就质疑他的言行,对他接应中军也没有干涉。两人率领军队一路推进,却发现很少遇到东夏军队,遇到也只是小股,见面还一味逃窜,几里外又是一个镇,东夏也没有重兵驻扎,拓跋久兴杀进去就有点头晕,他肯定这是陷阱,东夏还不至于孱弱到一仗不打就放弃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