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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雪林·岛居漫兴-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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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青岛是一个世外桃源,这条山路,更能给人以清幽寂静之趣。走到这里便觉得应该
抖落一襟凡尘,抱着完全宁谧纯洁的心情攀登绝顶,去与庄严雄丽的大自然晤对。

    我和康携着手沿着山路缓缓步行而进。转弯时,忽见数步外有一绳索般的东西在连连摆
动。走进了一看,原来是一条长不满两尺的青色小蛇,肚皮裂开,脏腑粘在石路上,想走又
走不脱,听见人的脚步声走近,更觉警惶,更拚命将身乱掣。这分明是刚才驶过去的汽车压
伤的。可怜呀,它被糜烂的血肉牢牢胶在地上像被钉子钉在那里似的,虽极力挣扎,哪里挣
扎得动!

    爬虫中,蛇和蜥蜴的眼睛好像生得与人类的眼睛相像,它们看人时,有思想,有情感,
它们的舌头不会和人交谈,它们的眼睛却会和人说话。

    这条小蛇,该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人说蛇眼最阴毒可怕,而这小蛇对人望着时,眼光
却显得那么天真,那么温驯可爱。它因走不脱,举头对我们望着,我好像看见它满眼溢着乞
怜求助的泪!

    我平日憎恶蛇类的观念,一扫而空,折下石壁间一枝小树枝,想将它轻轻拨入路旁草
中。这类下等动物再生能力极强,也许它可以救得性命。

    我尚未走近,呜呜汽笛声中,又一辆汽车,风驰电掣而来,车轮恰从蛇身一辗而过。已
损伤的芦苇,再被狂风一卷,这回完全断折了!

    我不忍卒视,掩面走开,心底涌起了对近代物质文明的诅咒。假使这石路上来往的是缓
缓推动的薄笨车,这小小生物何致于如此惨死!

    我们爬上了太平山的绝顶。

    山顶从前好像是座广大园林,于今荒废了。但建筑物所遗废址尚多,山冈一带都是花岗
石砌成的墙脚,墙上是雕镂精致,但已断缺的白石栏杆,还有些花坛喷池的残迹。嘉树仍自
青葱,榛莽中,无主的名花,虽还能以嫣然的笑靥向人,已不禁流露楚楚可怜之态。

    这是谁家的亭苑,竟有这样宏壮的规模,莫非是德国人给他们皇太子所预备的行宫吧?

    第一次世界大战,不过四年有半。许多强国倒下去,许多衰微的民族兴起,回黄转绿,
世运变迁,这区区太平山顶昔日金碧的楼台,化为今朝的荒烟蔓草,也只算是盛衰之常,我
们又何须为此而感叹欷s',支付过多的情感。

    太平山果然不愧是青岛的主峰,我们踞坐峰顶,海山如画,尽收眼底。青岛市万瓦鳞
次,衢道纵横,好像陈列几间的石膏都市模型。若不是那络绎不断四处奔忙的车马,和风送
来的阵阵市嚣,这容纳五十万人口的大城,我一定要误当它不过是一座供人赏玩的案头清
供。远处碧澄澄的大海映在夕阳光中,好像是睡着了,不涌半点波澜,若非水面上下回翔的
白鸥,我也要错认是悬挂龙宫里的图画——一幅出于仙笔的“海山落日图”。

    白鸥,你们是诗人所艳羡的最清闲的鸟,你们现在究竟忙些什么呢?

    我们*q受天风,衣袂飘举,颇有轩轩霞举之想。

    清都难道一定要觅于上界?善于享受自然美景者,在这五浊世界中,仍可建设他的琼楼
玉宇。我们觉得在这山巅布置园亭的那个德国人,果然具有雅人深致,不是诗人,定是文学
家。

    我们在山头眺瞩良久,又历阶而下,想在那座废苑里再徘徊一回。忽见某处石墙上有一
圆形的窟窿,说是排水道的出口,太大;说是窗子,又太小,竟不知它有何用途。一路寻觅
过去,同样的窟窿竟有六七处,不过高下历落,向背也复不同,并有浓密的花木掩蔽,不留
心搜求,是不容易发现的。

    康究竟是个学工程的人,告诉我这是炮台,每一窟窿,从前都有炮口伸出。这座太平山
四面都对着大海,所以德国人要在这山顶建设防御工事。不止太平山一处,青岛市内的几座
小山如贮水山、青岛山、团岛、湛山、鱼山、芙蓉山,凡地势略高,可以俯瞰海面的,没有
一处没有战垒的建筑。

    听了这些话,我呆了半晌。我好像从上界仙都一交跌于凡浊的尘世,不,比尘世还等而
下之,竟一交跌落于修罗狱。眼前亭亭直上的刺柏,变成了一座刀山,劲直的剑兰,变成了
阴森的剑树。红得像美人酡颜的玫瑰花大理菊之类,又成了铁床油鼎间乱喷出来的火焰。林
间好鸟的娇啼,不再悠扬悦耳,听去却好像狱底受罪者的宛转呻吟。

    文明的白种人原来曾这样同自然开玩笑。竟想把这样大好的园亭作为炮台的伪饰。更忍
心于乱红禣E绿间,埋藏着彰瓷钕盏纳被*

    前天我参观汇泉峡的炮台,对于日尔曼人的科学文化和铿登舰长的尚武精神,尚再三致
其赞叹与钦慕,现在我的思想忽然改变了,又想起一小时前所见那青色小蛇的悲剧,我对于
白种人的物质文明更加深了一层憎恶。

    我不愿在太平山顶再作片刻的停留了!


十二 几作波臣

    我和康差不多每日下午便去汇泉海水浴场消磨两个钟头。实际上躺在沙滩上作日光浴的
时候为多,下水也只是将身体浸泡一阵,说不上什么游泳。康的泳术比我高明,不过病后体
弱,没有气力久游。我则仰泳、俯泳、侧泳、潜泳,虽说都会,姿式则没一样对,只能随意
浮拍水中,祛暑遣闷而已。

    但这一天我单独作海水浴,却几乎遭了没顶之忧。

    汇泉浴场除了许多五光十色的橡皮艇、小木船、小汽艇以外,还有浮站。那是一块上面
可坐十几个人的大木排用什么链子或铁锚之类,系定于距离沙滩三四十丈的海面。泳客在这
木排上学习跳跃入水的姿势。游倦了则爬上来或躺或坐,随意休息。有人还带了点心去吃,
带了烟去抽。

    康这天和朋友有约会,我独自到浴场,照平日习惯,游泳过半小时以后,便上木排休
息。休息够了再下水。

    平日下水,我都是先伸下脚,然后徐徐自木排边坠下全身,全身坠下后,放平身体再
游。今天因康不在身畔,没人在耳边唠叨,我的行动可以自由些了,忽然想来一个倒跳入
水。站在木排的边沿,两臂向前合拢,头朝下,脚朝上,像投入古潭的青蛙,一掷而下。

    忽然头顶受了一下沉重的打击,至少几秒钟间我是失去了知觉。

    再浮出来时,我仰卧波面,微微睁服,看见上面蔚蓝无际的天空,有几朵白云,徐徐移
动,完全想不起置身何境。几十年生命的痕迹泯灭无余,宇宙万物虽客观地存在,与我也毫
无干涉,这时的心灵整个成了空白,这或者便是那所谓白痴者的心理状态,不然便是初开眼
看见天光的婴儿精神形况。

    这样浮在水上,究竟经过了一分钟还是五分钟呢,也弄不清楚了。听见海浪的喧腾,木
排上男女泳客的笑语,又忽然想到刚才跳水的事,挣扎着爬上木排,自觉头顶隐隐作痛,用
手一摸,顶心肿起一块半个馒头高的疙瘩,才知自己是受伤了。

    原来这一天浮站位置改变,离岸不过十余丈,海水深亦不过五六尺,我索性粗疏,未曾
注意,猛然倒跳入水,头顶抵及水底的沙滩,力量有相当的大,所以撞得一个发昏章第十
一。幸而水底没有石头之属,否则脑子一定开花,浮上来的不仅是一个失去知觉的我,而将
是一具带血的尸身。我喜欢水,但好几次几乎把性命送在水里。

    第一次是民国廿一年间与从妹爱兰夫妇及中学时代同班的周莲溪同赴普陀避暑。那时我
们都不会游泳,每到千步金沙看别人游,心里有说不出的歆羡。一天,我和莲溪决定下水试
试。我们向同居佛院的女客各借了一件游泳衣,带了三条联结在一起的捆铺盖的麻索,哪个
下水,便将麻索牢系腰间,一头则掌握在留在岸上的同伴手里。我和莲溪轮流下水,轮到我
最后一次时,晚潮已起,来势汹汹,我自顶至踵已完全没入浪花里。大家叫我上岸,我却偏
偏更向水深处走去。突然一个巨大的退潮将我像片落叶般轻轻一卷,势将把我卷向那浩淼无
际的海心而去,我两脚拚命想向下踏,却踏不到实地,身子像个软木瓶塞在水面上荡漾不
定,才吓得大声叫唤起来。岸上的莲溪等三人也骇慌了,三人并力拚命收绳,才把我横拖倒
曳,掣上了岸。大家都说:“危险!危险!我们竟不知海潮的力量有这么大,几乎连我们三
人都带下海了!”那一次倘使麻索断绝,我之随波而去也无疑。

    第二年,珞珈东湖游泳池成立,一个女体育教员陈先生,自己想学游泳,天天怂恿我下
水陪她。

    记得那天我入池时,先自岸边浅处逐步试探前进,到了水深及腰之际,将身子在水面一
扑,以为放平了便可自然浮起。谁知不会水的人,入水是不会浮的,不但不浮,而且向下
沉。幸有男体育教员刘某立在岸旁,急步跳入水中,将我一把拉起,除了喝几口水以外,倒
也毫发无损。但我的“莽撞”之名,竟传遍全校,人家传述这件事的时候,还凭空增饰若干
枝叶,说那回我已淹得死去,获救上岸后,曾经校医注射过一针强心针,才回过气来的。于
是不惟相好的同事,见面要殷勤慰问一番,远道的朋友还有写信来提这件事者:或劝我不可
再冒险,或庆贺我遭难不死,必有后福,弄得我既好气又好笑。

    学游泳想好不容易,浮起则并不难,我只下水两次便会浮了。会浮以后,自觉身体变成
了一个气囊,再也沉不下去。我可以躺在水面打滚,接连打十几个,像滚在一床棉被上;我
可以半浮水中,钻过女同伴的臂圈或胯间作为决赌,以钻过的次数的多寡来定胜负;我可以
屏住呼吸,潜入水中丈许之深,再像一条梭子鱼似的在那丛生的水草之间,穿来穿去。那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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