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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寒月默然,隔了片刻,才轻声道,“叶姐姐的心情,十一明白,只是除此之外,十一再无良策!”没有什么,能比让扶奕亲口说出实情更有说服力。
叶弄笛抬头,一张脸白至透明,轻轻摇头,说道,“十一妹妹聪慧无双,处处盘谋,步步设计,可是……可是旁人就是傻子吗?你以为……以为她所说的话,我当真全信?我……我只想……只想……”
只想装糊涂,让那件事过去,却不想失去那个自小儿的姐妹。
只是这句话,再也说不出来,狠狠咬牙,忍下夺眶而出的眼泪,转头向门外奔去。
“叶姐姐!”罗雨槐、孙灵儿齐唤。
“十一,我去追她,你不要担心!”傅飞雪向她深望一眼,快速抛下一句,转身追出门去。
望着叶弄笛仓皇而去的背影,一时间,莫寒月只觉全身无力,淡然浅笑,垂下头,望着脚下的青石砖,轻声道,“罗姐姐、孙姐姐也要走吗?”
走吧!都走吧!上一世,她莫寒月就是如此!她驰骋沙场也好,登临凤位也罢,有千万追随的将士,有万千仰慕的百姓,可是偏偏,没有一个知交好友。
本以为,与这几位小姐相交,此生已经截然不同,可是到头来,还是如此!
“十一……”罗雨槐低唤,不自觉上前一步。虽然眼前的少女神色如常,甚至还唇噙浅笑,却不知为何,她能感觉到她满心的哀伤。
而隔这许久,孙灵儿还是没有从震惊中回神,轻轻摇头,说道,“十一,她……她当真勾诱峻王?可是……可是她不是口口声声恋慕景郡王吗?为什么会勾诱峻王?如今又……又要嫁给左大公子……”说到后句,脸上是满满的疑惑,声音却已小了下来。
方才两个人在屋子里的对话,她们听的一清二楚,再也没有一丝怀疑的余地。
望着阶上垂头而立,默然不语的少女,罗雨槐轻轻叹一口气,说道,“十一,我们先行告辞,改日……改日再来探望妹妹!”一拉孙灵儿手臂,轻声道,“灵儿,我们先回罢!”向莫寒月辞过一礼,也转身向院门外走去。
孙灵儿“啊”的一声,随着她向外走,又不自禁转头去瞧莫寒月,唤道,“十一妹妹……”
莫寒月慢慢抬头,眼看着二人跨出院门,眼看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却只是静静的瞧着,并不出声挽留。
“小姐……”始终缩立在一旁的雪蕊担心的上前,轻声道,“是不是……是不是四位小姐来的不是时辰?”
莫寒月轻轻摇头,叹道,“不!你做的很好!”侧头向她一笑,说道,“你将丫鬟们都唤回来罢,一会儿丹枫回来,再来报我!”顾自转身,仍回屋子里去。
今日,从扶奕进府的第一眼,她就已猜到来意,于是迅速布下这一局棋。
先是将夏儿遣回,散去院子里的丫鬟。
随后在宴上,当着扶奕的面命人传话给这边守门的奴仆,任自己姐妹入园,不许拦阻。
跟着,自己亲自引路,带姐妹们上岛游玩,却在刚刚踏上小岛时,就说岛的另一侧有小桥与湖岸相通。
扶奕果然中计,趁姐妹几人不留意,悄悄自行离去,从小桥上岸,径直向莫寒月的院子里来。
进到院子,除了一个守院门的小丫鬟,此外再无旁人,正中扶奕下怀,暗想所要的东西她既然拿来威胁左子荐,自然是藏的极为隐秘,竟然直奔她的内室,四处翻找。
而另一边,莫寒月安抚住姐妹四人,自己也从小桥返回,将扶奕截在屋子里,一步步引她说出自己的所作所为。
而另一边,她刚刚入园,雪蕊就唤小船去接罗雨槐等人,却是从湖上直放到这边园子,路程近了许多,恰恰将最初的话漏掉,将后边的话全部听去。
所有的计划,都天衣无缝,而她唯一不能算计的,就是这四人对扶奕的姐妹之情。叶弄笛惊闻,伤心之下转身而去,就连与自己最亲厚的罗雨槐也离她而去。
莫寒月倚着短榻慢慢仰倒,突然低笑出声,不自觉的摇头,心中暗道,“莫寒月啊莫寒月,这一世,你自问算尽人心,对这姐妹几人却是出自真情,却独独忘了,她们才是自幼的姐妹,而你……不过是半路出来的丫头罢了!”
只是,事非对错,方才隔着房门,她们也都听的清清楚楚,若当真姐妹之情就此而绝,错岂在她?
话虽如此,可是莫寒月只觉心底某一处,有一阵隐隐的撕痛,竟然强烈过上一世与罗雨桐的背道而驰。
或者,叶弄笛说的对,虽然错在扶奕,可是她用的这个法子,太过残忍。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雪蕊声音在外回道,“小姐,丹枫姐姐回来了!”
莫寒月微阖的双眸慢慢张开,深吸一口气,瞬间整肃心情,说道,“还不进来!”
丹枫应命推门进来,立在门口向她一望,抿唇道,“不想小姐今日,竟还有这番安排!”
莫寒月微勾了勾唇,却没有露出一丝笑意,说道,“我原没料到她会到府!”如果扶奕不来,她自然也就没有这一番设计。
丹枫点头,过来在她身畔的脚榻坐下,轻声道,“小姐,可要奴婢去寻罗五小姐?”
“不必!”莫寒月轻轻摇头,叹道,“今日的话,她们尽数听去,自然会有自个儿的判断,若是……若是日后果然与我疏远,怕也是我行事不妥!”转话问道,“三公子那里如何?”
说到卫敬行,丹枫忍不住“噗”的笑出声来,说道,“奴婢将韩大小姐送至西边的水榭里去,本以为消息传过去,总要些时辰,哪知三公子竟然片刻即至,那水榭里的动静……”
说到这里,忍不住脸红,微微咬唇,低笑道,“方才宴散,还不见他出来,也不知这会儿如何?”
莫寒月瞠目,说道,“他不曾出来,你就回来了?”
丹枫扬眉,说道,“随后的事,想来三公子自会料理!”
卫敬行虽然没有大婚,可是屋子里早已放了两个通房丫鬟,面对不省人事的韩大小姐,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莫寒月愕然一瞬,不禁哑然失笑,靠回榻上,点头道,“说的也是!”又转话问道,“你如何给韩大小姐灌的酒?她醉的倒快!”
丹枫又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道,“哪里是灌醉?奴婢不料那位韩大小姐酒量甚好,连饮十几杯,也不过薄有酒意,奴婢眼瞧着另几位小姐已东倒西歪的,情急之下悄悄将她点晕,这才送去水榭。”
点晕……
莫寒月张口结舌,却又不禁好笑。
简单、粗暴,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随后的事,果然已不必莫寒月劳心。
卫敬行将韩大小姐留在水榭,至宴散仍未放出。到日落之后,韩府还不见她回府,使人来问,留在前头的韩府丫鬟急的直哭,截口说不见自家小姐出来,等到相府命人入园去寻,二人被双双寻到。
卫敬行推说醉酒,已不记得发生何事,韩文慧也是一脸茫然,实不知自己何时来的水榭。
而当此情形,韩文慧*卫敬行,自然是卫府理亏。卫东亭亲自携他赴韩府谢罪,提出结亲之意。
韩尚书纵然有千万个不愿,可是女儿既已*,不应又能如何?加上当朝丞相登门陪罪,卫相府又提出丰厚彩礼,以示诚意,也只得勉强答应。
此事定下,已是半个月之后,莫寒月听到消息,也只是微微一笑,吩咐夏儿服侍更衣,说道,“我们也前头瞧瞧热闹去!”
夏儿抿唇,说道,“小姐早已全部料到,又有什么好瞧?”话虽如此,仍取出身家常的外裳出来,服侍她换上,轻声道,“这天儿越见凉了,早晚风大,小姐还是早些回来的好!”
莫寒月好笑,说道,“难不成我还能被风刮走?”顾自带着丹枫出门,往正房里去。
正房里,一屋子兄妹正向卫敬行道喜,卫敬行一脸喜色,一一还礼,见莫寒月进来,忙上前行礼,说道,“臣见过王妃,多谢王妃……”一句话险些说出,见莫寒月唇角微凝,顿时刹住,转话道,“有劳王妃惦念!”
王妃进门还没有说话,你怎么知道她惦念?
兄妹几人同时扬眉,侯楠却不禁向莫寒月深望一眼。
侯氏见到她来,喜滋滋的起身,抓住她的手,笑道,“可不说呢,我们卫相府的孩子,倒都结的好亲!”直接把两个嫁为奴妇的庶女略去,也顺便省了向莫寒月行礼。
莫寒月浑似不觉,微微含笑,说道,“那也是托母亲的福气!”
侯氏眉开眼笑,连连点头,说道,“如今和这几大府门联姻,你爹爹又是当朝一相,日后光大门楣,自然会成为盛京数一数二的世家旺族!”
就凭这几个庶子?
莫寒月眉端微挑,却含笑道,“母亲说的是!”这才转向满屋子的兄弟姐妹,含笑道,“今儿大伙儿倒是来的齐整!”
见几人上前见礼,摆手命起,目光在四公子卫敬岩身上一停,又再移开,落在卫敬飞身上,说道,“今日二哥难得在府!”
卫敬飞虽然脸上含笑,眉宇间却带着一丝阴郁,见她问到,说道,“府中有这大喜事,自当回府道贺!”语气间,却并不见如何喜悦。
卫敬行似无所觉,微微一笑,向他施礼,说道,“些许小事,还要二哥辛劳,敬行甚感不安!”
卫敬飞目光在他脸上一扫,“嗯”的一声,并不接话。
卫敬岩却浅浅含笑,说道,“三哥大登科后小登科,正是双喜临门,岂能是小事?”虽然极力保持平和,眼神中终究透出些艳羡。
莫寒月瞧在眼里,不禁微微一笑。又坐片刻,见天色已暗,才慢慢道,“有些话,我要与母亲商议,天色不早,几位兄长、姐姐们且回罢!”
这是明晃晃的赶人。
可是她既说话,谁又敢说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