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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陈瑀既然没了官身,自己又怎会惧怕他?所以桂萼挑起这个头之后,他便点头应允,同窗加日后的仕途,在那一刻,他便和桂萼绑在了一起。
那边谢孟举介绍玩自己之后,江西人便出来一个高高瘦瘦的书生,甚至都没有介绍自己便对谢孟举道:“谢老爷出题吧。”
这举动乃是藐视之极,一时间让浙江仕子愤怒万分。
“民忧是也,国忧是也,无分南北。”谢孟举一马当先,看样子是想缓和一下两地的关系。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不是东西。”那高瘦举子摆了摆袖笼不屑的道。
江西仕子这一对,彻底将两地举子的战火点燃了,浙江人脸色涨红,“你骂谁不是东西?”
“哦,对联嘛,不是挺押韵的?不是东西?咦,怎么成骂人的话了,不好意思,张口便来的。”说是不好意思,可是脸上却全都是得意之色。
“三鸟害人鸦鸽鸨。”谢孟举这次也不给他面子了,直接开骂起来,文人骂人,带一个脏字就输了。
“一群傻吊鹿獐螬。”
高瘦的江西人说起来得心应手,在看一旁浙江人则要绞尽脑汁才能憋出一个来。
文征明在一旁道:“看得出来,江西人的思维反应都要略高余姚谢孟举一节,这下浙江人可能要吃亏了。”
陈瑀点点头,“恐怕那高个子还没有出实力呢,你看他那风轻云淡的样子,无论是对子还是骂人,皆都占据上风。”
“呵呵,说不得最后那些人要把你廷玉搬出来了!”祝枝山在一旁幸灾乐祸的道。
“无关痛痒的争斗。”陈瑀摇了摇头,“权当是个乐子了,何必那么较真。”
一旁的魏文礼和马昂活脱脱的像个吃瓜观众,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不过看他们吵吵架也挺好的。
几人说话间,那边两方又出了几对,此刻余姚谢孟举的额头上都已经出汗了,被江西那高个子一句“国色美景,处处莺莺燕燕”怼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边江西人含笑着看着浙江人,那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让浙江举子脸红脖子粗,他们都是今年科举不第,而且排名都是十分靠后的,自然不是这些紧接着孙山之名后的江西举子的对手。
江西那边又跳出个矮胖子,张口便道:“子曰。”
陈瑀和文征明几人在一旁笑道:“又开始考破题了。”
陈瑀他们自然是能看出江西人那边搞什么名堂,但是那几个举子反应力便没有那么快了,左等右等,却不见那边继续说下去,他们只是笑眯眯的盯着这边的浙江人,好像等着看笑话一般。
陈瑀好心的拉着最后面那个举子说,“他们换题了,这是在考破题。”
那举子恍然大悟,感激的看了一眼陈瑀,然后上前道:“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
这算得上中规中矩的破题,前一句破“子”后一句破“曰”,不漏痕迹的将子曰二字破的清晰透彻。
那江西人惊讶的看着那个举子,然后便有人在他耳边言语了几句,他转而朝陈瑀的方向看了看。
“百姓足,熟与不足?”江西人又道。这句语出论语,也是标准的科考八股文章,倒是还没有出一些截搭之类的怪题。
浙江人这边想了一会儿便有所出,这些都是科考的高手,而这些则都是一些明白正大的题目,自然也难不住他们,浙江人这边回道:“民既富于下,君自富于上。”
说完之后骄傲的看着江西人。
江西人这边想了许久,几人商议合计之后便准备出题。
浙江人那边不干了,当即有人跳出来,“怎么,合伙么?”
“呵,本就是江西浙江之争,我等皆合计之,尔等亦可商量破题也。”
“羞与尔等为伍,我等毋需合计,请出题乎。”浙江这便气势高昂,尤其是短时间破了前面两题之后。
江西人笑了笑,笑容很是诡异,然后道:“以杖叩其胫。阙党童子”。
这两句莫名其妙的话顿时让浙江人接不上了,便有人跳出道:“这算是哪门子题?有辱斯文。”
“皆出自论语。”江西人笑道,“请破题。”
语出论语宪问中首句和末句。
“果真出了截搭题,而且此题颇为难,就连老夫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的破题能将意思不明白的两句连在一起。”文征明道。
陈瑀点点头道:“科举正试中是不会出这种截搭题,多是读书人私下找点乐子相互讨论罢了,由于语义不通,且不相连,很是考究破题之钩渡挽的功夫,这批浙江人看年岁都不大,怕也是第一年接触科举,和那些人潜心多年研究相比,定然不如。”
那批浙江人一个个埋头苦思,半晌没有所出。
江西人道:“破不了便让路吧,子实兄还等着回去洞房哩。”
这话将四周江西人逗乐了,一个个相互揶揄道:“就是,以卵击石何苦也?今年科考结果摆在哪里,又何须不承认,反倒是闹了笑话。”
“你们……”浙江人有心想说,可是说出来不就是自找脸丢!
不知是谁突然道:“陈状元不是在么?”然后全体转头望向陈瑀。
靠,真的找到了我,我就是来打个酱油啊!
“陈状元!”一个浙江举子脸色严肃的道,“我等也知晓老师低调,可是事关浙江人荣辱,还请老师解囊相救!”
尼玛,浙江人的荣辱都出来了,要不破一下,怕以后真要被这些人骂死了。
也好,自从浙江读书人知道自己要娶房小梅之后,他在浙江读书人心中的地位就不是怎么太好,此刻若是解围,以后也能少一点这些人的口水。
陈瑀在那说话的读书人耳边耳语几句,那读书人喜上眉梢,然后迈着王八步出列,颇有一种睥睨天下之势,道:“一杖而原壤痛,再杖而原壤哭,三杖而原壤死矣,三魂渺渺,七魄沉沉,一阵清风化为阙党童子矣。”
八股文不能犯上,不许犯下,不许骂题漏题,这段文字皆没有违反规则,而又将题中不想干的两种意思粘在了一切,绝妙的很,就连江西人也开始佩服起来。
第二百八十五章 破题易破心难()
几个江西人又看了陈瑀一眼,然后相互嘀咕了几句,便有其中一人朝迎亲队伍后走去,少顷后那人又跑了回来。
适才那人将这边的情况告诉了杨应奎和桂萼,两人合计商量了片刻,知道陈瑀擅长科考和诗词,便不在这些地方做题考究,他们知道这些难不住陈瑀。
其实想要难住陈瑀很简单,那江西人出题亦或者说话了。
他道:“灰木已无心,奈何烦恼?”
咦?这是?谜题?八股?对联?诗句?一时间浙江学子摸不透江西人在搞什么名堂,无缘无故的说这两句是什么意思?究竟要考什么?
“是个上联。”陈瑀摇了摇头,朝亲迎的队伍中努力的看了看,只是人头浮动,始终什么都没有看到。
“走了。”陈瑀苦笑了一番,便当先离开了。
“咦?不过是个普通的对联,陈状元为何离开?”浙江人望着陈瑀失落的背影颇为不解。
确实是个普通的对联,他们很快便破了,可是后面没有了陈瑀,这些浙江学子哪里还是江西人的对手,不过败了也就败了,毕竟陈瑀破的那一副截搭题已经够他们吹嘘了。
魏文礼他们跟在陈瑀的身后,适才陈瑀心情还是不错,只是现在为何这便消沉?他不解的问文征明。
“因为适才那副上联。”为文征明叹了口气,“廷玉的弱点始终还是在感情上,这可是为官的大忌啊,不过一女人罢了,何苦那般痴念?”
魏文礼还是不懂,心像火燎一样,道:“哎呀,你们能不能把话说明白点,这样让我和老马好捉急。”
“俺不捉急!”马昂在一旁没好气的道。
“怎么?连你也懂了?”
“这还不简单,很明显适才那个对子陈大人没对上,心里失落,又不想在人家面前失了面子,才会这般,你看他摇头的样子,分明是说自己败了,败了,可耻,可耻啊!”
马昂甚至已经把陈瑀此刻内心的活动给描述出来了。
“算了,对不起,当我不认识你。”魏文礼恨不得一脚将马昂踹飞了。
“难道不是这个理?”马昂摸了摸脑袋,“读书人都爱面子,更何况陈大人还是状元,就像俺们打仗一样,败给一些新兵蛋子,一张老脸还朝哪里搁?还不拍拍屁股跑路?陈大人也是一样,败给了一些后生,自然是没脸呆下去了。”
马昂坚持觉得自己分析的很在理。
“行行行。”魏文礼指着一旁道,“看到那边树没有?”
“看到了,怎么?”
“树下面有阴凉,你去呆一会冷静下。”
马昂憨笑道:“俺不热……姓魏的,你是不是让俺哪凉快哪带着?”
不理会马昂这厮,魏文礼颇有一种求知欲望的看着文征明,读书人这些个花花道道,他真的应付不来。
“适才那副上联叫灰木已无心,奈何烦恼。这灰木无心,一语双关,木心,说的是一个字,梓,便是在暗自李小姐,而灰木已无心,第二重意思是李小姐对陈大人已经无心了,可你这般,会让她烦恼。”
马昂:“……”
“灰木已无心,奈何烦恼?”陈瑀摇了摇头,留下一句,“青石本不老,为谁白头。”然后离开了。
“这句话又是啥意思?”魏文礼最近对文人这些东西很有兴趣,知道他们说话都十分含蓄,绝不会像马昂那粗鲁的厮,张口就是娘的,闭口就是干。
“青石说的是玉,意喻廷玉,廷玉还是放不下李小姐,可是这不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么?”
马昂:“……”
这两句对子,在李梓棋成婚的第二日便穿了出去,被当地人津津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