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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
有道杀红了眼的泗州军士兵整日在城外杀人为乐,并放出话来说,一旦拿下蕲春鸡犬不留。
如此,整个蕲春人人拼命。
战斗又进行了二十天,王慎一边组织人马攻城,一边琢磨战术,把记忆中从后世军史论坛上所看到过的所有招数都使了出来。
或尔用火攻,或堆土山,置弓手于上,日夜不停朝城墙上精确狙击,或集中投石车猛地城墙一处。
或堆木材于城下,上铺硝石、硫磺火攻。
但都一一被吕本中破解。
这狗日的老东西真是恶毒,竟然乘泗州军不备,将染了瘟疫而死的士兵的尸体剁碎了,派死士偷偷出城,污染了军营的水源。
泗州军一时不备,竟有百人中招,只得送走隔离。
来而不往非礼也,胜捷军指挥使吴宪法也是个狠人,也将已经轻度腐败的尸体用投石车射进城去,口中嘲讽:姓吕的老畜生,你害爷爷部下不少人多了瘟疫,老子今天给你来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爷爷在城外,水被弄脏,大不换个地方取水。士卒害病,送走就是。蕲春城才多大点地,俺要让你躲无可躲,藏无可藏。
等到王慎听到这事,紧急叫停的时候,吴宪法已经将一百多具尸体射上城去。
这……直娘贼也太反人类了。可想,如果一城百姓都因此疫死,自己头上这个屠夫的名头还真摘不掉了。失去民心,以后还怎么在蕲、黄呆下去?
勃然大怒的王慎命令陈达抽了吴宪法二十军棍。
对于王慎的恼怒,军法处的人第一次不以为然。二十军棍下去,只过了一天,吴宪法又活蹦乱跳出现在战场上,叫王慎见了一阵无语。
二十天下来,蕲春城墙被王慎用投石车打塌过几次,城门也被冲车撞开过几次。但每次,只过得一天就被吕本中组织人手修复如初。这老狗倒是精明,预先派人拆了城中的民居,准备了修城资材。
原来,和所有南方的房屋一样,蕲春城中的民屋在建造的时候先是用木料立成框架,然后用竹蔑为墙,上涂粘性极强的黄土。
现在,那些木架可以用来制作守城器械,竹片这用来编成猪笼,里面放着用水和湿的黄土,一点都不浪费。
城墙每塌一处,这些长条状的竹笼就可以直接填下去,再夯实了,同以前的城墙一样结实,甚至不虞有中炮弹而垮塌的危险。
这……已经相当与后世的预制件了。王慎对吕本中佩服到极处,也恨到牙关痒痒。
原来本以为这老头不过是一个能写得一手好诗词的文人,却不想,竟然厉害到这等程度。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放他去孔彦舟那里了。
也因为他的决策失误,这一仗打到现在已经成夹生饭了。最可怕的是,巨大的伤亡对于士兵心理的影响。
惨烈的攻城战以每天五百人伤亡的代价继续下去,打到后来,七千多俘虏兵几乎消耗干净,大量的尸体和伤员如流水一样朝后方送。打到后来,无论军法处的人如何凶残,他们也不肯上前。
同时,泗州正规军也有阵亡三百来人,伤者逾千。
伤亡可以忍受,可看眼前这座蕲春城,要想拿下,不知道还得付出多大代价,而他王慎还能够承受吗?
听到呼延通骂,王慎长叹一声:“或许,吕本中是受到了孔彦舟的胁迫,不得以而为之。在生死面前,又有几人经得起考验呢,尤其是在这个乱世……某还是真小看吕本中,小看孔彦舟了,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心火腾起来,鼻孔里一热,就有两股鼻血流了下来。
众人大惊:“将军,将军!”
“不打紧,火重了些。叫人寻些新鲜蔬果,我吃几天就好了。”王慎擦了擦鼻子,手下触到一个已经灌了浓的青春痘火疙瘩,疼得钻心。
他抬头看去,只见前方都是密密麻麻的坟茔,铺展开去,至少有二里地远。这里原本是一片两田,如今已经变成了乱葬岗。
回头要朝老城方向看去,那边也有浓烟不住腾起,夹带着浓重的焦味。那是孔彦州正在焚烧阵亡军民的尸体,这样情形已经持续很多天了,日夜不息。
据说俘虏回来的孔彦舟士兵说,城中这二十来天里已经死了上万人,尸体将街道塞得满满的,都走不动路了。
战争并不浪漫,牺牲有的时候是那么的毫无价值。
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了,我等想个法子,我会想出法子的……
正邪火上拱之时,远处有两骑拖着长长的烟尘箭也似地飞驰而来,一边跑一边高声喊:“军使何在,军使何在,紧急军情,十万火急!”
“什么事?”王慎迎了上去。
他接过插了三根鸡毛的信件,打开,只看了一眼,就一脸铁青地递给呼延通:“我就说孔彦舟都败成那样了,还要死守蕲春,原来等的就是今天。”
呼延通捧着信不住地看,似是回不过神来。良久才道:“这下可糟了,要完!”
“是麻烦了,张用、曹成他们来了,号称有兵力十万,正向我黄州扑来。”王慎的鼻血又流了下来,转眼就滴满了前襟。
据黄州探马来报,和蕲、黄地区一样,淮西大旱,人相食。当初叛出东京留守司的各路贼军军中乏粮,也起了和孔彦州同样的心思,带着大军流窜到江汉。
他们已经扫荡了整个江汉,得到补充之后,兵强马壮。
如今,张用部占了整个德安府,也就是后世的安陆县,囤兵三龙河。而曹成则囤军应城。此外,扎营散居的还有李宏、商元等其他河北大豪。连营接寨,络绎不绝,直到郢州境内。
整个江汉地区的长江以北都已经落到前东京留守司叛军手里。
汉贼不两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黄州的泗州军必然成为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势在必攻。
这边孔彦舟死活拿不下来,那边又是规模空前的敌人,形势对于王慎极度恶劣。
第一百四十三章 血在风上(一)()
黄州,黄陂县靠着长江的这一段水路是王慎水军的驻扎地。
说是水军,其实就是个水长稽查队,有快船十来艘,水性还算过得去的兵丁百余人。
大江到此突然被对岸鄂州的青山矶一挡,猛地拐了个弯,陡然变窄。可说来也怪,水势反缓了许多,有点当初马家渡的味道。
此地的长江两岸都是渡口,汉水、沦水都在这里汇流入江,水运发达。长江南岸是江夏、嘉鱼,北面则是汉阳、汉川、孝感等几座坚城一字排开,乃是兵家必争的冲地,也是客商往来的交通货物集散之地。
靠着截断长江水运,收取商税,未来这里必将成为泗州军的一大财源。
江流激激,从船底通过,声音柔和,叫人心中有一种宁静之感。
严曰孟在江上忙了这一个月,往日白皙的面庞早已经被太阳晒伤,留下红色的痕迹。得到王慎的重用,组建了这支水师,他自然是大觉振奋,摩拳擦掌欲要在任上有所表现。
可惜到处都是流寇作乱,仗打得一日比一日大,往来的客商越发地少了。特别是蕲春战起,大量流民过江逃去西面的汉阳和江陵之后,更如此。
今天他在水上忙了一日,只收到一吊制钱,勉强够水师百余士卒一日开销。
严曰孟知道自己在泗州军政系统中只算是一个小人物,现在得了这个美差,也不知道让多少人羡慕嫉妒恨。如果不能尽快做些事来,照现在这不死不活的架势下去,自己这个位置怕是坐不稳了。
可是,没有商船,我又如之奈何?
太阳已经落下西山,天黑了下去。但月亮出来了,照得满江皆白。
清风徐来,波澜不惊,又是一个良宵。可这江上风,水中天上的月却不能抚平某心中的愁绪啊!
严曰孟禁不住低叹一声,心中有说不出的气恼。
“呼,呼!”有强劲的风声在响,接着是大声的喝彩:“武将军这枪法当真是出神入化啊,真真是冠绝三军,我泗州第一啊!”
是武陀,他的精神真好啊!严曰孟心中感慨,定睛看去,却见,武陀正立在船尾上提着一把大枪,正一脸严肃地朝前不停刺去。
这个武陀精力真旺盛啊,自到水师以来,简直就是一刻也不闲着,这都大半夜了还在打熬气力。
看着他魁梧的身材,严曰孟不觉大为羡慕。
武陀是在二十天前从蕲春前线送回来的,听人说那头的泗州军的战事进展得很顺利,孔彦舟大军已被防御使全歼,只剩两三千阿猫阿狗困坐愁城。如今,蕲春被王道思围得水泄不通,破城只在朝夕。
只不过,攻城战打得有点苦,士卒的伤亡也大。
这些天,伤员如流水一般送下来,其中职位最高者应该就是胜捷军的副指挥武陀了。
这个武副指挥使啊命真大,简直就是九命怪猫。当初在马家渡血战的时候他就被敌人一枪刺穿了身子,气都接不上来,按照防御使的说话是得了气胸。可这个武将军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硬生生地活转来。
蕲春攻城战的时候,他旧创迸裂从云梯上一头栽下地。别人都说他这次是再也活不成了,但奇迹再一次发生。人刚运到黄冈,武将就下地行走了。
在黄冈养了十来天就已经好得完全,嚷嚷这要回蕲春打仗。
如果在往常,他要回去也就回去了,没人挡得住。可王防御使新立了个制度,伤员伤愈归队得郎中点头签字。
堂堂一营指挥副使表面上看起来官职是不大,但泗州军的兵力膨胀得厉害。到如今,一个步兵营的兵力已经达到惊人的两千之巨,这已经一个军了。
以泗州军现在的规模,迟早会编为一厢。如此一来,武陀他们也会得到提拔,变成大宋朝的高级将领。
武将军要想归队,郎中们可不肯,若他再来个旧伤复发,谁负得起这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