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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束笑了笑:“武将军,打仗的事情我是外行,你说这里不适合安营扎寨,可现在天已经完全黑下去了,也没办法再觅他处。对的,这里是不利于大部队作战,我军固然被困在这里。可贼人若是来攻,也没办法展开。放心好了,没事的。反正就是一夜,咱们加强戒备就是了,天一亮就走。”
“也只能这样了。”武陀闷闷地点了点头:“这该死的地方,走了两日竟然没碰到一个活人,就算想问路也没处问去,别迷路才好。”
杜束安慰道:“武将别急,急也解决不了问题。与其为此事烦恼,还不如好好睡一晚上,养好精神。慢慢找,总归是能找到路的。”
武陀苦笑,这个杜判官也不知道是豁达还是没心没肺,遇到事就没急过:“哎,也只能这样了。”
吃过干粮,武陀就靠这大车迷瞪起来。
周围又是水声,又是风声,还有士卒们的嬉戏声。
篝火在风中呼呼着响,忽明忽暗,却如何睡得塌实。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突然,“劈啪”一声,睁眼看去,原来是有个士卒用来做拐柱地的竹竿一不小心被火烧裂了。
“啪”一声如同炸了一枚爆竹,有一小团灰尘腾起。
几个士兵笑骂着站起身来。
武陀再也睡不着,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车辕上,立在一边的铁甲和兵器上全是晶莹的露珠,天气也是很冷了。
“现在几时?”
一个士兵道:“鬼知道,在过得一个半时辰就该天亮了吧!”
“嘘,小声点,别打搅了弟兄们睡觉。”武陀心中吃惊,他也没想到自己这一迷瞪就过去这么久了。
没有月亮,没有天光,就连燃起的篝火也微弱下去,远处一片漆黑,只有水声风声和潺潺的流水声。
还有一个半时辰就要过去,这黎明十分却是如此的黑暗,如此的冷。
武陀摇了摇头,这个时候再去睡觉又如何谁得着。
他伸手拍了拍那个士卒的肩膀:“你先睡一会儿,我来值守。”
“是,多谢武将军。”
武陀默默地将篝火拨旺了些,给陶罐里加了点水,座在火上,又敲了一小块茶饼进去。
然后呆呆地看着篝火出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抽了一下鼻子:“好香的茶,武将军的煮茶的技艺不错啊!”
回头看去,却是杜束。
武陀回答道:“原来是杜判官,我懂得什么茶艺,实在是这团茶不错,乃是末将从建康购入的。军使嗜茶,我就替他买了些带回去。”
杜束笑道:“王道思嗜茶,他也吃不出好歹了,不过是用来提神罢了,准一个牛饮。来,给我斟上一盏,反正我也醒了,咱们一边吃水,一边等到天明。”
“那感情好。”递过去一盏茶,武陀突然说:“方才末将回忆了一下这两日走的路,又回想起以前看过的舆图,突然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杜束忙问:“咱们现在何处?”
第二百五十二章 惊夜(二)()
武陀:“应该是在崇孝镇附近,离鼎州也就三四十里路。”
“啊,这么近了。”杜束心中欢喜:“看来明日一早咱们就能见着道思,天啦,这一路上重水复,可算到地头了。”
武陀突然皱起了眉头:“杜判官,末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这三四十里路走起来,只怕没那么容易?”
杜束:“什么地方不对?”
武陀看了看倒了一地正蒙头酣睡的士卒,小声道:“杜判官,我也是做过泗州军副指挥使的,我家将军每战最重视情报。每到一地,斥候侦骑的警戒圈子都会撒出去三四十里地。这里距离鼎州已经这么近了,按说早就该遇到咱们的轻骑兵了。可昨天走了一日,鸟毛也没碰到一根,你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杜束:“什么可能?”
武陀面露担忧:“说不好这一带都被重钟妖人控制住了,咱们的斥候渗透不过来。”
“怎么可能?”泗州军士兵强悍的战斗力杜束是知道的,在他看来,即便女真铁骑也不过如此。钟相的妖人是什么玩意儿,和流寇军队没什么区别,他们又凭什么控制住宋军大本营鼎州郊区地域。
难不成王道思和李成眼睁睁看着妖人在城外如此猖狂却不管不顾,任由人家来个农村包围城市?
杜束不住摇头:“不不不,武将军会不会是猜错了。”
武陀:“不会的,军使说过:为将军者,熟读熟记舆图是基本的素养。如果连自己身处何方都不知道,两眼一抹黑,还怎么打仗?这里绝对是鼎州,不会弄错的。至于为什么没碰到咱们的斥候骑兵,也只有这种可能。”
“我泗州军的是骁勇敢战,可这地方是什么情形杜判官也看到了,到处都是河流沼泽和芦苇荡子,根本不利于骑兵行动。妖人善水,泛舟而来,进退得宜。就算军使有千军万马,也奈何他们不得。”
“咱们泗州军兵力毕竟有限,又人地生疏。此消彼长,这一带逐渐就被钟相妖人给控制住了。按照军使的说法,这叫着……”
“这叫着什么?”杜束忍不住问。
武陀:“这叫着治安战,世界上最难打的战,难怪堂堂李成李天王来洞庭湖半年,竟奈何钟相不得。”
“进退得宜,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杜束也感觉到问题有点严重,他看了看正在风中起伏荡漾的芦苇丛,心中突然有一股寒冷气涌起,瞌睡顿时消失到九宵云外:“武将军,还有一日咱们就能进鼎州,说不好我等已经被妖人盯上了,明日得加倍小心。”
“不是说不好,是必然的。”武陀道:“只不过,敌人会不会下手却是难说,你我都别睡了,在这里盯着。”
“也好,咱们这一阵子只顾着赶路,倒没有说过话儿,今日正好亲近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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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陀和杜束一百多人,十辆笨重的大车在路上走了一日,现在有烧起旺旺的篝火,确实已经引起了敌人的注意。
在二十里外的一处荒村里,两条小河潺潺奔流,将这座村子隔成一座小岛。
村庄破败,满目残垣断壁。在一座座已经没有屋顶的房里,挤满了衣衫褴褛的士兵。他们都已经睡死过去,响亮的鼾声在村庄里回荡。
在屋外,又一队队士兵提着兵器来回巡逻。
和屋中的士兵一样,他们身上的衣裳得厉害,全是破衫烂絮,到处都露着肉。冷风一吹来,大家都在瑟瑟发抖,有人忍不住使劲地跺脚。
再看他们手中的兵器也不成模样,有的人甚至只提着一把锄头。
“泗州贼果然名不虚传,背嵬士又是王慎手下一等一个精锐,真是难缠。”在一间点着油灯的屋中,一个粗豪的青年人正在说话。和叫花子般的士卒不同,此人身上穿着一袭红袍,头上带着乌纱编成的帽子,上面还镶嵌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珍珠。被灯光一照,耀眼生花:“我这几日和背嵬在这附近反复厮杀,竟然吃了不小的亏。如果就这么回去,某心中这口气怎么也平复不了,也没办法向父皇交代。据说岳云就在这里,明日咱们集中兵力取了这小毛孩的首级。嘿嘿,老子手头现在可有上千人马,又有几十条小船。姓岳落了单,听说身边只有百余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背嵬将军,嘿嘿,明日我要让你看看咱们神教亦都是有进无退的好汉。”
听到他这么说,另外几个军官模样的人大惊,同声道:“太子殿下,听说这个岳云乃是王慎手下第一勇士,有万夫不当之勇。此处距离鼎州实在太近,明日出战若是一时间拿不下来。惊动了城中之敌来援,就算不是王慎的背嵬主力,就算是李成的部队过来,咱们也有大麻烦。”
“是啊,太子何等尊贵的身份。楚王陛下命我等来征集粮秣,可不是来打仗的。若是你有个好歹,我等如何向陛下交代?”
一时间,众将连连谏言。
没错,屋中那个穿红袍戴乌纱帽的年轻人正是钟相的儿子钟子昂。
就在今年二月,钟相在金人屠潭州也就是后世湖南长沙、李成军队犯澧州、鼎州危急之时,率众起事。建国号楚,年号为天载,钟相称楚王,立儿子钟子昂为太子。
钟子昂性格暴躁,正要发作。
又有一个将领见他面色不虞,道:“太子殿下,凡事小心些为好。就算鼎州城中的援军不出,要想吃掉岳云也难。”
“怎么就难了,不过百余背嵬,我手头的兵马却有一千。”钟子昂怒叱。
那人叹息:“太子殿下,这两日背嵬军的士卒你也是看到的。人人都是一身铁甲,咱们的兵器砍到人家身上,连个印子都留不下。那些老西军和北方的野人都身高体壮,手中全是重兵器,一棍扫来,就能打倒咱们一大片。夏诚将军也算是楚王麾下有数的好汉,前番出战,尚且未遇到岳云,就十来个普通背嵬,聚了三百多人去攻,花了半天才吃下来,可老夏却被人打成重伤,现在还躺在床上。依末将看来,咱们这一千多人去打岳云,只怕未必能拿下来。”
“对对对,太子三思啊!”想起背嵬军的厉害,想起明天竟然要和一百多敌人正面较量,大家心中都有点发怵。在这一阵子,“义军”可没少在王道思手下吃亏。不但夏诚,黄佐、周伦、杨钦等大大小小的将领官员都是人人身上带伤。
他们是被人家给打怕了。
泗州背嵬军两千,加上水师,不超过五千,突然杀入鼎、澧两州,一路攻城拔寨,竟是秋风扫落叶般高歌猛进。
无论“大楚军”调动多少精锐,去一路溃一路,打到现在,竟是没人敢再与之一战了。
这个时候,大楚军才愕然发现,泗州军来得虽少,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