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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的局(出书版) 作者:寒川子-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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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是啊,”奉阳君亦笑一声,“国事家事一大堆儿,忙得我晕头转向,找不到北。这一阵儿刚说要歇口气,君兄却又躺倒了,你说这……唉,真是急死人哪!”
  “是啊,”安阳君顺口应道,“国事家事打总儿压在三哥头上,真也难为三哥了!”
  “嗨,说这些干啥!”奉阳君苦笑一声,抬头道,“说起君兄,这些日子我也不舒服,竟是没有进宫看他。听说四弟前日去过洪波台,可知君兄龙体如何?”
  “不瞒三哥,”安阳君轻轻摇头,“君兄龙体时好时坏。听御医说,伤寒虽有好转,痨病却是重了。百病之中,唯有痨病难治。”略顿一下,长叹一声,“唉,君兄也是,身子壮得原本就跟铁打一般,谁想这……前后没有几日,说垮也就垮了。君兄一见小弟,甚是伤感,再三叮嘱小弟,要小弟多加保养。”意味隽永地又叹一声,“唉,人生啊——”
  “四弟,”奉阳君敛神正色,“保重身体固然要紧,江山社稷更是重要。愚兄此来,就是想与四弟讲讲此事的。”
  “三兄请讲。”
  “听四弟这么说来,君兄之病恐怕撑不了多久。愚兄在想,万一君兄……愚兄是说,万一山陵崩,四弟可有考虑?”
  安阳君沉思良久,反问他道:“三哥意下如何?”
  “唉,”奉阳君轻叹一声,“雍儿年幼不说,又生性懦弱,优柔寡断,不足以处当今乱世。四弟德高望重,甚得臣民之心,”两眼直盯安阳君,“愚兄这里存下一念,万一山陵崩,为赵室社稷计,愚兄决定辅佐四弟承继大统之位!”
  “三哥!”安阳君赶忙拱起双手推拒,“此事万万不可!”
  “四弟不必过谦!”奉阳君加重语气,“我等兄弟皆是先君骨血,君兄可以承继大统,四弟德才兼具,有何不可?再说,弟承兄位,也不是僭越,是古来惯制!”
  “三兄抬爱,愚弟感激涕零。”安阳君再次推拒,“只是三哥有所不知,愚弟虽然不才,却有自知之明。若论才识,莫说是君兄,我们兄弟中,无论哪一个亦胜愚弟多矣!”
  奉阳君身子趋前:“三弟之意是——”
  “万一山陵崩,四弟唯听三兄吩咐。”
  “谢四弟抬爱!”奉阳君面现喜色,连连作揖,“四弟之言,愚兄记牢了。四弟先忙,愚兄告辞。”起身揖别。
  安阳君送到府外,返身回至后堂,刚要坐下,楼缓急急走进,在他耳边如此这般低语一阵。
  安阳君眉头略皱,思忖有顷,点头道:“既是君上之意,你就安排去吧。”
  “大人,”楼缓不解地问,“君上这么做,岂不是为虎添翼吗?”
  安阳君微微一笑:“为虎添翼,首先也得是个虎呀。”
  “大人是说,”楼缓似是仍不明白,两眼望着安阳君,“相国不是只虎?”
  “要是只虎,他还能活到今日?”
  楼缓两眼大睁,愣怔半晌,点头道:“既然他不是虎,君上为何听任他胡作非为?”
  “君上在等时机。”
  “时机?”
  “是的,”安阳君点头,“君上在等他变成一只虎。”
  楼缓若有所悟:“经大人这么一说,君上将苏秦荐与奉阳君,是另有深意了。”
  安阳君微微一笑,问道:“你能说说君上有何深意?”
  “骄其心志!”楼缓应道,“君上是想告诉他,君上身边既无人,也不敢擅自用人!”
  安阳君又是一笑,不再吱声。
  “大人,”楼缓又道,“奉阳君他……会起用苏子吗?”
  “要是起用,他就真的是只虎了。”安阳君说完,转过身去,缓步走向后侧的书房。
  奉阳君正在听雨阁外面的草坪上舞剑,申孙急走过来,见主人兴致正浓,哈腰候立于侧。奉阳君又舞一时,收住步子,扭头望向申孙:“何事?”
  “洛阳士子苏秦求见。”申孙双手呈上苏秦的拜帖。
  “洛阳士子?苏秦?”奉阳君连皱眉头,“此人所为何事?”
  申孙跨前一步,在奉阳君跟前低语数句,奉阳君打个惊怔,问道:“如此说来,此人是君上所荐?”
  “正是。”申孙点头,“据楼缓说,殿下已与肥义私底下会过苏秦,以大贤之才荐与君上。君上未加考问,当即传旨安阳君,要安阳君荐与主公,让主公量器而用。”
  “量器而用?”奉阳君陷入沉思,“依你之见,此人可是大器?”
  “据小人所知,苏秦师从云梦山的鬼谷子,习游说之术,去岁入秦,以帝策游说秦公,欲助秦公一统天下,秦公弃而未用。”
  “一统天下?”奉阳君嘿然笑道,“怪道赵语不用,似此狂妄之语只能骗骗赵雍那样的毛头娃娃。”
  “主公,”申孙似已看出奉阳君心思,“那厮已在厅中等候多时,主公若是不见,小人打发他去就是。”
  奉阳君略想一下,摆手止住:“既是君上所荐,不见也得有个说辞。这样吧,你去对他说,这些日来,本公因为国务烦心,厌恶人事。无论何人,但凡来言人事,一概不见,看他如何说话?”
  申孙应声喏,转身离去,不一会儿,来到前厅,一进门就拱手致歉:“让苏子久等了,实在抱歉。”
  苏秦亦忙起身还礼:“有劳家老了。”
  申孙将拜帖递还给苏秦,略带歉意道:“在下将苏子求见之事禀报主公,主公说,如果苏子是为谈论人事而来,就请另择时日。”
  苏秦一怔:“此是为何?”
  申孙低声解释:“是这样,近来君上龙体欠安,国中大小事体全由主公一人操持,主公从早至晚为国事烦心,是以厌倦谈论人事。”
  苏秦沉思片刻,抬头道:“烦请家老再去禀报相国,就说在下不言人事,可否?”
  申孙大是惊奇:“不言人事,却言何事?”
  “鬼事。”
  申孙迟疑有顷:“苏子稍候。”拔腿走出,不一会儿,再至厅中,拱手让道,“苏子,主公有请。”
  苏秦亦拱手还礼:“家老先请。”
  二人一前一后,步出前厅,沿林荫小径走入后花园,趋入听雨阁中。
  苏秦叩道:“洛阳士子苏秦叩见相国。”
  奉阳君略略欠下身子,伸手让道:“苏子免礼,请坐。”
  苏秦谢过,起身坐于客位。申孙示意,一个奴婢端上茶水,退去。奉阳君将苏秦上下打量一番,甚是好奇地说:“听闻苏子欲言鬼事,赵成愿闻其详。”
  “是这样,”苏秦侃侃言道,“旬日之前,草民自周赴赵,将近邯郸时,天色向晚,放眼四顾,方圆竟无人家。草民正自惶惑,看到路旁有一土庙,遂踅进去栖身。睡至夜半,草民忽闻人语,乍然惊醒。”
  奉阳君乍然惊问:“荒野之地,何人说话?”
  “是啊,”苏秦接道,“草民也觉奇怪,侧耳细听,出人语者原是庙中所供的两尊偶像,一尊是木偶,另一尊是土偶。”
  奉阳君松下一气,点头应道:“哦,原是此物,倒也成趣。你且说说,他们所言何事?”
  “他们似在争执什么,草民听那话音,已辩许久了,该到木偶说话。木偶长笑一声,语气里不无讥讽,‘土兄,你扯远了。你瞧我,要多威风有多威风,要多神气有多神气,哪儿像你,横看竖看不过一个土疙瘩,只需一场大水,就得变成一摊烂泥。’”
  “嗯,”奉阳君再次点头,“此话在理。土偶如何作答?”
  “土偶也笑一声,沉声应道,‘木兄此言差矣。纵使大水冲坏我身,我仍将是此地的一堆黄土。木兄却是无本之木,大水一来,别无他途,唯有随波逐流,茫然不知所终。况且世事无常,如果不是大水,而是一场烈焰,木兄处境,实在不堪设想啊!’”
  听到此处,奉阳君打个惊怔,恍然明白过来,抬眼望向申孙,申孙的嘴巴掀动几下,竟无一语出口。
  苏秦看在眼里,拱手问道:“草民斗胆请问相国大人,木偶与土偶之言,孰长孰短?”
  奉阳君沉思有顷:“苏子意下如何?”
  “苏秦以为,土偶之言更合情理。无本之木,不能久长啊!”
  奉阳君又是一阵思忖,拱手说道:“苏子所言鬼事,甚是精妙,赵成开眼界了。赵成今日起得早了,甚觉困顿。苏子若有闲暇,可于明日此时复来,赵成愿听宏论。”
  苏秦起身拜道:“草民告退。”
  申孙送走苏秦后急急返回,见奉阳君仍然坐在那儿,似入冥思,遂哈腰垂首,立于一侧。
  奉阳君头也不抬,似是自语,也似是在对他说:“‘无本之木,不能久长’,苏秦此话,是喻本公无中枢之位,却拥权自重,未来命运,就如这木偶呢!”
  申孙急道:“狂生妄言,主公不可轻信!”
  奉阳君斜他一眼:“你且说说,苏子如何妄言?”
  “主公本是先君骨血,德才兼具,深得人心,绝非无本之木。苏秦在此危言耸听,无非是想借此博取主公器重,谋求锦衣玉食而已。”
  奉阳君又思一时,点头道:“嗯,这话也还在理。不过,苏秦眨眼之间竟能想出以鬼事求见,还能拿木偶、土偶之事暗喻本公,也算是个奇才。”
  申孙眼珠儿一转:“依小人观之,苏子言辞甚是犀利,主公若用此人,或会受他蛊惑,动摇心志,尽弃前功。”
  奉阳君略显迟疑:“只是,本公许他明日复来,原是想用他的。若不用他,就不会要他来了。眼下百事待举,本公哪有闲心听他瞎扯鬼事?”
  “主公若是不愿听他瞎扯,明日待他来时,小人自有打发。”
  奉阳君沉思良久,摇头道:“不妥。本公允诺见他,他又守约而来,本公若是不见,就是食言,这事儿张扬出去,让外人如何看我?”
  申孙眼珠儿又是一转:“小人有一计,可使主公既不食言,又可不听他的蛊惑。”
  “你且说来。”
  申孙凑前一步,附耳低语有顷,奉阳君面上渐现笑意,点头道:“嗯,这倒好玩。明日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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