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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他现在才四十来岁,而且他的恩师张柬之自打擢升御史台监察御史后,也日渐受武后赏识看重,所以董彦相信自己只要在清源县能作出些令人刮目相看的政绩来,他将来的仕途未尝不是一片坦途。
想想他的恩师张柬之都七十来岁了,才开始官场第二春,更何况自己才四十来岁,还这么年轻呢。
所以自打上任以来,尽管清源一把手县令胡康安把持着县衙,但董彦却是一直严以律己,不贪赃不枉法,不徇私不舞弊,不结党不营私,一心都扑在清源县的政务之上。
今晚的董彦早已脱下官袍,一身灰色袍衫便服穿于身上,在府中的花厅接见了最近在城中出尽风头,名声大噪的崔家二郎崔耕。
与崔耕象征性地聊了一番之后,董彦发现此子并非如当初外界所传言的纨绔败家,相反,此子虽二十岁不到却是见多识广人情练达,而且每每言谈中都有奇思妙想,不同于常人。
渐渐地,董彦从一开始地象征性地接见敷衍聊天,开始对眼前这个少年郎产生了浓浓的兴趣。
见着崔耕从桌上两个大小酒坛中各自倒出一碗酒来,央请着自己尝上一尝,董彦并未伸手去接酒碗,而是问道:“崔二郎,莫非这酒便是最近清源县盛传的木兰春酒?”
“然也!”
崔耕点了点头,继续请手道:“今日特意酿造两坛,献给董大人尝上一尝。”
不过董彦还是不为所动,摇了摇头,道:“崔二郎,你既然知道本官的府邸在哪儿,就应该知道本官的为人。不贪赃不枉法,不徇私不舞弊,你妄图想用两坛子酒来贿赂本官,想求着本官替你办什么事儿的话,那就”
“误会了!”
崔耕赶紧抱拳打断了董彦的说话,笑道:“董大人,您真的误会了!小民自然知道你的官声,岂会自找麻烦?今日单纯就是想献上两坛子让大人尝上一尝,我家木兰春酒毕竟也是咱们清源县本土自产的酒,大人身为地方官,尝上一尝又有何不可?再说了,天底下还有傻到拿两坛子酒来行贿官员的商贾吗?”
“呃”董彦愣了一下,好像还真是这个理儿,身为地方官,喝两口本地酒坊献上来的美酒,这算什么行贿受贿?
崔耕见着他还犹豫,又道:“大人,只消你尝过我家的木兰春酒,哪怕是一口,我敢保证,以后天下再也没有什么酒能入你的口了!”
“嗤”
董彦闻言不禁嗤笑一声,有些不屑地摇了摇头,道:“你这牛皮吹得有些大了,别说本官当年在泉州刺史府当差时,尝过辖下各县酒坊的美酒,便是岭南一带最出名的富来春酒,在本官看来也不过尔尔。对了,还有你家酒坊当年酿造的木兰烧,恐怕连富来春酒都不如吧?”
说着,董彦忽然一脸的骄傲,傲然说道:“本官当年金榜题名中进士时,有幸尝过先帝赐宫中御酒给我等众举子,难道你这木兰春酒还能比得过宫中御酒?你这崔二郎,小小年纪讲起大话来倒是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的确,就算董彦出身明经科进士,但在崔耕这等屁民眼前,那也足以炫耀秒杀!
我到底是不是在吹牛皮,大人你一尝便知!“
崔耕不卑不亢,再次将大酒坛里倒出来的那碗酒端起,递了过去。
见着崔耕说得言之凿凿,董彦这次没有再拒绝,而是将信将疑地接过酒碗,凑到嘴边浅尝了一口。
瞬间,董彦的表情僵化在那儿,紧接着,又是咕咚股东喝了两大口,微微闭起双眼,抿嘴回味起来。
约莫沉默了有小一会儿,董彦才缓缓睁开双眼,呼了一口酒气,赞道:“好酒,此酒论香醇,论绵柔,绝对是本官迄今为止尝过最好的酒!木兰春酒,好酒,好酒,难怪我府上家丁下人都在议论,说是在市井街坊的各处酒肆,此酒都卖断货了!”
“嘿嘿,大人别急着赞!”
崔耕又端起小酒坛里倒出来的那碗酒,再次奉上,道:“大人再尝尝这碗!”
“哦?”
董彦此时还沉浸在木兰春酒的美味之中,见着崔耕又递上一碗,有些奇疑道:“这一碗难道又有不同,还会比木兰春更好?”
崔耕微笑如常,依旧说道:“大人一尝便知!”
“好,试试!”
董彦放下手中酒碗,再次接过崔耕手中那碗酒凑到鼻下,狠狠嗅了一口,脸色微变,嘀咕道:“酒香之气虽不似刚才那般猛烈,却多了几分厚重。”
紧接着,他将酒碗凑到嘴边,浅尝小嘬了一口,含在嘴中回味三息,继而缓缓吞入喉中
微微闭目,细细地品味着
忽地,董彦神色巨变!
只见董彦猛地站起,睁开双眸死死地看着崔耕,有些失态地单手一把攥住崔耕的胳膊,急急问道:“这碗酒就是木兰春,却也不是木兰春,它比木兰春更加醇香,更加绵柔,入喉进腹之后不再火热,而是温热,唔怎么说呢?对,它就像是珍藏了数十载才出窖启封的木兰春酒!第一碗木兰春酒可称之为美酒,而第二碗本官称之为——酒祖!”
说到这儿,董彦又是自顾连连摇头,自说自话道:“不对啊,不是说木兰春酒是你新近改良祖上留下来的古方和秘法,新近才酿造成的吗?你哪里来的珍藏数十年才出窖的窖藏美酒?”
崔耕见状,先是竖起大拇指,由衷赞道:“大人真不愧是尝遍各地美酒的酒国大家啊!不瞒大人,这两碗酒都是本人今日才酿造的木兰春酒,酿造工艺上和酒方上是大相径庭,不过细节上却有不同。”
“有何不同?”董彦先是追问,继而有些反应过来,颇为尴尬地摇摇头,道,“算了,这是你家的酿造秘方,倒是本官有些孟浪了。”
崔耕却是很大方地摊摊手,笑道:“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第二碗酒只是在粮食取材方面比第一碗更加挑剔些,在工艺流程方面也比第一碗多加了几道工序,多了几次蒸馏提纯而已。相比而言,第二碗酒在造价方面,还是酿造工序方面,都显得弥足珍贵些。目前市面上所卖的木兰春,便是大人所尝的第一碗酒。”
“哦”
董彦长吁一声,还沉浸在第二碗木兰春酒之中,颇为同意地点了一下头,道:“两碗虽都是木兰春,却不可同日而语啊!这第二碗木兰春酒,足令本官回味此生了!”
“哈哈,大人言重了!”
崔耕见着董彦就跟丢了魂似的,突然问道:“大人,这第二碗木兰春,在您看来价值几何?”
董彦下意识地回道:“此酒一出,世上之酒罕有匹敌!”
“那此酒可为朝廷御用贡酒?”崔耕弱弱地问了一句。
“嘶”
董彦突然瞪大了眼珠子,惊呼一声:“好你个崔二郎,还敢说今天找本官并无所图,敢情是在这儿等着本官呐?”
第14章 御用贡酒商()
所谓的朝廷御用贡酒,并非崔耕随口说说,而是确有其事。在清亡之前,历代朝廷都会从民间最有名的酒坊中选出少数的酒商出来,令他们定期向朝廷进贡捐献。这酒主要是用于朝廷摆宴招待各国使节、或天子拿来赏赐臣工,或皇帝犒赏三军,或分赏给皇族子嗣的各个府邸过年过节,最后留下少部分供皇宫使用。
这样的用酒耗损量是非常庞大的,并不是一家两家的酒商能供应得起的。所以,基本上朝廷都会从民间定下八个酒商来负责分担,统称八大御用贡酒商,俗称皇商。
朝廷除了有贡酒之外,还有贡茶、贡米等等御用商坊。
当然,这些向朝廷进贡的酒、茶、米,朝廷是不会付银钱的,除了赏赐一块御用贡酒的招牌之外,就赚了一个皇商的名号。
但是即便如此,天下商人仍是趋之如鹜,以能够成为御用贡酒、贡茶、贡米为荣。不为别的,真的就是为了那块“御用贡酒”“御用贡茶”“御用贡米”的牌匾,就是为了皇商的名号。因为一旦成为皇商,除了能震慑屑小之外,当地州府县衙也不会再跟御用商坊征税纳绢。
而且但凡成为御用贡酒,这就是揽生意的金子招牌,试问,朝廷和皇帝老子都认证过的好酒,好茶,好米,天下间谁还敢说不好?皇帝都能喝的酒,皇后妃嫔娘娘们都能吃得米,普通老百姓还能挑出个不好来?不仅不会说不好,还会以能够跟天子骄子们喝同一款酒为荣!
贡酒、贡茶是古代君主对地方有效统治的维系象征,唐宋时期兴盛一时,在唐朝时甚至在盛产名茶的地区设立贡茶院,由官府直接管理,细求精制,督造各种贡茶,以示重视。不过到了明清时期,贡茶贡酒渐渐变味儿,成为了明清两朝皇宫专享,不得再在皇宫以外市面流通,变相地压榨着酒坊茶农。
但唐朝不同于明清,所以崔耕才向董彦说出来自己今晚深夜拜访的真正用意——
”此酒可为朝廷御用贡酒?“
董彦闻之奚笑一番过后,轻轻拎起桌上的小酒坛子,道:”没想到你这小酒坛里居然装着好大的心思啊,不过往长安推荐贡酒事宜向来都是地方主官负责,本官添为清源县丞,行县令佐官之职。此事,你应该去找胡县令啊,怎么会找到本官头上来?”
董彦说得也是实情,通常,各地州府县衙向朝廷推荐地方名酒,都是州府县衙一把手的事儿,如县衙的县丞、府衙的别驾这些佐官二把手,是无权僭越的。因为一旦推荐的酒成为贡酒,那就是一份实打实的治下政绩。这份治下政绩可不小,等着任职一满,升迁绝对是板上钉钉的。
故此,董彦才有此一问。
谁知崔耕却是淡定从容,笑着拱手道:“因为在下认为,我家木兰春酒能否入选朝廷御用贡酒,董大人推荐的胜算远超胡县令的推荐。”
“嗤你小小年纪,还真能胡扯!你和宋温那些个恩怨事儿,本官也是略有耳闻!这个宋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