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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有礼官前来宣旨,将大周定国公长女,慎德郡主容佩之,嫁与楚国七王。
容舒玄远远的站在高台之上,望着君天澈颇为矜持而幽微的笑容,心中不免有一些感同身受。
君天澈求娶容佩之,是出于真心,还是出于政治利益,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各中原由。
想来他娶石皇后的时候,也是这种漠然而略有惆怅的心情。
他自幼熟读诗书,也曾想过,自己会如古人所说,寻得一位娇妻,与他白首不相离。可当他揭开石皇后的盖头之时,这份幻想,变永远成为了一个幻想。
她不是不美,她不是不好,而是,她不是自己心里想要的那个人。
麻木,冷漠,在他的眼底,不会有丝毫的温柔。
他娶结发妻子唯一的作用,就是利用她的宗族势力打压国戚代家,借以巩固自己的政权。
容舒玄有一瞬间的恍惚。倘若时光可以倒流,他会选择谁做自己的皇后?
怔忪间,他似乎看到了一位白衣白裙的少女,举着一把银光闪闪的弓,在春日骄阳下,对着他灿然微笑,那笑容里没有狡诈没有隔膜,只有诚挚与信任。
这个人……
是云潇啊……
那个……与刁蛮的上官绮月有一样的脸庞,却拥有完全不同性格的纤纤少女。
晃眼间,那个少女,已经婉然在月下。她的脸颊因为饮酒而晕红,她的眸子因为急切而莹润黑亮,她就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他很想坚定的揽住她,听听她究竟要对自己说什么。
他不得不承认,如果去年的此时,他对她还只是迷惑,今年的此刻,他对她的信任和期待,已经超过了他后宫里的任何一位妃嫔。
昨夜她未说完的话,是什么呢?
他的唇角绽放一抹似笑非笑的情绪,恍然不觉,一身浓烈红衣的君天澈,已经行至他的座下。
“君兄。”容舒玄有些意外的看着步上前来的君天澈,“此刻你应当去迎新娘子了。”
君天澈的脸色在听了这句话之后越发阴沉,他沉默片刻,方微微昂首,正色道:“若要我今天规规矩矩的迎娶慎德郡主,除非皇上答应我一件事。”
容、君二人,已经十分熟稔。君天澈回国期间,两人也是信件不断,这次君天澈回京,在整饬大周朝纲中,也为容舒玄分忧不少。容舒玄早将他视作朋友,此刻被这样要求,一时有些意外。不过,他还是很爽朗的笑道:“今日是君兄新婚之日,我定满足你的要求。”
君天澈唇角噙了一丝冷笑,他双手抱拳,向容舒玄行了一大礼,方才一字一顿的开口。
“我希望皇上,将上阳郡主——逐出上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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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 反噬()
“今日宫中有大喜事,你为何不去瞧?不是一向最爱热闹的么?”宫装美人美眸流盼,风韵雅致,纤纤玉手扶起一管晶莹剔透的紫玉箫,含笑的望着床榻上合目养神的男子。
宝石青织锦团花帐子里,斜斜的歪着一个年约十**岁的少年。一头乌黑柔软的长发均匀的铺在浅黄色云纹撒金纹被褥上,衬托他眉如乌墨,肤若初雪,薄薄的红唇一弯,带着难以描摹的绝艳与孑然傲气。
他慢慢睁眼。
在午后的阳光下微微眯起的眸子,泛着好看的湛蓝色,如此莹润透彻,如上好的宝石。眸子里,水光盈盈,可以扑捉到一闪而逝的苦涩与疲惫。
“不想去。”
“这几日你越发刁钻……”美人嗤的一笑,缓缓起身,莲步轻移,纤细婀娜的身子已坐在他身侧,“可是有什么不开心,说来与姐姐听。”
凌寄风抿了抿唇,视线挪向一脸微笑的水清浅。
他自幼丧母,长姐如母,姐姐对他无微不至。自从去年秋天认回了姐姐,哪怕分离了十几年,他依然觉得血脉亲情,永不会割舍。
而这里,是乐坊尚宫的住处,守卫虽严密,倒也难不倒功夫一流的凌寄风。他隔三差五就会掩人耳目的潜入皇宫,查看姐姐的近况。
“云潇……要出嫁了。”
他低低的说着,面色惨白,漂亮的眸子里满是茫然,好像在浓雾之中辩识不清方向。这几个字似乎耗尽了他全部的体力,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撕裂般的痛苦,闭上了眼。
“要……嫁谁?”水清浅蹙眉,其实不用问她也知道,云潇和易初寒情投意合,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只可怜了她痴心的弟弟,一心喜欢着云潇,却从来不曾说出口。
“你若是真的离不开她,为何不告诉她?”水清浅望着自己永远笑容明媚、慧黠洒脱的弟弟露出空洞和萧索之色,心头一酸。她如何不懂用情至深,却无处安放的情绪?
“我……不能告诉她……”沉黯的眸子里,只有无尽的空洞,凌寄风翻身,将身体蜷缩在床脚,声音微微颤抖,“姐姐,我既不愿做无情之人,又不能做不仁不义之人……姐姐,我真的,很痛苦……”
水清浅心头一跳,怔怔的望着弟弟:“不仁不义吗?”
凌寄风忽的坐起,双手握住了水清浅的手:“姐姐,此刻坐在你面前的我,性命是易初寒救回来的!他为了救我,中了叔父的天冥掌和子午离魂,这十几年来,每一天他都是在痛苦中度过。倘若我对云潇告白,那我岂非……辜负了他的救命之恩?”
水清浅哆嗦着唇,视线一时不敢接触凌寄风。她犹豫了片刻,才轻声道:“那是叔父的成名绝技,从来没有人,能逃过一死。”
心底,一团漆黑的阴影,在听到这个“死”字,突然狰狞起来。
是啊,他……终究难逃一死的啊……
而他死了,云潇也会死心……
深邃的眸底掠过一抹幽光,那阴暗的想法来势汹汹,几乎要淹没理智。
不!不对!
他怎么可以这样想!
易初寒是他的兄长,是他最敬重的人,他,怎么可以这样恶意的揣测于他?
他大口喘息,茫然无措的对上姐姐凝重的眼神。
水清浅怜爱的扶着他的脸,蹙眉叹息:“其实你是破不了心里‘仁义’这道坎,我有一个方法,可以让你公平的和易初寒竞争。”
凌寄风一震,认真的聆听。
“多年来,我一直未放弃复仇……叔父谋害了父王,害我们姐弟颠沛流离,这笔仇我们一定要报……我已经得到了昆仑宫地道的地图,只要你偷到了琅嬛刻,我就有办法救活易初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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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之凿凿的让朕逐走上阳郡主……你可有什么理由?”容舒玄恍然未觉,自己的表情有些疏离;仿佛看不惯任何人说云潇的坏话似的。
“上阳郡主与江湖门派有密切联系,只怕会对皇上的朝政有所影响。”君天澈阴沉着脸,语调冷漠而冷冽,“皇上应当记得郡主之父济南王吧,他曾经游历江湖,在江湖上颇有声望——倘若他利用自己在武林中一呼百应的名声,和朝廷上的尊贵地位,影响天子,皇上该当何处?”
容舒玄不耐烦的皱了皱眉:“王爷夸大了,上阳郡主将所有的军权都交在了朕的手中,她如今,只是一个普通的贵族女眷。”
“皇上对上阳郡主如此信任,就不怕这信任反噬自己么?”君天澈表情沉郁,眼神中有冷漠的阴霾,一点也不似当年那个言笑晏晏风流倜傥的少年公子了。
“反噬?当然不,她不会的。”容舒玄微微一笑,步至床边,风拂起他的长袍,衣袂飘飘,他深邃的眸子亮若晨星,闪动着明亮的光。
君天澈冷冷一笑,原本温和尔雅的稚嫩脸颊,不知何时已经浮现几分沧桑:“她是璇玑宫的人,皇上大概不知道璇玑宫是什么地方吧?江湖圣地、武林至尊,顺天行道、超然卓立。其在江湖的威望,不亚于九五之尊之于朝堂。这样一个与江湖草莽纠葛不清的女子,皇上莫要放在身边的好!”
他说前半句,容舒玄还笑吟吟的,然而后半句,却让年轻的皇帝若有所思的微微颔首。
璇玑宫这样高贵么?那么云潇作为璇玑宫的宫主,看来在江湖上也是如鱼得水的吧。
“天子以德服人。”容舒玄悠然一笑,“而且她对朕并无隐瞒。她与璇玑宫的关系,是朕默许的。”
“呵……”君天澈心头一沉,素来明媚的眸中尽是沉郁。上阳郡主对容舒玄竟如此坦诚?可是她却对自己有这等隐瞒……他望着容舒玄自信的笑容,一时喉头有些发苦。
“既然如此,我无话可说。”他有些黯然,更多的是嫉妒,眉间隐着阴霾与怒气,“我这就带着我的王妃回国。”
说毕,竟径直拂袖而去。
141 唯一的信仰()
容舒玄见他这样无礼,倒也没有生气。他垂了眸子,慢条斯理的梳理着自己腰间玉佩的流苏,唇角隐隐浮现了一丝笑容。
君天澈对上官云潇的心思,他早就看的分明。去年此时,上阳郡主和楚国使者一同游览上京风光,早就传为美谈。君天澈此刻对云潇的反感,只怕也是求而不得之后的无奈。
看来,不是他自己一人对云潇有好感啊……
容舒玄幽黑的眼波中,依稀有变幻不定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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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有带行李?”凌寄风有些不能置信的望着从庭院中盈盈走出,却什么也没带的云潇。
易、云二人准备一早离开上京,先上祁连山拜访慕容先生的师兄,号称“百岁医仙”的朴木子,再做下一步打算。毕竟,易初寒的病情已不能再拖下去。
可是,这样漫长的旅途,居然只有易初寒背了一只小小的墨色包袱,而云潇居然是空手的。
“不是啊,”云潇浅浅一笑,伸手揽住了易初寒,“他就是我的行李啊。”
她语气爱娇,让一旁帮着整理马车的葛桦不禁偷笑。从来都是稳重内敛的易宫主,能不能受得住浪漫洒脱的云宫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