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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启明在食堂吃过早饭,来到汽车队队长许长利的宿舍。
汽车队共有三个分队,一分队是公用卧车,二分队是专用卧车,三分队是大轿子班车。三个分队的司机虽然工作一样,都是开汽车,但他们在平时的待遇和以后的出路上是不同的。一分队的司机是用着你的时候就有人找你,用不着你的时候则少有人管你,他们今天为这个参谋出公车,明天跟那个局长跑长途,认识的人多,关系较广,入党、转士官、复员、转业这些关口,除了组织的安排,自己倒是也可以找找熟人、跑跑门路,一般都能有个较好的归宿。二分队的司机是“宰相家的仆人七品官”,平时说话办事都比较牛气,有些事情不用自己多讲,到了一定的时候,首长或秘书就把后路给你安排好了。三分队的司机每天都是几点一线,跑相同的路途,当几年义务兵之后,除了个别的转成士官,大部分都要复员回家,或者在京城找个临时工作,在一、二分队的同行面前,他们常常自叹弗如。机关里有人说,汽车队的司机开起车来“三分队软,一分队硬,二分队上路不要命”,不同的环境和地位,决定不同的行为方式。
因为是双休日,出车的人不多,车队显得比较清静。
许长利正在屋里睡觉,被敲门的声音惊醒后,他打开门,又坐回床上,打了个哈欠对刚进屋的郑启明说“郑秘书以后双休日晚一点来车队检查工作,让弟兄们好好睡个懒觉。”
“都八点半了,你还嫌我来的早啊!”
“最近我总是休息不好,晚上睡不着觉,白天又犯迷糊。”
“你是不是去西半球出差刚回来,时差没有倒过来?昨天晚
上几点钟睡的觉,是不是玩扑克玩得太晚了,兴奋得睡不着觉?”
“不晚,才十一点。”
“昨晚十一点,到现在是九个半小时,时间是短了一些,我有个战友的孩子,疲劳驾驶出车祸成了植物人,一天要睡二十四个小时呢!”
“我睡的时间不算短,但睡着觉的时候并没有闲着,睡得很累。你说说这个张曼玉,不经过我的允许就闯到我的梦中来,还非要让我用车拉着她爬香山、逛长城,还说她就喜欢当兵的,而且是特别喜欢开军车的兵。
郑启明把许长利的衣服从椅子上抓起来,甩到他床上说“快把衣服穿上,别自作多情了,你们这些稀拉兵,有时候在大街上随便闯红灯、拉警报,不注意安全礼让,在人们的心目中形象并不怎么好。”
“不管怎么说,你把我的好梦搅了,得赔偿我的精神损失。”
“我不是把你的好梦搅了,是及时地挽救了你,再晚叫醒你二十分钟,说不定你就犯了重婚罪!”
车队指导员杨达志在家里吃过早饭也刚刚来到车队,听到郑启明说话的声音,走进许长利的宿舍说“我在院子里就听见许队长给郑秘书耍贫嘴。”
许长利边穿衣服边说“指导员天天和老婆在一起,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我不是与郑秘书耍贫嘴,是说他不该搅了我的好梦。”
“你要是羡慕别人,让老婆把家里的工作辞掉,来北京先找个事干,等你提了副营职,家属随军有了北京户口,再给她安排个合适的工作,到那时你们不就也可以天天在一起了吗!。”杨达志说。
许长利点燃一支烟,深吸了一口说“我和我老婆也是这么想的,但我老岳父不干,他是个生意人,每一粒脑细胞都是一颗算盘珠子,特别会算计,他怕他的独生女儿跟我出来了不管他,总想让我转业回家伺候他一辈子。”
郑启明用手扇了扇飘到眼前的烟雾对许长利说“你怎么一起床就抽烟?首都钢厂搬到唐山以后,北京的主要污染源就是你们这些烟民的嘴巴了。你和达志的事情以后再说,我最近觉得一分队常阳的情绪好像不太正常,昨天他在院里超速行驶,还与值勤的战士拌了几句嘴。”
“郑秘书说的很对。”杨达志说,“我昨天晚上与常阳聊了聊,这个同志近来思想是有些波动。他有个初中时的女同学,在他参军不久也来北京打工,两年前常阳转成一级士官后,两个人确定了恋爱关系。这个女孩子最近傍上了一个大她二十几岁的包工头,她想与常阳吹灯拔蜡、分道扬镳。”
许长利摁灭烟屁股,三两下把被子叠好,一屁股坐在床上,生气地说“吹就吹呗,有什么了不起!那个女孩子到我们队里来过几次,我们队里的俏皮鬼背地里都叫她卡门。”
“卡门什么意思?”郑启明奇怪地问许长利。
“卡门就是稍微窄一点的门她一过就卡住了,形容人长得胖。她胖一点也没关系,常阳全当是找了一个杨贵妃,关键是这姑娘长得长得这么说吧,把她与强奸犯在一个屋里关三天,都不用担心被。”
郑启明听了许长利的话,笑了。
杨达志指着许长利说“你这个老许,这姑娘还没有与常阳完全断绝关系,你就这样糟蹋人家。”
“也可能是等人易久,嫌人易丑的缘故,我原来觉得这个姑娘胖乎乎的还挺可爱,后来一听说她傍了个大款老头,心里边就觉得很恶心。其实男人对女人就是这样,你喜欢她时她是西施,你讨厌她时她是。”
郑启明说“我们的战士,特别是转成士官的战士,看到家乡的有些年轻人来北京找工作、求发展,自己也就不打算走了。他们当中,老家有女朋友的,想把女朋友动员到北京来找点事干,没有女朋友的,就想在北京打工的女孩子当中谈一个,这是新形势下的新问题。”
“士官想在北京找女朋友不容易。”杨达志说,“在北京站住脚的女孩子,有些对男朋友的条件要求非常高,特别是那些当了领班、提成业务经理或者是手里有了一些钱的女孩子,要求男方长得帅,有房、有车,最好还能有北京户口。”
许长利在一旁说“长得帅,又有车的,那是象棋有团长、师长职务的,那是军棋能够越级前进的,那是跳棋黑白两边都能走的,那是围棋。现实生活中的人生之路,并不像棋道那样都能够走得通。”
郑启明问许长利“你天天哪来那么多俏皮话?”
“有些是在网上看的,有些是他自己创造的。”
杨达志替许长利回答。
“我讲的是实话。”许长利辩解说,“部队的士官,包括我们这些基层的干部,在北京不过是路边一棵不起眼的狗尾巴草,你现在非让狗尾巴草上开出牡丹花来,那可能吗!车子、房子是靠两个人以后的奋斗赚来的,不是天上掉不来的。有些女孩子心目中的另一半是骑白马的王子,我们的士官在她们的眼睛里不过是牵黄牛的农夫。大城市二十七八岁没有结婚的女孩子都被称为剩女,我们车队有的二级、三级士官,三十大几了还不知道谈恋爱是什么滋味,高不成低不就,都在那里悬着。女孩子现在剩,将来不一定剩,她们之中的有的人,即使是一堆大便,最终也有遇见屎壳朗的那一天。而我们的士官,将来回老家的,有户口不一定能找到工作留北京的,可以找个临时工作,但是没有户口,即使将来经过打拼由草变为花,也不一定能遇见一堆合适的牛粪。终生未娶的老大爷不少,终生未嫁的老大娘你见过几个?现在倡导低碳生活,我们的有些战士已经是低叹生活了低头叹气地生活。”
郑启明又忍不住笑了,对许长利说“你的话越讲越有意思,与我们家秦月芳有一拼,你们两个人说话,一个不靠谱,一个不着调。说点正经的吧,我们应该关心战士们的个人生活问题,不能改变现实状况,可以立足现有条件,积极为他们出主意、想办法,这件事解决不好,就会影响他们的思想情绪和行车安全。”
许长利听了郑启明的话,点了点头说“郑秘书,您不巴结领导,不跑官要官,把一颗心都操在了战士们身上,五十多岁了还只是个秘书,像您这样的机关干部太少了。我们心里都清楚,凭德行和能力,您早该当领导了,您就是我们心目中的将军。我们会像您一样,把战士们的事放在心上,尽可能多给他们一些帮助。”
郑启明红了脸说“奉承的话最好讲给有些领导听,你吹捧我一个快要退休的行政秘书有什么用!”
许长利说“我这个人就是不喜欢在领导面前讲好听话,也不想捞什么好处,大不了过几年还回家乡伺候老母亲去。”
“你母亲不是早就去世了吗?”郑启明奇怪地问他。
许长利看了看旁边的杨达志,诡秘地说“人们不是都把大地比作母亲吗,我回老家把地种好,就是伺候老母亲了。”
杨达志说“你小子净说空话,我就不信你还有回家种地的思想准备!”
许长利脖子一挺说“怎么没有?本来吗,我们这些人如果不出来当兵,说不定现在还在庄稼地里看玉米叶子耍大刀,把土坷垃当球踢呢!”
“这说明许队长还没有忘本,不像有些人,一向奉行有奶便是娘,但是,天天喝牛奶,也没见他到养殖场去尽过孝心。”杨达志开玩笑说。
郑启明笑说“你们俩的话越说越不着边了,长利快洗洗脸吃点东西,我和达志一会到分队看看。现在是老兵复转离队、新兵集训未完的非常时期,人员紧,任务重,要防止安全工作出问题,如果这方面出了问题,尽管你们只是负领导责任,受到的惩处也比罚酒三杯厉害得多。”
“我双休日一向是早饭午饭一块吃,等一会我洗了脸咱们一块去分队。”许长利说。
“经常不吃早饭可不好,你先洗脸吧,等一会我从分队回来,咱们一起到我家去找点吃的。”
“嫂子不在家,你们家有什么好吃的?”
“你嫂子不在家,还有康师傅随时准备为你服务。”
许长利连连摆手“我们这些没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