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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下,一面倒的追杀在原野上延伸,从石岭关向北,到处都是砍杀呐喊的人群,刀光剑影血流成河,道路上、田野中,两边的高山上,都有奔逃和追杀的人,尸体密密麻麻,破鼓烂旗丢了满地,火焰在带血的大车上燃烧,大股的黑烟升向高空,即使山风烈,也吹不散这惨淡的烟。
跟毫无纪律性乱追乱砍的义军相比,夔州军明显开始放慢了脚步,有意识的向两边让路,把正面追逃的任务让给来占便宜的义军兄弟,开始集结,骑兵在前步卒在后,高速前插。
李定国和丁国栋领着夔州骑兵和甘肃镇骑兵组成的队伍,如一支被巨弓射出的巨大箭矢,果断的绕开人头攒动的溃兵,置大批逃窜的清兵于不顾,向代州方向的官道猛追。
除了笨重的炮营,所有的夔州军步卒以三大战兵营为单位,在各自营总的带领下尾随骑兵的马蹄印而北上,沿途砍杀大股清兵,不让他们有抱团坐大的机会,为后面打扫战场的义军剪去麻烦。
王欢与李定国的走在一起,一路发号施令,派出大批斥候,在乱军中寻找多尔衮的影子,这位摄政王的王旗,从败局隐现的那一刻,就干脆的掉头就走,动作之迅捷,足以让最精于此道的南明军队也汗颜。
抓了不少活口,有人硬朗,骂不绝口,不肯投降,这种人一刀就杀了。杀得几个,贪生怕死的就出现了,跪在地上卑微的出卖了多尔衮的去向,大队的斥候撒出去,求证消息的真实性。
令人沮丧的是,这些清兵在前头打仗,对后面多尔衮的消息并不了解,一人指一个方向,乱七八糟,斥候追了一段,回来报告都不是真的,这王欢眉头深皱,有些发愁。
毕竟不是神仙,要在偌大的战场上寻找有心逃跑的一个人,并不容易。他只得分兵,丁国栋去往代州方向,堵住多尔衮原路逃回的路,自己和李定国去往忻州方向,防止多尔衮从五台山翻山逃往定襄。
就在明军大张旗鼓的追击的时候,多尔衮幽幽的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了。
他缓缓的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一片蔚蓝的天和炙热的骄阳。
身体在快速的移动,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很惬意,有风从前面吹过来,凉飕飕的非常舒服,这种感觉,比在北京紫禁城里的软榻上还要美妙。
多尔滚呼了口气,闭上了眼,下一秒,他如狼般凶狠的睁开眼、翻身坐起。
本能的抓住腰间的刀,他从木板车上跳了起来。
周围的人惊讶的看着他,然后欢呼起来:“王爷醒了!王爷醒了!”
围着他的都是些衣冠不整的兵,一些人身上还带着血,烟熏火燎的样子,多尔衮困惑的看看他们,又瞧瞧四周,这是一条荒芜的山道,并不怎么宽,一架只能躺下他一个人木板车被两匹马拉着尚能勉强通过,车上垫着些棉被衣物,让他在昏迷中能睡得舒服些。
“这是哪里?”多尔衮问道:“明军呢?战事如何了?”
一个穿着固山额真衣甲的将领上来,恭声禀报:“回王爷话,这里是吕梁山余脉,土名唤作芒浪山,前面不远,即是牧马河,过了牧马河不远就是忻州。”
“芒浪山?”多尔衮盯着他,勃然大怒:“来这里做什么?为什么来这里?罗什,尔等大胆!莫非想挟持本王临阵脱逃?!”
这个固山额真罗什乃多尔衮以为信任的心腹,忠心耿耿,这时候跪地埋首,痛哭起来:“摄政王,败了!大军败了!明军击溃了我们的骑兵,炮火打散了前军,败卒反溃,又冲散了鳌拜的步卒大阵,明军趁机掩杀,我军大败。王爷又听到后方恶讯,气血攻心昏迷过去,我等无主,只得护着王爷后撤,一路上被明军散兵追杀,一路行到这里,能追随奴才等,不过数百人。”
“败了?”多尔衮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重复道:“王欢赢了?”
猛然间,他抽刀在手,雪亮的刀锋架在罗什的脖子上,厉声:“狗奴才,敢骗我?!”
罗什抬头,任凭刀锋在脖子上割出一道血口子,悲声道:“王爷,奴才岂敢骗你,真的败了,奴才的两个儿子为了掩护王爷后撤,领兵挡住明军,这当口都没回来,不知吉凶,此事如何做的假?”
多尔衮神色一窒,刀子没有砍下去,目光扫向另外几个地位高的军将,那几人跪在地上,连连附和,哭着叩头。
“当啷!”
镶金嵌玉的宝刀掉在地上,刚从昏迷中醒来的摄政王,一头栽倒在板车上。
“王爷!”几人大惊,扑上去掐人中揉脑袋,忙活了好一阵,方才让多尔衮回转过来。
“王爷珍重啊!大事未绝,只要回到大同,调集大军,明狗不过齑粉耳,请王爷且不可动气!”罗什等人面如土色,如果多尔衮交代在这儿了,万事皆休。
深深的吸一口气,多尔衮慢慢坐起来,眉目间仿佛瞬间老了好几岁,动作迟缓,罗什等人想搀扶他,被他一巴掌推开。
“我们不能去忻州。”他调匀了呼吸,淡淡的说道:“王欢狡猾如狐,就等着要我的命,他的兵,此刻一定奔忻州去了,留守忻州的是汉军卢光祖,此人性圆滑,不可尽信,明军一到,不是逃就是降,我们此时兵少势危,去忻州,太过冒险。”
罗什一愣,低声道:“如此,该如何?”
多尔衮脸向西面,那里是巍巍群山,一条小径蜿蜒向山间,在青山翠绿间消失不见。
“派精骑快马去大同,让阿济格不可与蒙古叛军硬碰,保存我大清最后的实力,撤了大同之围,从老营堡出长城,本王和他在那里汇合,沿关外去草原上科尔沁部,调集蒙古兵待战。同时,让阿济格通知济尔哈朗,准备退往关外。”多尔衮目光深邃,字斟句酌的说道:“山西留不住了,让给王欢,洪相的计,看来得用上了。”
(本章完)
第477章 死得窝囊()
“老营堡?”罗什等人愣了一下:“王爷三思,那里隔这边几百里地,一路上反贼无数,草头王遍地,我等往那边走,恐怕不妥……”
话中的意思,有没明说的成分,此刻大军散了,明军还在到处追击,收拢散兵也不大现实,就凭手头这点兵,能跑那么远吗?
多尔衮垂着眼皮,捡起地上的刀:“不然怎样?大道好走,却有王欢守着,过去就是死!”
几人彼此望望,神色复杂,一个蒙古台吉脸皮抽搐了几下,拱手上前,大着胆子道:“摄政王,奴才愿为王爷探路,往忻州方向走上一遭,如前路无碍,即引兵回来迎接王爷,如此可好?”
多尔衮看看他,面上无忧无喜,淡然点头:“可以,你去吧。”
那台吉欢天喜地,脸上却强装出念念不色的模样,跪在地上朝多尔衮叩了几个头:“请摄政王保重,奴才快去快回!”
爬起来,此人就欲走,多尔衮喝了一声:“慢!”
蒙古台吉愕然回首,多尔衮挥挥手:“带我的大氅去,也好有个信物,否则很难让人信你。”
他的巴牙喇亲卫从板车上拿起垫在那里当被褥的大氅,递给蒙古台吉,台吉本能的接过,望着多尔衮,脸色变换,多尔衮过去,亲手将大氅捆在他身上,深深的说道:“望你努力,本王身家性命都系于你一身!”
台吉脸上的肉抖了几抖,感动得欲哭无泪,嘴里哽咽,又叩了几个头,在众人的目光里带着手底下的人,跳上马扬长而去。
战马卷起烟尘,落在多尔衮的头顶,罗什凑近,阴狠的问道:“奴才跟上去,斩了这白眼狼?”
多尔衮摇摇头:“我们还得靠他引开追兵,且能杀了他?由他去吧,多少能帮我们拖上一拖。”
他将宝刀重新系回腰间,牵起一匹马,头也不回的朝小径走去,口中道:“把马牵上,山径羊肠不能骑马,过了这一段,就好走了。”
众人鱼贯而上,很快的,烈日骄阳下的翠谷中,唯有声声鸟啼虫鸣,不见半个人的影子,那架没了驮马的板车,被推下一面山坡,掉落在山涧中消失不见。
……
苏勒在人影中穿行。
一个身着铁甲的汉人突然闪到他的面前,扬起手中的铁叉,狠狠的朝他胸腹间刺来。
苏勒长刀上扬,架开叉子,汉人明显愣了一下,没有想到这个清兵力气这么大,趁这功夫,苏勒刀锋贴着铁叉的长柄一路削过去,将汉人的两只手齐根宰断,汉人惨叫起来,苏勒没有让他痛苦多久,刀锋带着飞溅的血珠斜撩,破开了他的喉咙。
鲜血喷起,汉人倒下。苏勒看看他身上穿着的铁甲,竟然是清军制式的甲胄,不知从哪个清兵身上剥下来的,心头戾气多了几分,挺着刀在尸体上又补了几下。
甩甩长刀,简单的抖去血渍,苏勒停下来,站在山坡上,朝四周看去。
山坡上是一片树林,树木茂密,不断有清兵狼狈窜进去。山坡下是广袤的平地,无数的人在那里厮杀搏斗,大队的明军蜂拥而至,这些人都不是白甲兵,却比白甲兵还要凶残,见人就砍,嘴里喊着什么“多尔衮已死”的鬼话。
苏勒嗤之以鼻,摄政王何等英雄,怎么可能死在这里?
换做以往,这等不入流的土鳖兵,苏勒五百铁骑就能横扫,可惜今日不同往时,大军已崩,大局已败,清兵惶惶如过街硕鼠,人人喊打,军心坏了,捡不起来。
鳌拜的死更让他心悸,那可是鳌拜啊,数得上号的巴图鲁勇士,他的黄坎肩可是皇太极亲自赐予的,无上的荣光,竟然就那么轻易的被爆了头,若非亲见,苏勒打死也不信的。
现在怎么办?往哪里去?浑身是血的苏勒顿感迷茫,只是本能跟着溃散的大队朝忻州方向跑,白甲骑兵从身边跑过,抛下一阵阵箭雨,不时有人中箭死去,好像草原上被狩猎的女真人射倒的羊。
躲着箭矢,苏勒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