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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谢扶瑄的帐,自然是要算的。”
铁链促动摩擦的声响比前时稀稀拉拉一些,但始终未断绝,初梦低垂着面首,青丝披布自颈边如丝绦垂下,额上皮肉一跳一跳纠集着苦痛,但又怎及她心中悲楚。
“那夜在红拂阁,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是真的么?”桓皆伸指将她披垂的青丝撩拨至脑后,露出她一只雪白细巧的耳。
初梦蔑笑了声:“如今说这些,又有何意义呢?”
“连哄我两句假话也懒得说么……倘若你哄我两句,或许我一时心慈手软,把你放了……”
初梦哼笑一声不语,闭上眸子稍稍缓解体力不支的晕眩。
桓皆又揉捻起她发丝来:“前时你还赞我堪比曹丞相,果然表子无情戏子无义,女子翻脸起来比那翻书更快……”
“桓皆,你心中无爱,又怎能感受这世间有爱?”
“是,我是心中无爱,因这世间本来便无爱!世间众生多如牛毛,谁人不是萍水相逢,凭何一人会对另一人无缘无故的好?譬如你与谢扶瑄,凭何他对你好,你回报他好,如同你前时设计害我,我待你好,你却反过来设计惊吓我!我不信,这情情爱爱,皆是虚妄,皆是阴谋!”
初梦虚弱地微微睁开,自狭长的视界内打量着眼前一身朱色华袍的男子,男子器宇轩昂耸着炯炯之目,似夺得了宇宙真理般自信,可威风堂堂之下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他内心枯槁如过火之洲寸草不生,如此悲哀,当真唏嘘。
“我可以为你写字……”初梦身子更有些不支,气息也弱而无力起来,“可我需与扶瑄通书联络,得知他安好,你未欺我,我才愿在此写字。”
“小女子,恐怕你是未弄清眼下情状吧?你掌握在我手里,那谢扶瑄亦是一道掌在我手里,你有何资格与我谈条件?”
“前时……初次碰面,在那小客栈后院赛字,我瞧得出……桓冼马也有些书法功底……会识书法之人看得是字中气韵,一撇一捺,心境不同,用气不同,手中之字千差万别……如今我不知扶瑄是否安好,我心中怔仲不宁,写出来这字失了水准,那桓冼马将我囚禁于此,便全然白费功夫了……”
桓皆侧眸睨这初梦,确实她所言不无道理。
“若要写字……这大枷锁铁链必是行不通的。”初梦又挣了挣臂,可激起的啷当脆响已如她吐息说话般奄奄然,“我这副模样,即便想逃也逃不到哪处去……劳烦桓冼马为我换条轻便些的锁链来缚,再赏我些粥药来食……那写字不在一时,我既应承了你,便言而有信……不瞒冼马……我此刻眼前冒着许多璀璨星辰,漆黑黑一团雾霭,快支持不住了……”
桓皆几经与初梦交手,又道是他当下搭上了维桢那线,对这初梦擅长扮猪吃虎的本事也有耳闻,但他毕竟是血气方刚的男子,凭着男子之断,眼前孱弱娇柔的女子楞直直由四条比她大臂还粗的铁链栓着,才勉强支持,那铁环箍着的手臂已擦破了皮,叫人不得不生动些恻隐之心。他又伸掌在初梦额头一探,滚烫如火,那热度透过包扎的绷带仍如炮烙。
四条铁链当即便被桓皆解下,初梦毫无意外身绵绵跌软下来,桓皆揽手去扶,初梦便如断线傀儡一般扶在桓皆肩头,一动不动,只微微喘着气。那温软的体香与耳畔若有若无的骚动吹气,瞬时便将桓皆思绪勾去那夜红拂阁的期会,他毕生之此仅有一次的,酣畅淋漓的,总堪回首的快事。
“初梦……”桓皆素来狂傲高昂的声音中竟亦少见得混杂了一丝柔情,“初梦……”
初梦微微松动了眼,似对这唤名之声做了回应。
桓皆将她安放于那张简陋的床榻上,匆忙去了屋外,少时又急匆匆归来,手中端着两个蓝边粗制的瓷碗,当中盛着药与粥。而初梦仍是一动未动保持着桓皆走时那貌,蜷身于床榻上,叹着弱气,凄暗暗挨受着病苦。
那嘴上口口声声说着心中无爱,因这世间便无爱,实则不过是怕世间无人爱他,才不敢信爱。
倘若那日红拂阁一会,那情为真,两相许诺,共赴天涯,那这漫漫人生路,又是另一种走法,又临不同的风景,荫不同的苍狗白云变幻,良缘美满。
“初梦……”桓皆将她的头轻轻抱起,靠着他臂,另一手将药汤碗边送上,“倘若那一日冰室幽会,你不作弄我,我未必会如此恨你……”
初梦微微睁开眼,蹙了蹙眉,似不解其中意:“冰……冰室?”
“你自那夜红拂阁起便算计好了……还寻了具骷髅又编了个谎话来吓我……捉弄我的滋味可好受?”
初梦飞快调动她浑浑噩噩中仅存的思绪,思量了片刻,有自眼角余辉处望见那凝着细珠的光滑墙壁,便大抵猜透了其中奥妙:“故而……今日……你也将我囚禁在了冰室?”
“不错。”桓皆轻笑。
果真是锱铢必报的桓皆,初梦在心中苦笑一声,又闭起眼,唇口缓缓吞咽桓皆递来的药,当下口苦心苦,竟是尝不出这药中苦涩,浑浑噩噩伴着口干舌燥,一下饮毕了半碗之多。
“饮了药,睡一觉发些汗,便会好了。”桓皆不知如何照料女子,从前也从未照料过,大抵女子生病,是需说些安慰的话的,他便照着他心中所想的说了,换回初梦唇角轻勾,浅浅一笑向他致意。
桓皆陡然起身:“你莫误会了,我并非对你余情尚存,不过是他日还需利用你,才帮着你医病罢了。”
“嗯……好……多谢桓冼马……”
桓皆又深深凝了初梦一眼,极小声地叹了口气,拂袖朝那原先日光浓烈处走去,此时原先热辣辣晃眼的光斑已疏散做斑驳小影,大抵黄昏了……而桓皆那身影仍是大起大落地张扬摇动,初梦身子虽昏,可心中灵敏,如何透风给扶瑄她身处之处,心中计谋已雏形渐成。
第一百七十一章 莲荷闹彩()
桓皆盘下了城中一处闹市酒舍旁的废弃冰室,闹中取静,偏杀扶瑄一个出其不意,以泄心中郁愤。扶瑄虽知桓皆并非什么正人君子,但也未料他以眼还眼的小肚鸡肠竟能计算至此。
隔壁那酒舍便是建邺城中最大的酒舍——蓬莱酒舍,来往人口众多,三教九流皆有在此歇脚暂住,其中也不乏一些贵胄公子来此宴朋会友。桓皆自前门落落大方的进去,入了常年由南岭王府包下的雅间,却由墙内隐藏的一条暗道连通一墙之隔的冰室,冰室本已在前朝废弃,人迹罕至,四周皆由篱墙圈固,并无出入口。那野藤蔓将墙隙缠得密密实实,自外头瞧来,只隐约望见一座屋舍隐没于丛生杂草间。这冰室废置久了,早年又有些闹鬼的传闻,故而附近城民也不敢朝这里头细瞧,生怕见着些不该见的东西,这却成了绝佳的藏匿之所。
自外人瞧来,便是桓皆在城中大酒舍逗留了一、二时辰饮茶会友,而后便大摇大摆地又去下一处摆花街转悠,直至夜深,才醉醺醺地由仆从搀扶着回了南岭王府。
初梦出事以来,扶瑄派出去盯视桓皆的人马不在少数,连蓖芷也亲上了,却碍于有些地方进不去,至今仍一无所获。
次日一朝,桓皆精神抖擞,神采飞扬,协同自扶瑄那处劫取来的书稿进宫面圣。
今日仍处皇帝寿诞当中一日,本安排了皇帝与一众妃嫔观池赏花。南国进贡几朵夏荷养育在华林园的溪池中,五色五光,围径堪比马车车轮,又比寻常荷莲开得更早,皇帝好新鲜,早已期盼不已,还未入夏便问了赵中官好多次那荷莲如何云云。
故而桓皆入宫请见时,赵中官是坚持拒绝的。
“桓冼马留步……陛下正与诸位娘娘于花园中游赏。今日这寿诞事项订下来便是与娘娘们一道同庆,桓冼马此刻过去,实在不便呢……”
“我来问你,是陛下开怀欢欣要紧,还是你那所谓事项规程要紧?”
“这……”赵中官将腰背弓地更低,“桓冼马稍后再来可好,过了这时辰,陛下与娘娘们赏完了花,桓冼马有的是时间可与陛下说话。”
“不好,这事不可等!”桓皆心中也怕,晚一刻便多一刻变数,谁知谢扶瑄会如何应对他,也便唯有先发制人,“上次我来,你也言说陛下在赏花,进来一瞧,确是赏花呢,不过是赏着淫花艳莺呢,这有何要紧?”
“桓冼马,可不敢妄言呢!”赵中官忙去掩桓皆的嘴,倘若不是凭着他与司马锡的利益私交,看在桓皆身拜司马锡门下,他早将这口出狂言之人治罪了,“便是如此,才更万万不敢打搅了陛下兴致呀!桓冼马想呀,陛下此刻正在兴头上,好比那花蜜采摘毕了,正要搅蜜来尝的节骨眼上,你叫陛下将这送到嘴边的蜜丢了不尝,陛下能给冼马好脸色么?不论冼马要与陛下说什么话,陛下心情浑浊了,那说什么也不中听了呀。”
“可这候下去,何时是个头,寿诞事项一项排着一项,何时能论着我?我有自信,我赠与陛下这物,叫陛下看来比这华林园中通数盛花加在一处还令陛下开怀。”桓皆说罢便耸动着身子往里闯,赵中官忙迎上前拦住:“桓冼马,您便行行好,莫叫老臣为难了。又道是冼马如此一闯进去,不仅叫陛下败兴,更得罪了诸位娘娘啊——”赵中官见桓皆稍稍为他劝住了,又补充道:“平日总是尔妃娘娘独得圣宠,如今诸位娘娘好不容易有机遇分享杯羹汤,诸位妃嫔娘娘为此舛心期盼许久了,桓冼马如此打断了,往后诸位娘娘还会给桓冼马行方便么?”
“我与那些妃嫔娘娘又何缘何故?为何要叫她们行我方便,诸位娘娘深居后宫,本来便是井水不犯河水两不相干的,她们再不爽我,又耐我何?”
“虽说娘娘们深居后宫,可这班妃嫔娘娘们,哪个不是朝中重臣的亲眷,她们若与家亲说道了桓冼马一二不好,再借由那些重臣说给陛下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