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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意?!说不得?”司马熠挑眉凝着桓皆,“兜了个大圈,说来说去你还是不与孤说,这借由那说辞,孤是天子,祝福天佑,不在乎你这些有的没的道破还失效的鬼祝景,孤想知晓,你给孤说!”
“陛下,怪力乱神之事不可诽谤啊——”桓皆浑身一激灵,急中生智,“倘若陛下当真想知,那明日此刻,微臣再进宫来见陛下道与陛下知。微臣明日一朝便命法师做法将其中祝敬封存,想必法师应是此道中人,总可有些办法,也不枉费微臣一片赤诚苦心,鬼神之事,陛下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为好。而明日再会,陛下也可多一日思索,倘若这玄机是由陛下自己解出,那又不同,祝景天成,成效增益不可限量。又道是陛下素来人中蛟龙,当真如此轻易便认输于这谜题了么?”
第一百八十二章 信美改求()
司马熠顿步而思,良久,竟被说得又有些动摇了,桓皆诛心,司马熠年轻气盛,不堪落败,正中了桓皆激将之计。他道:“那……好!明日此刻,你再敢欺孤,你这项上人头便给孤割来当小球踢!”
桓皆心中稍觉松懈,连连拜谢了司马熠,虽又得了一天宽裕,可时间紧迫,当下不再多言便退离了太极殿,那马车早已在掖门外候着他。
“桓冼马,陛下那处澄清妥了么?”驾车车夫亦是很心焦,桓皆身子还未入车内便问个不停。
“不回南岭王府,将我送去一处地方。”桓皆若有所思似的,又道,“此事千万保密,我不会亏待你。”
车夫迟疑了下,旋即听得那马鞭又扬起落在马儿丰腚之上,车轴激荡着往漆黑夜幕下奔驰而去。
今夜星辰寥落,虽马车所行之径一路灯火幽暗不明,但仍是望不见夜空之星,两旁街景参天古木悉数蒙上了黑色面纱,一幕一幕飞快往身后急速倒退,来不及判断身处之地,那景又登现了新楼宇,又换了香树花,一切转瞬即逝。桓皆往外望了片刻,也无处可望出些所以然来,便放下车窗帘子兀自静思,可又哪里静得了心,如今已是皇帝的刀架在脖子上,千钧一发,迫在眉睫,明日此刻,需看分晓。
“到了未?”桓皆想着想着便更急了,不住地催促着马车夫。
“桓冼马,快了快了!已是抄近道去了,可容小的多一句嘴,这深更半夜的,桓冼马去那处做何,要说玩乐,这时辰也应属摆花街上热闹呀。”
“不该问的莫问。”桓皆训道,“你只管快些将我送去,好处少不了你,但倘若你与旁人多一句嘴今夜我的行踪,那坏处你也自己掂量去!”
车夫赶紧收声不敢再说,又狠狠挥斥了一道马鞭似回应桓皆似的,过了少顷,马车便止步于蓬莱酒舍门口。
“回去罢。”桓皆伸手掏衣,将他整袋荷包赏赐给了车夫,“回去倘若成济管事或王爷问起,便说我去摆花街了,若他们问起皇宫之事,便答我自心中有数,按部就班,安定稳妥,叫他们不必多虑。”
车夫有些惊诧这沉甸甸的赏,但不敢多言,回了声“好”便依照吩咐驾着马车回了。桓皆直至目送那马车听不见铁蹄之音才敢动身,粗略环顾四下,只见一片苍茫夜色,此地大抵阴湿又起了些雾霭,四下无人烟,也无跟踪的迹象,眼下事态紧急,也无暇顾及旁的,先是解皇帝那处杀头的燃眉之急要紧。
桓皆火急火燎,手忙脚乱扒开前时捉维桢时劈开的乱草藤蔓小门便跻身入内,除了冰室外的三层连环锁,推门便入。
室内一片漆黑,无人添烛之下,那烛火早已撑不过一日灭了。
似人听闻有人来了的声响,维桢奋力扯起嗓,却虚弱沙哑地喊着:“来人……呐……救……命……”
“腾”的一声,桓皆用火信子引燃了冰室中备下的烛火,一张半明半暗,利欲熏心的面孔又如幽魅般在这阴冷洞内飘荡起来。
维桢微微睁开眼,虽她丰肥,可到底娇贵,数顿未进食便叫她觉着分外虚弱支持不住了,正半睁起倦怠的眼,桓皆那狰狞面孔直愣愣地往她眼内送,桓皆面孔离她极近。面下秉着烛火,更添阴森,惊得维桢瞬时失声惊叫,臂身乱颤,一阵急促的锁链响动狂躁而起。
“桓……桓冼马……维桢错了……求赏维桢……一口……吃食罢……”维桢好容易拼劲全身气力讲话讲完,可桓皆充耳不闻,理也未理,他方才凑近维桢身旁不过是为了秉烛寻人。
可桓皆要寻之人却一动不动,如蔫败落花般垂首俯身而卧,毫无生机。
“初梦——”桓皆轻唤着她名,将她翻弄过来,胆战心惊将两指伸至她鼻下,心中祈求着不要……
静候了片刻,那温热略带湿润的鼻息淡淡萦绕桓皆指隙,叫他无上大喜,忙将榻上女子肩头扶起,一声声恳切唤着她名。
她身子仍是烧得滚烫烫,如这阴寒之地怀抱暖炉,可桓皆心头却并不觉暖融。
初梦伏在他身上,任由摆布,虽气息尚存,可这情形也未好到哪里去。
“初梦——醒醒——我问你几句话你再睡!”
可桓皆当下又未带太医过来诊治,长夜漫漫,她病情须臾之间皆会恶化,可将她带离此处又不可为,毕竟她此刻是桓皆手中最后筹码。
“我瞧她是死定了。”那一声哼笑自维桢口中发出,奚落初梦起来她倒比前时有了力气。
“初梦——你醒醒啊——”
桓皆咆哮如雷,一腔怒气正无处发散,偏赶上那维桢戏谑,二话未说抬掌便又赏了维桢一巴掌,男子打人力道到底与女子不同,维桢在幽暗中被这一掌扇懵了神,良久未苏,只不可置信地睖睁着眼,口中似有血腥之气淡淡弥漫,顺喉而下,而耳畔仍是嗡嗡作响。
“初梦——你说啊!那字里可有玄机?”
回应他的却仍是死一般的沉寂,冰室四茫,空余桓皆自己的回声焦急却无力地回荡。
桓皆凝着初梦那面庞,虽火烛不明,但她却是实实在在的清沥面色,白惨惨比那石灰包浆过的墙壁更清白。桓皆也知大事不好,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忽的双臂一撒,将她撇在床榻上,兀自跑了出去。
半是为了寻太医来救命,他心中对初梦若说全然斩断情丝便是假的,而更多一半是为了他自己荣华富贵,桓皆素来务实得很,初梦这头无迹可寻,便欲去寻谢扶瑄来要这字中玄机。
桓皆去蓬莱酒舍借来了马,夹马翻身而上,动作极是爽脆利落,马儿长啸破空,那一阵铁蹄清脆之响透过冰室门缝,在将晓未晓时分分外清晰。初梦虽身不能动,但仍有意识,那阵铁蹄伴着凛冽彻骨的气息灌入耳孔。
方才桓皆那声叫嚷,不知怎的竟叫她昏沉之中生出憎恶与厌离心来,虽她未辨出那声的主人是桓皆,但竟不愿意醒。
彼时梦中,宝花祥云缭绕周身,初梦回望自己,只见自己身子浮在半空中轻飘飘的,身在之处很明亮,七彩圣光各显光明,眼前不远处有一道更庄严神圣的光自天撒下,她便这般静静地躺着,心中无限美好喜悦。
可总觉,心头仍有何牵挂未了啊……
第一百八十三章 宝钗鸾镜()
桓皆去一旁酒舍借了匹马,便直奔乌衣巷而去,是时天色将光未光,他一夜未阖眼,但倒不觉着困,又叫清亮晨露一蒙,更觉清醒亢奋。
倘若不是万不得已,他亦不愿亲自去寻谢扶瑄交易,可当下初梦大病,只留得一息尚存,也便只好用初梦做要挟,叫谢扶瑄道与他字中玄机。
可他未知,在他风尘仆仆奔赴乌衣巷时,扶瑄正带着大路人马朝这冰室奔袭而来。
扶瑄与蓖芷驾马疾行,马儿步蹄如雨点般碎落在向朝的青石小径上,六月里竟于马头腾起一团息雾,侍卫亲兵紧跟身后,在后召来的太医与打点的婢女,身子经不住折腾稍慢坐马车而来。可即便如此,扶瑄仍是嫌这汗血宝驹奔驰地不够快。
蓖芷边催马扬鞭,边不住地自责:“我真蠢,真的,我单知道桓皆将她藏在隐秘处了,便以为总该在近郊什么人迹罕至的地方。我前时还去蓬莱酒舍巴巴的说道那些计,未曾想初梦便在我一墙之隔的破院子里……”
那马匹还未停稳,扶瑄与蓖芷已是迫不及待腾空下马,清晨朝阳未出,此地又分外阴寒,可二人面上颈上全凝出了汗珠。
那一声“初梦”字扶瑄丹田咆哮而出,气贯长虹,更惊起城中方醒雀鸽四散而飞。倘若不是桓皆此次心焦走了当街这条捷径,扶瑄等人还未必能发觉此地。
扶瑄冲在前头,临出门前随手取来书房架上呈着的灵犀青云宝剑,那从前随他驰骋沙场,噬魂舔血的宝剑如今却被他用来对着掩门杂草乱藤一通胡砍。蓖芷在一旁亦是奋力挥剑,两把青刃削铁如泥,所行身后棘刺野藤纷纷扬扬如吹毛雪,细小一些的棘刺挂钩在扶瑄衣袍上,摩挲过他玉面上,剌出一道道细小伤口,可他漠然置之。
那三重连环锁在扶瑄盛急攻心之下亦是形同虚设,一剑斩下碎屑分崩,那沉沉厚重的冰室门也一脚被扶瑄整扇踹断。
这大抵是这冰室内里自落成以来首次接到日光。
扶瑄伴着清晨第一缕光柱冲进屋内,一眼便识得伏在床榻上的初梦。众里寻他千百度,初梦从来在扶瑄眼中是自焕光彩,与众不同,极是好认的。
他一把抄身抱起床榻上的初梦便往外奔去,双臂死死擒拖住初梦的肩膊与膝腿,似这一生都不愿再放下。
“初梦……初梦……我来迟了……我来迟了……”
初梦蜷缩如惊兔,寒蝉凄切,两瓣樱花蕊薄唇若上了霜冻,那一身冰肌玉骨吸收了几日冰室寒气,抱在怀中只觉彻骨冻心。
“初梦……你支持住……你支持住啊……”
扶瑄端凝着初梦青白而无血色的病容,喃喃痛惜,唇齿颤动,心头似有匕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