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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一笑,回道:“未敢以荷莲自称,却心向往之。”
正说着话,屋外却有另一道雪白的人影淡淡然映上了雕门,那无光自华,玉质珠韵直直点亮了乌青色的廊檐。
“初梦……”扶瑄心中一惊,哆哆嗦嗦道。他转身向她,颇是尴尬,那面庞微微一红,犹如当真在偷情被当场擒获似的。
“哦,龙葵姑娘亦在此呢。”初梦伫立在门口,却无比坦荡自如,“初梦可进来么?”
“自然!”扶瑄迫不及待回。
龙葵淡淡瞥了他一眼,别过眸子去凝望初梦,那高傲清冷的神色又着回她面上,两道未经修饰的眉黛肃而沉地低垂着,一股冷艳的气场朝初梦那处无声逼兀而去。
可初梦毕竟是被偏爱而有恃无恐的那人,她心性又淡泊,若是维桢便是早以更狂放的气场镇压回去,而初梦不会,她似水柔和,却可任其形状,吞噬镂刻万物于无形中,四两拨千金。
一瞬间,扶瑄大抵是叫情爱冲昏了头脑,未知哪根脑筋搭错,心头起了个愚蠢无比,又叫他后来后悔连年累月的点子。
“初梦,有何事么?”扶瑄忽然换了一副谦谦君子儒雅和然的风貌,一如他面对外人似的少了嬉笑。
初梦眸光一闪,知是扶瑄出了招了,心中倒是并无撼动或惊奇,只淡淡然接过招来,回:“无事,来取些遗落的物件。”
“若是扶瑄公子与初梦姑娘有事相商,龙葵便告辞了。”龙葵这句话只叫她以退为进,意味十足。
“且慢,龙葵姑娘,该告辞的不应是你。”扶瑄淡淡然望向初梦,恍如他二人从未亲呢过似的,“你若收拾妥了遗落的物件便退下罢,还有,今后若是见我有客相约,若无要紧事,不可进来,如今日来收拾杂物等事,无有下回,你可知了?”
初梦心中一震,那对灵犀玉眸惊诧地望着扶瑄,虽只是须臾一闪而过的凝望,但当中那不可思议却扶瑄全然捕捉了那眼神。扶瑄心中一颤,直叫她那惊诧之色晃得心碎,可他却是倔强,勾唇得意,故作姿态。实则他心中虚亏,偏又佯装强硬着不用目光睁眼去瞧,而余光却牢牢盯视初梦。
而叫他意料之外的却是,初梦面上未有丝毫愠色,甚至连波澜也未起,反倒笑靥楚楚,欠身行礼道:“是,扶瑄公子教训得是,初梦知错了,无有下回。”
扶瑄到底是低估了初梦的心性,他本是期望着她烦闷恼怒,那便有了破绽可往下说,可如今她云淡风轻,仿若无事,反将这火势吹向扶瑄那处,叫他憋闷得有苦难言。
说来扶瑄的计谋也浅薄。他与蓖芷二人,一人独善权谋,沾了情爱却昏了头脑无计可施,另一人却独善情爱,权谋之事一概懒于思考只好跑腿,凑在一处倒算互补互偿,可分开来便是偏足行军,颇不牢靠。
扶瑄前时瞧见放勋在初梦偏房内有说有笑,醋意萌生。说来他这风流倜傥,指挥若定的大公子,情爱当前却如此稚气,他前时若是吃醋,便是阴沉沉冷冰冰地撒闷气,初梦瞧见了,便会来哄着他,如此他便得偿所愿了,可如今初梦本是不理睬他,叫他连施计撒娇的机会也无。
他因见自己如此酸楚心痛,才心生一计,对龙葵偏爱非常,只叫初梦亦尝尝这食醋滋味,叫她自省收敛,脱离放勋,只可惜那初梦并非一般小家女子,扶瑄竟失算了。
龙葵见此,便道:“初梦姑娘并非有意,扶瑄公子莫责怪她了。”
“初梦,你欲收拾何物?”
“初梦唐突,未知扶瑄公子与龙葵姑娘在此有事想谈,初梦这便退下了。”
“站住。”扶瑄故作强调道,“我话中并无驱赶你的意思。我只道无有下回,今日你便在此收拾罢。”
“好。打扰了,初梦很快便好的。”
初梦说罢便去卧房内一隅起柜剔锁来寻,只听得箱子柜子中金属搭钩的金铜小锁一把一把依次开来,初梦那翻箱倒柜的动静不大不小,可她在这屋内,即便扶瑄再逞强再佯装若无其事,又怎能忍住不往她那处端望呢,一时间,搅得他与龙葵之间全然淡然了前时莲花之比的情韵。
二人不言语,在那头望着初梦寻寻觅觅,间或那窗棂拦着横风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龙葵亦是聪慧之人,知与扶瑄吟风弄月之事,今日是做不成的了,便道:“想来初梦姑娘一时三刻也收拾不好,不如龙葵先行回去,来日再来寻公子畅聊。”
“龙葵姑娘去何处,倒不如我移步你那处去聊?”扶瑄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初梦的反应。
初梦浅笑着欠身敛首,坐着恭送的姿态。
扶瑄一时无语凝噎,可此话出了便如覆水难收,懊悔不得。他自以为机智,可那一刻才发觉,他是是蠢钝的一个,初梦待他与龙葵全然是无所谓的态度,他心下自然悲伤,这才深感自己生生掘了个陷阱掩埋了自己。
“好,那龙葵姑娘,我们走。”扶瑄凝了一眼初梦道,“前时那曲子我只未听够呢,二手连抚未知你我默契竟至如此,知音只恨相逢未早。”
龙葵淡淡笑道:“扶瑄公子言重了。”
“还有勾指的技巧……扶瑄亦是求教。”
可任凭扶瑄如何说,初梦却只云淡风轻,淡笑着躬身于那处静待着,不为所动,只叫扶瑄心中彷徨。
第二百六十七章 斜风沐雨()
不争一时之长短,初梦不是输了,而是酝酿着心中计谋。
扶瑄是她看中之人,平日若说旁的事,她是极好说话之人,可若是情爱之事,她全然无法心中波澜不兴,更甚毫无芥蒂,只她沉稳,不习惯将心思写于面上罢了。
那一头,扶瑄虽身子与龙葵一道去了王夫人那屋苑,可究竟并非他所愿,只是兴致索然,以谦谦君子的风度顺着龙葵心意,与她二手连抚时,他心中并无欢喜,弦下之音亦是生涩,龙葵自然觉察出来了,心中微微酸楚,但面上定然道:“扶瑄公子,龙葵有些乏累了,外头瞧这天色将是大雨,扶瑄公子只快回去罢。”
这话虽遂了扶瑄心意,可却是有些突然,扶瑄忙是自省,是否自己逃离的心思叫龙葵瞧穿了,忙是道:“与龙葵姑娘一道抚琴时极畅快之事,只是扶瑄有些不适,头脑晕乎乎的,大抵是午时晒中了暑气,请龙葵姑娘千万恕罪,来日再是切磋。”
龙葵低声道:“好说。”
扶瑄行了个朋友间的简礼,便辞身而去。龙葵果真说得未错,那屋外天色只比来时更阴沉些,斜风卷至,浓云压得极低,仿佛快是接连远处青山白塔之巅。忽然,他身后飘飘荡荡起了琴音,扶瑄听不出那是何曲,大抵是龙葵即兴而感之作。那乐声磅礴澎湃,音浪迭起,宛若一叶危舟逆行与翻滚涌沸的江河之上,配之眼前这飞沙走石之景,只觉天地苍茫,荡气回肠。
扶瑄心下难平,回了卧房,初梦已是不见了,只有那微微由风吹得敞开的窗棂“扑扑”地拍动着。扶瑄微微朝她偏房那处望了望,里头并无声响,不过他仍不打算靠近,已是秉持这般久了,又何妨这一小片刻。
照理说,初梦心中是有他的,扶瑄对此虽无切实证据,但直觉教他深信不疑。二人无声地对抗着,如今只瞧谁先秉持不住求饶。
赶在大雨倾盆前,蓖芷怒气腾腾又冲回了扶瑄卧房内,如疾风一般,边走着边是脱着他本已不蔽胸膛的袍衫轻罩,随手一丢搭在木柜上,那拳却是已一下冲着扶瑄胸口重重砸去。
“好你个谢扶瑄,我如今算是看透你了!”
扶瑄瞧蓖芷这神色无是佯装,是真愠怒了,忙是问来缘由。
蓖芷气鼓鼓道:“我将你当做好友,你却勾搭我倾心之人?天下有你这般朋友么?什么二手连抚,什么‘我还要向你讨教指法’,敢情我蓖芷是将龙葵姑娘接来乌衣巷是送入狼窝了么?”
“蓖芷,你误会了,我……”扶瑄一时觉着有些难以启齿,“是……那是我气初梦呢……”
“什么?”
“我特地惹初梦吃我的醋呢……”扶瑄那面色一下染了红,“可……不知为何初梦毫无醋意……我也正郁闷着呢……若我与龙葵姑娘当真有私情,我那厢去了,直闹至深夜才罢休呢,如今还会回来么?我谢扶瑄对天起誓,若我对龙葵姑娘有半点非分之想,只叫我天打五雷轰!”
“轰隆隆——”那一道雷却正是劈下,当空炸裂,闪电一辉将这灰暗天色点燃,亮如白昼。
“谢扶瑄——你果然欺我呢!”蓖芷跳起便要追打扶瑄,扶瑄哭笑不得,忙是求饶,也不知怎的,他心中自问浩然坦荡,可偏是那么巧,雷当巧劈了下来为他作衬。
“即便你说的是,可你又利用我家龙葵娘子!亦不该饶恕!”
“蓖芷大爷——是我错了——求您高抬贵手放过小人一回——”
蓖芷稍稍冷静下来,只见扶瑄神色凄怆,无心与他打闹玩乐,忙是收了他嬉皮之颜:“怎了?与初梦不太好么?”
扶瑄似颇为苦恼:“是……她无动于衷……”
“你信我,她是有触动的,而且触动大着呢。”蓖芷却是眉飞色舞起来,轮着他擅长之事便头头是道滔滔不绝,“只她这表现与你不同,我猜,她是淡淡然的。”
“你怎知道?”扶瑄微微睁大了眸子,旋即又哀叹,“我当什么呢,原是前时告诉你了,她无动于衷嘛……”
“不啊,是我蓖芷能掐会算!初梦那性子便是如此,心有何事亦全写在心里,哪是你呢。”
“我怎了?”
“不说你了。”蓖芷笑道,“你信我,今日你勾搭我龙葵娘子一事,正是她告诉我的,若他无动于衷,何须多此一举?她告诉我,叫我来制住你,你说她这心思巧不巧?既气了你,又将事办成。叫我说,这女子真是了不得,若得个男儿身,官场之中必如游龙戏水,游刃有余。”
“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