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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慨然以春秋时的霸主自比,并曾多次插手中原政争。这样的人物,在洛阳自然亦有经营,具备独特而高效的通讯渠道。携带勤王诏书的使者尚未抵挡姑臧,凉州方面早就得到了消息。
因此宋配并不去询问这消息是否属实,只是皱起了眉头:“匈奴汉国?二十万?”
“据称此番匈奴汉国倾师南下,二十万众并无夸饰。如果贼寇沿途挟裹降众,数量只怕还会更多……”镇西将军府的规模不大,谈到这里,张轨日常起居的书房已到。吏员首领立即缄口,向宋配做了个请进的动作,自去门边侍立。
宋配并没有直接进门去。他站住脚跟,先整了整衣袍、拍打去满身尘土,再略提高嗓门道:“主公,宋配求见。”
“仲业何必多礼,进来吧。”房中有个年轻的声音应道。
宋配推门而入。
书房里的软榻上,倚靠着软垫而坐的的,正是镇西将军、凉州刺史张轨张士彦。
这位曾经强健的陇右男儿如今饱受病痛折磨,身形已削瘦得不像样子。纵在春夏之交的温暖气候,他却上身披着厚厚的裘服,下身簇拥锦被,更显身子单薄。披散在裘服上的鬓发都已霜白,有些地方的头发大块脱落了,露出色泽暗沉泛黄的皮肤。或许是精神不佳,张轨知道宋配来到也不作招呼,双眼半开半阖着,像是瞌睡。但宋配丝毫都不敢因此而轻视这位凉州霸主。数年来,因为张轨病重而图谋不轨的野心家非止一人,但他们无一例外都被张轨所击败。许许多多的敌手有的身死名裂,有的远避他乡,而镇西将军、凉州刺史的地位,从未因此有过一丝一毫的动摇。丧乱以来,秦川血没腕,塞北骨如山,唯有凉州岿然不动、军民安堵,所赖者唯张轨而已。虽然张轨已经年迈,曾经的猛虎成了病虎,但其虎威尚在,绝不容群小所犯!
宋配小步趋走向前,躬身行礼。起身时,看见站在张轨身边的,有一名相貌与张轨有几分相似的壮年男子,适才出声响应的便是他。宋配知道这是张轨次子,曾经暂摄州事的张茂,于是向他颔首示意。
张茂甚是谦恭,回礼如仪。
“听说匈奴人动用二十万大军攻打洛阳,朝廷诏命勤王?”宋配不作多余的寒暄,干脆利落地询问。
张轨微微颔首。
“主公有什么打算?”
张轨探出枯瘦的手,张茂立即将准备已久的笔墨奉上,又铺开布帛以供书写。
张轨的手一直在发抖,写字时很难控制力道,因此每一个字都写得极大。一方布帛看似墨汁淋漓,其实只得十余字而已:“此志士尽忠报国之时也,当出兵往援。速速!”
“好!”宋配斩钉截铁地道:“我立即点兵!”
张轨疲倦的脸上稍许露出一丝微笑。
“要与匈奴匹敌,必须出动大军。请问主公,谁为主将?谁为副将?”
“安逊在洛阳,以之为主将。汝为副将,兵事由汝担当。”张轨缓缓写来。
安逊,指的是张轨的长子张寔张安逊。张寔酷肖其父,学问高深明察,又有敬贤爱士的美名。张轨出任凉州刺史时,张寔留洛阳为官,历任郎中、骁骑将军等职务。前些日子张轨有意将之召回身边,但尚未书奏朝廷。既然凉州大军要前往洛阳,以张寔为主将,正是再妥当不过了。而副将,也自然非凉州用兵第一的宋配莫属。以二人为主将、副将,则此番动用的兵力宋配也大概了然于心了。
宋配思忖片刻,又道:“胡儿骁勇,尚需以猛将为佐贰,方可匹敌……”
张轨应声落笔,唯有三字:“北宫纯。”
第三十五章 起兵(一)()
永嘉二年五月末,镇西将军、凉州刺史张轨传檄四方,响应朝廷勤王诏书,檄文曰:主上遘危,率土丧气,凡我晋人,食土之类,龟筮克从,幽明同款。。23us。即日,以骁骑将军张寔为主帅,镇西司马宋配为副帅,大将北宫纯为前部督,起凉州步骑两万,径至长安,翼卫乘舆,折冲左右。
凉州之地,属于《禹贡》中记载的雍州之西界。周王室衰微之后,其地陷入夷狄所有。匈奴强盛时,其休屠、浑邪诸王皆居凉州。汉朝击破匈奴,置张掖、酒泉、敦煌、武威四郡;其后又置金城郡,统称之为河西五郡。以其地处西方,气候常寒凉,因此命名为凉州。
凉州南隔西羌,西通西域,汉时纳入中原政权管辖之后,即号为断匈奴右臂。数百年来,此地都是中原政权与胡族鏖战的最前沿,从雪山脚下到大河源头,随处可见沙场遗迹、可见汉家男儿铮铮铁骨。
哪怕是大晋开国以来,洛阳朝廷以为四海升平的盛世,凉州战乱也从未停歇。先有河西鲜卑秃发树机能作乱,先后大破封疆大吏胡烈、苏愉、牵弘、杨欣等人率领的大军,极盛时攻陷凉州,威震天下。以至于武皇帝惊呼:“虽复吴蜀之寇,未尝至此。”朝廷耗费资财亿万,用了十年,才终于剿平河西鲜卑之乱,不旋踵又生氐人齐万年之乱,梁王司马肜、安西将军夏侯骏、雍州刺史解系等人先后败绩,名臣周处阵亡。凉州胡晋各族之间连绵不断的大规模厮杀屠戮,直到张轨出任凉州刺史,施展他超群绝伦的军政手段后才终于停止,到现在也不过三五年罢了。
如此频繁的战乱,锻炼出凉州军坚忍不拔的毅力和强悍勇敢的作风。再配以凉州特产的神骏战马,便使他们成为大晋疆域之中极少数敢于和胡人正面对决,甚至以少敌多的精锐部队。虽说去年底以来,这支部队在与凉州本地大族、西平太守曹祛的战斗过程中损耗颇多,而凉州府库也为之虚耗,但只消张轨一声令下,数以万计的将士立即浩浩荡荡踏上征程,绝没有任何犹豫。
身怀朝廷诏书的使者刚抵达秦州的泾阳,正遇见了凉州军旌旗蔽日、矛戈如林的雄壮队伍,顿时狂喜。他自离洛阳以来奔走至今,已经遭了几次冷遇,又见到了多名山呼忠君口号、其实却敷衍了事的地方大员。直到这里,才第一次遇见真正有决心、有诚意出兵勤王的强大方镇。
与使者高涨的情绪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宋配的冷静姿态。他礼貌地接待了使者,并安排得力人手将勤王诏书转送姑臧,但随后就将使者单独安置在了后队,再也不去理会。这并非由于凉州人的礼节荒疏,而是因为对这个连自家国都都无力保护的大晋朝廷,宋配实在有些说不出口的蔑视,连带着,就连洛阳来人也不愿多作交流了。
张轨对朝廷的忠诚毋庸置疑,所以他才会毫不迟疑地发兵中原;但宋配的效忠对象唯有张轨而已。既然张轨要出兵救援洛阳,宋配便点兵出征。但久经沙场的他很清楚那些胡儿们有怎样的破坏力,更清楚如果匈奴汉国果然倾师出动,仅仅依靠凉州军,只怕是很难取得胜利的。在大军如洪流般向东前进的每一日里,身为全军指挥者的宋配,更多地倒在盘算如何在局势不利的情况下保存子弟兵的实力,如何才能将这支军队尽量完整地带回凉州去。
除非……除非在洛阳还能有另一支足够规模的精锐与凉州军并肩作战……但这似乎没有什么可能性吧。宋配冷冷地叹了口气,策马前行。在他仿佛铜浇铁铸的凶恶面庞上,露出了讥诮的笑容。
这个时候,宋配完全没有想到,在距离凉州军行军路线千里之外的幽州,平北将军、都督幽州诸军事的部下们,正为了几乎同样的问题忧虑着。
蓟城。
平北将军府的整修几经拖延,最终还是完成了。不过这座将军府完全不同于各地方镇要员的府邸,几乎全无追求华丽效果的意思。在各处屋檐、漆柱、墙壁上没有作任何多余的装饰,甚至有些木料都是不知是从哪里弄来的旧货,显然陆遥为了节约开支颇下了一番功夫。反倒是各处高楼望台的选址和结构非常慎重,甚至每座高楼附近都有水井、蓄水缸和小型的武库、粮库等设置。一旦有变,军府守军便可以这些坚固据点为防御阵地的核心,抵挡大队人马的袭击。
不过,陆遥也考虑到了自己成婚以后的生活需要,将军府里并非到处都似军事堡垒那般。在将军府东侧的一处别院,便有仔细修缮的园林美景,苍松翠柏掩映之间精巧小楼若隐若现,斗拱飞檐恍若振翅欲飞,十分悦目。
此地平时被陆遥占据为办公所用。这一天,小楼以外回旋的廊道旁、潺潺的小溪之畔、宛如伞盖的巨树之下,无数顶盔贯甲全副武装的士卒持戟肃立,仿佛一尊尊威武的雕像。幽州幕府的文武大员们便在楼里议事。楼外清风徐来,松涛隽永,一派悠然的气息;楼内的高官大将们却已经口舌激辩多时,很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
旬月以来,幽州军府持续监控着胡族两路大军的动向,从未有丝毫懈怠,更早在三天前就得到了朝廷号令天下勤王的消息。这一点,足证幽州军府的信息渠道较之凉州并不稍逊,何况有胡六娘在洛阳,那份勤王诏书根本就是她胆大包天地生造出来的。
然而对于是否应当响应朝廷号召出兵南下,一众文武臣僚们商议数日,终究还是难以决断。便如年初时的那次讨论一般,哪怕方勤之辩才无碍,言辞滔滔,却怎么也无法说服同僚们。或许出兵洛阳确实是为平北将军搏取声望的良机,可再多的好处也抵不过那个最明显的事实:匈奴汉国两路大军,多达二十万之众!
或许在文人眼中,二十万只不过是一个数字罢了。便如二十万头牛羊牲畜,不及军府在代地所掌控的牛羊牲畜之半;再或者二十万石粮食,也不到幽州各处军屯秋后预计净收成的两成。可在军人看来,二十万这个数字代表着太过巨大的军事力量。须知昔日大晋军威极盛时,发六路大军灭吴的混一天下之战,动用兵力不过二十余万而已。北方的强邻拓跋鲜卑,号称控弦四十万众,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