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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脊发凉。
杨彦在大公公敲响酉时钟的同一时间恰巧赶回来。他犀利的目光环视一周,看到大部分人的猎物,不由得得意大笑。
整个会场的外沿被人立即用红布拦起,为了避免有超过时间到场的犯规者蒙混进入。
林月看到四处张望的秦谦玉,嘴角现出冷笑。也不知秦谦玉在张望些什么,怕是在这宫中,她早就有了新的情郎了。
众人留下自己的猎物,把马匹交给负责的公公,由他们清点马匹的数量。宫廷驯养的马,虽算不上绝世汗血,也是不可多得的好马。驯马监的人发了命令,马儿一匹也不能少。
接下来就是最令人激动的时刻——称重。
皇宫里封存了一年的秤被拿出来。这秤号称是举世最大的秤,它同时需要两个人架在肩膀上才能称重。如果要称量的物体太重,光是两个人架着它也远远不够。
“傅太守,三十斤!”大公公负责报数,记录人员负责把人名和猎物净重记录下来,以便迅速找出前三甲。
“杨大将军,七十斤!”此言一出,整个会场都仿佛沸腾。杨彦纵横沙场多年,骑射技术一技流,此次,他是抱了必胜的心态来参加骑射节。到目前为止,他是全场狩猎猎物最重的人。
看着沾沾自喜的杨彦,李康几步走了上去,在他肩上使劲一拍:“杨彦啊,你可别高兴太早。喏。”
李康给了杨彦一个眼神,杨彦便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那是陛下今日的猎物,不知有多少只野兽,堆成了小山。
杨彦不服,他觉得自己的猎物,也能堆成小山那么高。
“吾皇万岁……陛下,七十八斤!”大公公顿时激动得跪拜在地,这就是他的王啊!英姿飒爽,百步穿杨,令他不得不臣服。
满朝文武百官、官员亲眷皆是齐齐下跪,对着他们夺得首冠的陛下深叩三首。
闻人御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扬手,让大家都起来。
这时候,王富贵小公公急急忙忙地跑到闻人御跟前跪下:“陛下!不好了!少了一匹马!”
闻人御看着这小公公仓皇急促,倒是心里记下了他的模样。
“别着急,少了马,遣人去山里寻找便可。”
王富贵还没说完呢。待闻人御话音一落,他就急忙补充了一句:“陛下,是姜御医连着他的马儿一起不见了!”
闻人御眼皮一跳,食指触电一般不自觉地弹了一下。
“那你还不快去找?”闻人御掩饰感情,故作放松,“好在只是一匹马,你去找找就好了,没必要动用守军。”
王富贵似乎感受到自己周身的温度下降了一些,他不敢怠慢,撒了腿就往山里去寻。
人群炸开了锅,有人抱着姜御医只是忘记时间的态度,继续闲聊。有人认为姜御医是找不着回来的路了,去搜寻一下很有必要。也有人抱着看好戏的态度,轻蔑的眼神浅扫众人。
林月娇颜浅笑,对着钟落落和秦谦玉道:“我听闻皇贵妃煮得一手好茶,不知今日举朝欢庆之时,我等是否有幸喝到皇贵妃亲手泡的茶?”
秦谦玉心里有些恼怒林月给她找事儿做,但周遭全是人,她也不好意思推辞。于是她遣挽芳拿来茶叶茶具和烤炉,颇为娴熟而优雅地煮茶。
“平日里,陛下也爱喝本宫煮的茶。煮茶论道,煮茶论国。煮茶的时候总要找些事情做,免得无聊。”秦谦玉用茶勺在茶壶里搅了搅。
钟落落若有所思:“也是,咱们姐妹几个,聚得太少。”
茶水已经冒烟,沸腾的气泡把茶盖向外顶,险些从茶壶上掉下来。秦谦玉命人撤了烤炉,用茶水稍加冲洗茶具,再倒了一杯热茶,放在钟落落和林月的面前。
钟落落伸手去碰茶杯,感受到杯壁传来的烫感,她连忙收回了手。
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这几位后妃的身上,无人发现不知所踪的闻人御。许多官员把秦谦玉奉为自己心中的净土,她着实太美,风姿绰约,端庄生采。
闻人御发誓,他已经很久没有过心急如焚的感觉了。太阳在渐渐西沉,他鞭弛着身下的汗血宝马,凭借着极好的目力,却始终没有看到姜一闲的影子。
明明他心里清楚,姜一闲也许只是贪恋狩允山中的美景,忘了时间;也可能她早就骑着马儿偷溜回姜府了。可是他总觉得有股莫名的、不好的预感在他脑海中盘旋。
所以他心急如焚。
山里偶尔可见一滩滩的血迹,他知道那都是狩猎时候,猎物被弓箭刺穿,从畜生身上淌下来的血。
他忽然听到有人策马驰骋的声音。闻人御警觉地往后一望,不久后,看到有人骑马向自己靠近。
是杨彦!
杨彦也看到停下动作的闻人御,他加快马速,终于赶上他来。
杨彦下马,忽的单膝跪倒在地:“属下来迟,望陛下见谅!”
闻人御没有说话,杨彦大抵明白闻人御的意思,解释了一番:“臣和姜御医是至交好友,他不见踪影,多半是在山中走失。臣放不下心,就追出来了,想和陛下一起找寻他。”
闻人御点头,“起来吧。朕一人微薄之力,也无法及时在这大山里找到姜御医。”说罢,他将马儿的头一拉,连着马蹄,都朝着东边方向。
“朕去东边,你去西边。至于那个小公公,就不必管他了。驾!”
杨彦看着闻人御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他突然明白了什么是君与臣,什么是明君与爱卿。
君臣,就像闻人御和杨彦;明君与爱卿,就像闻人御和姜御医。
他架着马儿,踏上了向西寻姜一闲的路程。
漫山遍野的墨绿色,忽然多了一道红线,会不会让人觉得太突兀了?
闻人御下马,顺着脚下的血迹往前望去,掺杂着带血的马蹄印记,竟是一下子望不到头。
他瞪大了眼,半晌也不曾眨过一下。胸口仿佛被人用针狠狠地扎来刺去,一阵惊鸾似的疼。顿时,闻人御联想到了很多种可能,然而,所有的结局都是……姜一闲大抵是没那么命大了。
他想起很多年前,自己的母妃吊亡,他是第一个发现母妃仙去的人。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不想再当第一个发现姜一闲死掉的人。
闻人御眼里冲血,他顺着血迹驾马前奔,风刮在他的眼里,他竟一点不觉得疼,这么久了,他不敢眨眼,生怕眨了眼,连这条血迹都会不见。他若是连人也寻不到,岂不是……更凄惨。
你知道有一种感觉,叫做……永远失去吗?
他眼睁睁看到自己永远地失去母妃,那时他还小,记不清年少时的悲痛。后来回忆起来,只是觉得胸闷气短。
闻人御很害怕这种折磨人的感觉。他是个无畏生死的帝王,却无法释怀一些人会离自己而去。
闻人御曾经一度很恶趣味地想多看看姜一闲尴尬窘迫的模样,他都没有尝试过拆穿姜一闲女扮男装是什么滋味,她不能这样死掉。
内场发生了令人骇闻的事情。秦谦玉陡生歹念,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煮了毒茶,想要借此毒掉其她两位得宠的妃子!
秦谦玉给钟落落和林月一人倒了一杯茶,钟落落平日里不喝稍烫的水,便把茶水搁那儿,想着等它凉透了再喝。而林月爱喝稍热的水,先钟落落一步把杯中的茶水饮尽。
林月将将夸赞秦谦玉煮的茶令她唇齿生香,着实是一壶好茶。不多时,林月面色骤变,口中吐出细碎白沫,她捂着肚子,痛得滚在了地上。
秦谦玉愣在原地,不知何去何从。挽芳眯着眼看着绻身哀号的林月,凑近秦谦玉耳边说了一句:“静观其变,只怕有诈。”
林月的身下渗出一滩黑血……
接着,一个小丫鬟把林月抱在怀里,有在场的御医上前几步,替林月把脉。看这脉象,看这地上的黑血……
“林嫔娘娘,怕是流产了。”
林月闻言,晕了过去。见状,几个奴才把林月抬走,这个替林月把脉的御医跟着一起离开,他的神色凝重,不管能不能保住陛下的孩子,林嫔现在都需要诊治。
秦谦玉坐不住了,下意识地要把茶壶拿走,却被人先一步抢了过去。
是林阳!
秦谦玉柳眉一竖,凌厉的目光射向他。
挽芳有些担忧:“谦玉……”
林阳怒气冲脑,他的目光要比秦谦玉更加凶狠几分:“张御医!麻烦您来检查检查,这茶水中是否有问题!”
张御医看了一眼秦谦玉,只觉得这女人,面皮美丽,骨子里却毒得很。
他接过茶壶,闻了许久,再伸出一根指头,沾了一些茶水,放入嘴中。
张御医确信无疑,喃喃道:“藏红花……”
林阳气红了眼:“皇贵妃娘娘,你也是即将为人母亲之人,却毫无为人母的怜悯之心!若非月儿先饮下那杯茶,现在流产的,就是钟嫔了!”林阳怎么也想不到,林月也怀有身孕,如今嫁祸计策成功,却把自家女儿的孩子也搭了进去。
“可没想到啊,本官的女儿,也因为你的一杯茶水,丢掉了孩子,她是多么的无辜,她的孩子是多么的无辜,而你是多么的狠毒……为了拿掉别人的孩子,不惜一切手段!”
秦谦玉双眼陡然瞪大,不,她没有!她没有!
钟落落闻言,双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她到现在有些后怕,还好她没有饮下那杯茶水……
她抚着自己的肚皮,目光下意识地落在茶水满盈的茶杯处,如同看见鬼魅一般,全身颤抖起来。忽的,她使劲用袖子把茶杯扫在地上,茶杯应声而碎,茶水泼了一地,和林月留下的血迹,浸染相侵……
钟落落坐不住了,她脑海里不断重复着一个字:逃。
安媚跟着自家主子跑回流月宫,她不停地提醒钟落落跑慢一些,钟落落充耳不闻,她一心只想逃离那个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