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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本深,不错,是个男人!看某来助你!”
这个时候,前面的士兵同时发出一声大叫,却见一辆塞门刀车摇晃着推了过来,将一个甲士戳在上面。
等到有人将他抢下来,那人浑身是血,已然停止了呼吸。
高杰悲愤地大吼一声,只几个起落,就冲到最前头,一斧砍在推来的塞门刀车上。
“当!”一声巨响,推车的四个建奴只觉得混身巨震,一身都酥了。
“当”又是一斧。
接着是第三斧,木屑纷飞,刀刃脱落。
那辆收割了不少北路军勇士性命的邪恶之车,在这巨力下停了下来,后面的四个建奴都面露痛苦之色。
“好个高英吾,当真是力拔山兮气盖世!”一个声音传来,另外一把斧子也跟着劈在刀车上。
“轰隆!”一声,刀车一颤,后面的四个建奴同时倒了下去,原来,刀车的把手实在经受不住,折断了。
高杰回过头去,这才发现来的人是刘春:“是你?”
两人素来不和,这一次,刘春却难得地对自己高声夸赞。
刘春哈哈大笑:“兴平侯真万夫不当之勇,走,咱们一起将这鸟门打透。”
高杰点了点头,两人又同时一斧劈下去,刀车轰隆一声碎开了。
方才的战斗也不知道有多少北路军战士在这辆刀车下吃了大亏,见其碎掉,所有人都发出一声欢呼,士气大振。
“皇宫,皇宫!”
……
在西华门的门中,济尔哈朗也坐在高大的门槛上不住地喘着粗气。急促的呼吸极其响亮,就好象是在拉风箱。
他年纪本高,先前和正处壮年的高杰对决,即便神勇如他,也经受不住,已经耗尽了身上的力气。
汉人有一句话:拳怕少壮,棒怕老狼。
说的是,若是与人拳脚互斗,青年人要强过老年,毕竟年轻人体能摆在那里的。几招下来,年纪大的那个就抵挡不住了。但若是使用器械,对于力气的要求不是那么高。老年人可以凭着丰富的作战经验打败年轻人。
可是,今天却是个例外。
高杰使用的是一把铁杖,而济尔哈朗用的则是狼牙棒,彼此都是重兵器。战阵之上,所有的技巧都用不上,讲究的是硬桥硬马的工夫。
两人的兵器像打铁似地相互撞击,只几下,彼此都大汗淋漓,手软得不成。
好在高杰的头盔吃了他一记,否则再打下去,济尔哈朗觉得自己只怕是支撑不住了。
现在,高杰这厮吃了这么大亏,只休息了片刻,就龙精虎猛地再次投入战斗。看着他矫健的身影,济尔哈朗心中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继尔是深重的恨意:年轻真好呀,老天爷都站在他那边!
今日的敌人已经彻底疯狂了,也杀红了眼。
济尔哈朗自认为自己先前在城墙上的防御手段并没有任何问题,可是,秦军和山东军出奇地勇猛,硬是冒着横飞矢石和巨大死伤,靠人命填,冲上城来。
就眼前所见的汉人的军队是如此的陌生,同自己以前所见过的任何一支明军都不一样。懦弱的南人什么时候这么铁血这么剽悍了?
北京城实在太大了,处处布防,处处漏洞,还将兵力分散了。无奈之下,济尔哈朗只得收缩部队,一路急行撤回皇宫,试图依靠皇城坚固的城墙再次据守。
可是,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高杰这厮竟然如此顽强,一攻上城墙之后,顾不得部队的重大死伤,顾不得整顿军队,就亲自带着部队赶了上来。
即便济尔哈朗在内城放了一把大火,也延缓不了他推进的速度。
就这样,秦军就想一头疯狗咬在建州军的屁股上,一直撵到西华门,让济尔哈朗根本没有关闭城门的机会。
就这样,双方的士卒在西华门的三扇城门门口反复厮杀,城门口,门外的空地上到处都是横陈的尸体,一汪汪人血连成一片,被千万双脚吧嗒踩过去,有的已经凝结,有的还在热腾腾奔流,就如同一片叫人绝望的沼泽,谁也不知道还有吞噬多少条人命。
时间一点一点推移,最要命的是,山东军和倭奴还有高丽人的军队也赶到了,敌人的人数处于绝对的优势。
他们人多且不说了,还人人拼命,死了一个,就有十个填上来。而建州军死一个少一个,逐渐稀疏下去。
环顾四周,济尔哈朗不用数也能看出,自己手下已经不足五百。他们咬牙死死地堵住三扇城门,大多身上铠甲破烂,浑身是伤。就连济尔哈朗也不知道自己身上究竟有多少道伤口,战斗到现在,铠甲换了两具,刀换了三把。
天渐渐地黑下去,眼前一片黑暗,但前方的冲天大火还在不停地燃烧中,依稀能够听“劈啪”声响,血腥味、焦糊味、人肉的味道肆意弥漫。
所有的建州军都在大声呐喊,但声音已经沙哑,脚步都已趔趄,他们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了。
1527。第1527章 绝唱()
雪花开始飘落下来,不多,可在耀眼的火光中却显得异常的醒目。
看着远方内城的大火,济尔哈朗叹息一声:“可怜,即便咱们守住北京,将汉狗尽数驱除出城,京城怕也是要烧成白地了。这么冷的天,大伙儿可没地方住了,真真是家园尽毁。往昔,我建州人烧光毁掉敌人的家园,今日轮到自己头上时,却是如许惨痛。”
家园,哪里还有什么家园。我济尔哈朗的所有儿子都已经死在阜成门的城楼上,从此已是孤家寡人一个。
烧成白地又如何,反正几也没有家了,住哪里还不一样,死了也干净。
想起自己那些还未成年的儿子,济尔哈朗的心疼得纠成一团。在年轻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杀过多少妇孺老弱,也享受敌人面上那悲痛、恐惧的表情。如今换自己,却疼得几乎要晕厥过去。
可是他不能倒下,他知道自己一倒下,建州就完了。
守住北京,将汉狗驱除出城……可能吗?
看着前方数之不尽,不断涌来的汉人的军队,济尔哈朗绝望了。打了一辈子仗,又如何不知道皇城陷落也就是半个时辰的事情。
到时候,不但自己要死,建州也会彻底灭亡。
可是,就算是死也要多杀几个汉人,为儿子们报仇。
之所以这么说,不外是要激励起已经滑落的士气。
身边,一个甲士强提起精神用手扶着墙壁,哼了一声:“烧了又如何,反正当年在辽东老家的时候,俺们在山上打猎、采参,地窝子一窝就是两三个月,也没见过不下去。将京城烧了,也强似便宜了汉人。今日,我的几个子侄都死在秦军手中。老子就算是死,也要拖高杰这个畜生陪葬。”
这人乃是济尔哈朗手下的老卒,记得老汗王在世的时候就参加了八旗军,可以说从头到尾经历过建州从无到有,从有到强,继尔席卷整个北中国建立一个强大的王朝。如今,他又要亲眼目睹这种其兴也勃勃,其亡也忽焉的的光景了。
如今的他已经五十出头,战场的风霜在他额头上刻下了深重的皱纹。战了一整天,汗水顺着他白发结成的辫子一滴滴落下来,他喘息的声音比济尔哈朗更加粗重。
因为年纪大了,早在五年前,他就从军队里退了下去,担任闲职。迁都北京之后,这老头分了一百亩地和一间宅子。如今,这么大年纪了,还重新拿起武器上了战场。
可见我建州的人丁已经匮乏到何等地步。
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皱纹和粗糙的面庞,济尔哈朗也是一阵心酸:我何尝不也拖着老迈残躯,强提起精神再次上了战场,天要亡我建州呀!
“说得好,咱们建州人啊,好日子过惯了,却忘记了自己当年在辽东是怎么过来的。”济尔哈朗道:“就算将北京烧了,等赢了这一仗,大不了以后重修就是了。汉人什么不多,就是人多,征他十万人,两年建一座新城不在话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大家坚持住,我建州必将有重振的一日。”
重振,还可能吗?某的一家老小都战死了,建州最后一滴血都已经流尽了。
可是,作为统帅,他却不能倒下,说完话,济尔哈朗猛地站直身子,用尽全身力气大喊:“已经夜了,咱们打了一天,豪格也该接到我送过去的紧急军报。明日一早,他就会率大军回援。坚持住,坚持一夜,守住皇宫。天一亮,等他回来,汉狗将死无葬身之地!”
声音如此响亮,听到他的呐喊,已经疲倦欲死的建州军重新振作起精神,纷纷朝前冲去。
济尔哈朗力气快要耗尽,无法再使狼牙棒,就换上一把虎枪,大步向前。在他身后,十几个甲士也同时发出一声喊,重新投入战斗。
在雪开始落下的这一刻,双方已经疲倦到了极处的士卒鼓起最后一点力气,要在这一刻绝出生死。
而天下的雪花也逐渐被血染成了红色。
……
有高杰和刘春身先士卒,又大约数百北路军士卒呼啸着从倒在地上那几个推着塞门刀车的建奴身上践踏而过。看到军主的勇猛,他们士气高昂。但是,几乎所有的人身上都在冒血,也不知道受了多少刀伤箭伤,却没有人去管那许多。今日一战,山东、秦军两支部队精锐全出,死伤也是奇重。
虽然天气冷地厉害,可所有人都是大汗淋漓,口中干得全是血腥味。这种感觉非常不好,叫他们狂躁得只想杀人。
尤其是人实在太多,敌我双方的甲士搅在一起,到后来,手中的武器几乎施展不开了,只能用身体互相撞击,到处都是铁甲的蓬蓬声。
甘凤瑶已经杀昏头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谢,一看到这满眼的建奴就控制不住,挥舞着手中大刀扑了上去,全然已经忘记自己的主要职责是保护周仲英大人。
一但挤入人潮,胸口顿时一闷,有些透不过气来。